[平坂凌?]
陌生的声音从女子背后传来,现在是接近夜晚的时间了,清冷的街道上笼罩着一层漂亮的灰色。刻有雕纹的路灯发出昏黄的色调,重复着几十年前就不曾间断的工作。
外表装扮是上班族的女子奇怪地回过头,
[请问是在喊我吗?]
声音的主人沉默不语。
[但是我不叫平坂凌,那是男生的名字吧。]
女子转过身来,打量声音的主人,一袭黑色装束的少女,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耳环/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长筒靴/
少女像都市里徘徊的乌鹊,浑身上下都为漆黑的颜色所包裹,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漂亮脸孔,冷冷地瞧着上班族的女子。
偏执般的单种颜色并不像是魔女那样溢满着颓废与恶毒,可是也没有透露出活力还是友好的正面讯息。
要说明什么似的,黑色装束的少女拨起耳边的鬓发,出乎意料是粉红颜色的单耳耳机显露出来,小巧的电子产品有节奏地闪烁着蓝光,正处于使用状态的样子。
[啊啊……你这家伙是嫉妒吗?还真是可怜的属性呢……]
黑色装束的少女无视他人地自说自话,凄冷的瞳眸穿透上班族的女子的身体,望着她背后的什么东西。
一开始就是莫名其妙的电波语,然后不知所云的奚落,给人完全乱七八糟的感觉,不过满满的恶意却一字不差地传递出来。
[等一下!]
少女生气地怒喝阻止女子离开,碰到不友善的怪人,快些离开是大众化的正解吧。
[那个……我并不认识你……]
女子退开一步,以免被名为麻烦的触手纠缠住。
[我啊……]
黑色少女深吸一口气,觉悟的表情,
[我的身材从上面开始是85、52、83,屁股虽然不是很丰满,不过却是安全的安产型。]
[皮肤是初雪般白色,幸运的没有任何斑点。]
少女满脸羞红地拉起自己的黑色长裙,捏住裙边的手高举过头顶才停下,黑色蕾丝的内裤和胸罩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腰部细腻紧实的皮肤因为寒冷微微泛红。
[怎怎样?!]
躁红的脸恢复冰冷的表情,少女飞扬跋扈地问呆若木鸡的女子。
[就算你问我怎么样也……]
[你的感想怎样都好,我是问你心中的感觉,觉得嫉妒吧?]
[……]
像死掉一般的沉默。
少女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些许动摇,扶住额头调整脑袋里的频率,以便更好地接收土星电波?事实上是在皱着眉头碎碎念。
[给我等下!]
少女冰冷地盯住女子,不爽的语气和恶劣到极点的态度,假如说她是便利店的店员,对客人如此颐指气使的话,教导她待客方式的店长铁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我没时间奉陪你这个妄想女。]
女子鼓起勇气反驳。
[仔细考虑了一下,每个人都戴着亲和他人的虚假面,隐藏真实的内心。不过负面情绪也施以如此严密的保护,“超我”那个家伙真是没用的胆小鬼呢。]
上班族的女子从单肩包里拿出手机,联络谁来帮助被妄想缠绕可怜的少女。
[那边的女人,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是什么沉溺在妄想中的电波女,是百分之百的优秀美少女才对。我啊拥有比你聪明的脑瓜,比你当初接受更好层次的教育,所以将来的人生也一定比你绚丽,职位不是像你这样贫弱的ol,而是顶头上司的人物!]
[觉得不甘心嘛?反正你会的只是忌妒而已,是毛虫外表就应该心怀毛虫的胆怯心理,被我当垃圾踩在脚下卑微地去死。]
上班族女子低下头,缓缓地放下手机。实际上女子的姿色已经是中等偏上水准,没由来地被骂成这样,任谁都会觉得她不幸的。
[你啊,其实很嫉妒自己的女儿吧!]
