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辈,在这里吗?]
人气低靡的顶楼,无论何时都可以一人独占此地,也鲜少会有学生跑到这里消磨时光。硬要说会有什么人惦记这里的话,大概只有吟唱诗文的浪漫份子才会到顶屋的此处远望风景。
傍山的夕阳斜斜地映照在这块一览无遗的开阔之地,面露倦怠地铺上一层娇艳的红色。远望风景的话,可以见到这所中学鳞次栉彼的教学楼,以及在水泥森林中突然空出一块,称为操场的地方。再远一些,视野就为郁郁葱葱的青山阻隔,看到的只是大自然强制推销绿色,变得无趣而恼人起来。
躺在地面上,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女似乎并不理解美景啊缠绵之类的风情,或者说刻意不去理会这点,落落大方地摆出[大]的姿态,在屋顶的正中央酣睡着。
[后辈?]
乌色头发的巫女,将鬓发挽至耳际,按住膝盖蹲下身体,瞧着少女无动于衷的睡脸。
应答她的只有少女为夕阳映红的娇小鼻子,发出的甜美呼吸声。
[贪睡的小懒猫……]
巫女走到躺尸的少女跟前,不动声色地坐下。下面穿的是古风裙裤的关系,能窥见到的只有比夕阳还凝重的红色,小裤裤穿帮什么的并不会存在。
[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的后辈,一定精疲力竭了吧。]
巫女似乎忘记少女是拜谁所赐,才卷入种种劳烦的事情中,自顾自地轻声叹息。
[这次,就稍微做点免费的服务吧。]
巫女装束的她将少女的头抬起,放到自己柔软的大腿上。睡得正香的少女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柔软无骨的娇小身躯,小鸟依人地顺从了巫女的动作。
大概正梦到心仪已久的恋人,少女可爱的脸上显出和悦的神色。
[优……]
像婴孩般安眠的少女就这样轻声地呢喃……
前辈清澈的双眸像是朔时的满月般明亮,任换是谁,都不会不乐意被这双乌黑的瞳眸盯住,更何况对方还是漂亮可爱又帅气的美人。
[灵异族中想要吞噬掉你的家伙,今后可是会接踵而来。到时候,后辈你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吗……]
我盯着车厢的顶蓬,那边难于清洗的死角残留着脏兮兮的灰尘,黑黑的颜色就像羞于见人的蝙蝠那样,隐匿到看不清的阴影里。
[不知道诶。]
我老实地回答前辈。
[啊啊啊,果然……]
前辈很困扰似的揉起额头,在这么做的时候,她的眼睛又变回两道弧线的状态,
[要迟钝的[考拉]苦恼生存,命运之类的事情,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虽然我不知道前辈在说些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一定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太好了,后辈要是回答神庭前辈会保护我什么的,我就不得不揍你一顿,用油性笔在你脸上写下无能二号,从此以后断绝来往呢。]
[不知不觉中出现性命危机,又捡回一条命还真是幸运。]
我看着前辈的眼睛用力吐嘈,说起来无能一号是谁来着?
[生死什么的有点无聊,说点有意思的事情来吧。]
[[[好任性……]]]
前辈假装没听到我们异口同声的吐嘈,伸出双手到我旁边摸索。
等我反应学姐想要做什么之前,优子已经被托住胳肢窝,滑进胸部和手臂组成的束缚里了。
[呵呵呵呵呵,小公主深陷本魔王的囹圄哦。]
像人偶那样躺在前辈怀中的妹妹,暧昧地抱住优子的前辈,还真是温馨可爱的画面。
[想要救出公主的各位勇者们,跟我堂堂正正地来次比赛吧,赢了的话就将纯白无暇殿下交予你们。]
前辈似乎很满意魔王这个设定,在不算是宽敞的座位上兴奋得手舞足蹈,跟随胸脯晃动的优就像仿真的大型娃娃一样,超可爱的~
[哇啊啊,姐姐就像大反派一样全身闪亮闪亮!]
[大反派怎么可能会闪亮闪亮。]
[总觉得血液都燃烧起来了,放马过来吧,魔王大人!]