女子的肩膀颤抖,同时从虚空中传来机械的电子音,
[防御屏障遭到侵入确认,被动应对系统开启,伤害预测估计,第一到第二十四核心激活……]
[刚出生的时候就拥有比你更白皙的肌肤,原来是可爱系,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成娇鲜欲滴的美人,看着从自己身体中分离出的女儿,像吸收自己的能量般迅速成长,一定觉得很不爽吧。]
[防御屏障不可修复破坏确认,自我减灭系统估定,规定认可范围内,倒计时九十九秒。]
黑色少女自满地撇了下耳际飘逸的鬓发,
[说起来前些时候见过一个丑陋的大叔,他啊,垂涎人家的美色,说只要能跟我来上一炮,什么都肯给我呢。]
[我就说,人家什么都不用,只要,你太太的性命就好了!]
女子惊恐地抬起头,
[不可能的!达令他……]
[他让我来杀掉你哦。]
[觉得忌恨吗?想要杀掉我吧?]
女子的肩膀厉害地颤抖,愤怒的脸比恶鬼还恐怖几百倍地扭曲,内心深处的黑暗被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的样子。
[都是因为有你们的错!到底算什么,那张可爱的脸颊,变成灰烬烧掉不就好了!]
[倒数七十二秒。]
[呵呵,发火了吗?恶心的毛毛虫会发脾气,真是少见呢。]
黑色少女无视女子把手伸入皮包的危险举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地嘲讽。
[去死啊!]
啪啦啪啦作响的电击棒对着少女挥过来。
[长刀。]
面无表情的少女将手伸入空气,黑色的夜晚汇聚在一起,做出一把修长的剑,
[这样子就是第四个覆盖点了,再沉默下去可不好哦,心理学上,名为超我的意识……]
从前辈家返回的时候,橘红色的太阳沉溺到只能窥见一丝的程度,主导着夜晚的颜色,从上空倾泻下来,笼罩住大地的所有,漂亮的灰色一直铺陈到天地交界的边际。
清爽的空气拂过耳畔,我心情很好地感受着夜晚的清朗气息,像是夜间活动的精灵般愉快。
[小优子,我回来了。]
在跨入家门前,我停止下来,脚下有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任谁都不会若无其事地踩上去吧。
[咿呀呀呀呀!]
我发出刺耳的尖叫,向后弹跳开来。
[鬼喊什么!女孩子就给我矜持点!]
楼下传来房东老婆婆妖怪般的怒吼,我连[才不是女孩子,是男的才对!]这句话都没有反驳,像躲避蟑螂似的迅速向后退开,直到背部碰到冰冷的墙壁。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么……躺在地上的是什么?!尸体??杀人案件??在这座公寓里??又不是侦探小说??开什么玩笑啊?!
[你回来啦,姐姐。]
连通狭窄房间的门从里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妹妹优娇小可爱的身影。
白色蚕丝那样柔软蓬松的头发/细细的两撇眉毛/占去脸颊大部分面积的灰白色宝石之瞳/精湛到多一笔太多少一笔太少的五官排列/矮小看起来是小学生的个头/苍白色略显病娇的肤色/
我的妹妹啊,是除去个头不会随时间增长而变化的弱点外,超级美少女来着。
但是现在不是撰写赞美诗来夸奖妹妹的时候。
[优子,这边危险,快点逃回房间里去!]
我两脚发软地挡在[尸体]面前,就算我是再不济的哥哥,也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妹妹。
[还在?]
小优子从背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盯着不明物体。
[还在是?]
[说明……麻烦……]
我像保护小崽的母鸡般张开手臂,不敢直视地上的东西,
[哥哥可是害怕得不行了呢!优子好好地说明下啊!]
优她困扰地移动视线,脸上露出不意觉察的羞红色。咦?是因为她贴着我的肩膀的缘故吗?小时候明明一起洗过澡的,这就是羞涩的少女情怀吧,身为男孩子的我也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啦。
我瞥着不明物体的动静,心惊胆战竖起一只手指说,
[小优子不可以对哥哥隐瞒事情哦,我会非常担心的。]
[早上。]
优的眼睛变得尖锐起来,还在在意早上的事情啊,不好好回答的话又会闹别扭的。
[那个是……我梦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害怕现实中的小优子也……]
光是想到梦境中沾染鲜血的床单,我就变得非常恐惧,头晕到快昏过去般。
[姐姐……]
[咿咿咿咿咿咿咿!]
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自己的衣角,我竖起全身的鸡皮疙瘩,头像生锈地发条僵直地转过去……
[出……出现啦!]
散乱在地上的黑色毛发中露出一只充满怨恨的眼睛,眼睛的下面长着一张[呵……呵……]吐出寒气的嘴巴。
[出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吓过度而变得精神亢奋的我,抱起最重要的优子,丝毫未在意到自己拖着散发出诅咒怨恨的身体,被吓倒的小孩子般大哭着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乱窜。
脚指头撞到桌子的尖角,哀嚎都来不及的我失去平衡,连同一大一小的身体骨碌碌滚到房屋的角落。
[疼疼疼疼疼疼~]
揉着被撞到的脑袋,我直起半个身体,优像卷纡虫一样粘在我的胸脯上,一脸奇怪的表情。
[姐姐,再一次。]
[很开心的样子呢,小优子……]
我勉强撑起微笑的面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偷看刚才一起滚过来的什么东西。
[呜呜呜呜呜唔唔唔唔唔唔……]
像树枝般黏在一起的黑色头发,拉开舞台的帷幕般向两边分开,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出来了,这么觉得的我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很过分啊,凌君……]
满载带着委屈,从杂乱的树枝中伸出的漂亮面孔向我哭诉。
新叶缀染的瞳眸/细长的耳朵/宛如妖精般纤细的身姿/植物那样恬静幽雅的气质/
还有就是小孩子般哭丧的脸,从鼻子里垂下的银色粘液……
我明白眼前惨兮兮的物体是什么了,
[一树……春生一树小姐?怎么……这副恐……奇怪的样子……]
我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泥和水滴。一树小姐不认生地握住我的手,贴紧手帕,发出响亮的擦鼻子声音。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树小姐?]
[呜……我也不知道……]
一树小姐鼓起嘴巴,眼瞳中流出大量的泪水,
[今天早晨本来想好好地去学校上课的,可是在学校门口被一群奇怪的家伙缠住了。]
[奇怪的家伙?]
[是,自称为平坂凌亲卫队的组织,一直喊人家萌的萌的,然后强制我穿上长着耳朵和尾巴的衣服,帮他们发送传单。虽然最后给予了很高的报酬,但是人家已经累得不行了呢。]
平坂凌亲卫队,到底是怎样邪恶的组织啊……
[那还真是灾难呢,一树小姐。]
我同情地看着灵魂燃烧殆尽,苍白无力瘫软在地上的一树小姐。
用尽量温和的动作牵引她的头部,轻轻地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能享受到这样柔软得大腿,辛劳到死也是值得的呢!]
一树小姐说出跟父亲大人相同的话,用手抚摸用脸颊蹭着我的大腿。
[一树小姐,休息的话要安静的。]
[是~]
指示分的尖针第三十次略过十二的数字时,像粘纡虫缠住我的两个人没有放松的意思……
[那个……小优子,一树小姐,差不多是放开我的时候了……]
[不要……]
[不要。]
[居然说不要……不觉得肚子饿吗,晚上吃的料理还一点都没动手做的说……]
[好软……]
[姐姐,温暖温暖……]
[真是的……你们两个……]
吞噬世界的黑暗里,飘零着若干簇被称之为人类文明的光芒。从高空中的云层望去,闪烁不定的亮光一定比捉弄还要来得可笑吧。
但是啊,正是这些弱小的灯火,创造出连神都不能比拟的奇迹。
那么梦到这些影像的我又是什么呢?这个虚假世界的神吗?不,满是丑陋私欲的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洁净的东西,那张座椅应该让给高风亮洁,心灵更加透彻的人才对。要说认识的东西里谁有资格的话……
平坂凌,那个少年,你认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