[那个是神庭前辈啊,一树小姐。不要一副斗志满满真的要扑上去的样子,被欺骗到我可不管你哦。]
身边的两个人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
[后辈在国中的时候不也是叫我魔王的吗?干嘛这么不满现在的设定?]
[诶诶……]
受到前辈意料之外的反击,我把脸转向一边,看着玻璃上薄薄的冰花说道,
[反正这次我不会再陪前辈胡闹了,前辈就安安静静地等待到游乐园再肆无忌惮玩闹好了。]
[这么强烈的抗拒心啊。]
前辈似乎有些惊讶,黑色大衣下露出巫女服的纯白颜色来。
带着柔和的微笑,前辈说出非常危险的话,
[胜出的奖励就决定是魔王怀中少女的,看不见的一吻好了。]
[啥?!优的吻?!]
我大声地抗议。
[为什么是我最宝贝妹妹的初吻啊?]
前辈抢先一步,说出我想说的话。
[我是想这样说没错。]
我皱起眉头,看着施展读心术的前辈。
[优的初吻,平坂后辈你不想占有吗?]
[什……]
我看向自己的妹妹,长在象牙色鼻子下面的樱桃小嘴,微微发亮。
我的脸像秋天里红叶染成绯红的颜色起来。
[想……想要……]
[啥,后辈你说什么?]
前辈侧着头,把耳朵凑到我跟前。
[罗……罗嗦……]
我羞恼地推开前辈,用手压住优的肩膀注视她的眼睛说,
[优也无所谓吗?初吻对女孩子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哦。]
以为妹妹会乖乖说[知道了,哥哥。]的我,听到妹妹如是回答,
[没关系的,优还是第一次跟姐姐以外的别人玩游戏,所以亲亲也是没关系的。]
[优子……]
我看着优子青灰色的宝石之瞳,摸摸她柔软的头顶,从小到大只有我陪她玩呢,优她……
[我知道了,不过妹妹最重要的童贞绝对不会让给你们的,优她就交由我来守护!]
面对我过于热血的发言,一树和神庭柔都冷冷地看着我吐嘈,
[其实我们并不是特别想要同样是女孩子的亲吻什么的。]
[凌君说的话就跟恋妹的变态老哥一样呢。]
我和前辈都无视了她们的吐嘈,眼神激烈地瞪视对方。
[那就用游戏决胜负吧。勇者输了的话,公主的初次就由我接收了。]
魔王大人的手拂过无人的座椅,一些的东西从袖口中掉落出来。
有着优雅弧线和可爱颜色的贝壳,躺在银灰色的座椅上面。
[用贝合跟吟唱诗词来选择佳婿吧。]
[不过贝壳都是我带过来的,为了公平起鉴,我就蒙上眼睛好了。]
说着前辈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帕,用丝带系到倾泻着瀑布般长发的后脑上。
[那开始咯。]
神庭前辈很有精神地宣布道,那条手帕是前辈的兴趣吗,惨白颜色的绢丝上写有一个草书形体的[怨]字……
[准备?开始!]
我们立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贝壳,再寻找能跟手上的贝片相合的一半来。
[找到啦!]
一树小姐举起粉红颜色的贝壳,像闭上翅膀的蝴蝶,停留在她的手掌上。
[咦?]
不只是我们,连前辈都觉得吃惊起来。
一树小姐笑嘻嘻地歪着头问道,
[然后是吟唱诗歌?那个诗词是什么?]
[[[……]]]
最先拼出完整贝壳的一树,因为不会诗词而出局了……
[人家选这个。]
神庭妹妹挑出相中的一只贝壳,放到自己的上面,试图拼凑了下,接着沮丧地垂下头,幼猫那样可爱的马尾辫也没什么精神地搭拉下,失败了的样子。
[啊呀,柔也失败了。]
前辈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说道,故意要捉弄人般手指在几个贝壳间游走不定,
[后辈,哪个才是正确的呐?]
[不知道呢,神庭前辈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比较好。]
我故作镇定地说,眼睛却紧盯住前辈游走不定的动作。
[是这样啊……]
前辈的手指拿起一片贝壳,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后,两片贝壳完美的合到一起。
[成功了呢。]
神庭前辈拿下[怨]的手帕,微笑地看着我。
我眼睛里闪出失望的神色,诗词什么的,对于巫女来说是熟悉到如同自家后院的东西吧,这场比赛是前辈赢了呢。
[接下来需要吟唱一首诗歌获胜呢。]
前辈调皮地眨起单眼,轻快动听的曲调从她的喉咙里发出,
[金城十二重,云气出表里。
万户如不殊,千门反相似。
车马若飞龙,长衢无极已。
萧鼓相迎逢……]
最后一句诗词辈卡壳到嘴边,像莺雀般婉转的歌声也嘎然而止。
[哎呀,遗忘掉了,可惜……]
前辈轻敲自己的头,非常可爱的动作,却没有不适合她的感觉。
包括前辈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成功的话,也就是说,
[是我赢了吧。]
[还不一定!]
[凌君太狡猾了!]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露出不满的眼神,连优子都不高兴地看着我,超打击的说……
我从座椅上拿起看中的一片贝壳,两块分开的碎片完整地合到一起。
[这样就……]
[唱歌呀!]
[要唱诗歌的。]
[洗耳恭听哦,后辈。]
[姐姐大人,诗歌。]
根本不瞧我手掌上托着的贝壳,不会听我吟唱诗歌才是目的吧。
[我……我知道了,不要这样盯住我啦。]
感受到强烈视线的我有些窘迫地缩起身体,回忆起学过的诗歌来。
在年幼的时候,母亲大人作为情操教育,也教过我不少的诗词的。
尽管有些凭空悲戚的嫌疑,不过我还是决定用母亲大人作为生日礼物教给我的那首。
略微屏气,写给相隔异地的恋人的愁肠,从干涸的喉咙里吟唱出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生、来结愿……]
一曲终了,周围就像沉入黑色的海底般,悄然无声。
我唱得有那么糟吗,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超尴尬的……
[平坂凌……]
一树小姐突然抓住我的手,深情地注视起我的双眼,
[我的名字其实不是春生一树,而是精灵末裔的蜜雪儿-隐歌。]
长着尖细耳朵的一树说出听起来是惊人事实的电波语。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还有干嘛抓住我啊?]
一树小姐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继续温柔地诉说道,
[卡利尔大人,请叫我蜜雪儿,我也会像平常那样称呼你克里斯的。]
[您说什么我都会听的,所以请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克里斯大人。]
一树小姐的电波能量全开,仿佛见到前世恋人般念叨着克里斯这个名字。
[咕……]
在一树小姐变得更加奇怪之前,前辈的手刀击向她的后脑,一树小姐翻起白眼昏厥过去。
[让人困扰的孩子,用这种方法偷跑可不行哦。]
一击就干掉电波女的犯人,若无其事地抚下衣襟,微笑地对我说,
[后辈赢了呢,虽然抵达终点的勇者只剩一位,但是依照约定,还是把公主交还给你。]
我妹妹是什么珍稀宝具吗,真希望不要用这种奇怪的说法。[勇者]只剩一位又是什么,不是还有一名嘛。
我把头转向神庭柔,顿时惊讶得语塞。
神庭妹妹全身发出闪耀的光芒,宛如见到女神降临般用崇拜的眼神盯住空气的上方。纤细的手指握到胸前,嘴角也不自然地弯曲着,看来坏得最彻底的人是她才对。
[那个……神庭柔……]
闪耀……闪耀……
[没没办法了呢……]
我看着一脸陶醉表情的神庭妹妹,叹了口气。
身为渺小的人类却忤逆魔王的罪恶,是怎样程度的恐怖,牺牲掉两名队友后,我才深刻地体会到这点。
逝去的人已经永远地成为了过去,在前方等待我们的是铺满玫瑰花的红地毯,还是险象环生的荆棘之地,对现在的我来说……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我瞧着作为胜利者奖品而争夺着的娇小嘴唇,视为掌上明珠的妹妹优子的初吻,
果然……还是……
不可能亲下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