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舰船目前遭遇的情况来看,第三枚鱼雷无疑是极大的加速了“阿尔特马克”号下沉的速度,并且开始朝中雷的那一侧倾覆。
但如果从还没脱离船只的幸存者的角度出发——天杀的第三枚鱼雷几乎完全断绝了他们生存的希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艘船横向倾斜的角度不断加大着……栈桥的长度终究有限,很快威廉·海德坎普号和安东·施密特号驱逐舰与这艘船连接着的栈桥崩断了,失去平衡的人们带着惊慌,滑下了甲板,然后一头栽进冰冷的海水中。来不及去寻觅那艘新的水下攻击者,威廉·海德坎普号指示汉斯·洛弟号和马克思·舒尔茨号先急忙朝半死不活的阿尔特马克号赶来。
而在莱茵哈德所在的,距离爆点相当近的二层甲板,情况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一发比上一发鱼雷离莱茵哈德还近,这次他是真的感觉地动山摇了起来,甚至被爆炸产生的巨大震动掀起,五脏六腑跟着空气一起颤动着…这艘被连续命中三条鱼雷的大船与此同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崩响,内部的一些舱室在强大的水压下已经崩塌了。
一阵恶心,整个世界都在微微颤动,莱茵哈德忍着这种感觉,微微张开眼。鱼雷爆炸产生的碎片让货运们附近十几名士兵当成毙命,更多人受伤,莱茵哈德见到这一幕几乎要背过气去——这些终究都是他的士兵啊!
“……该死…呃啊!”
副官贝尔努特很幸运地躲过了鱼雷弹片的威胁……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第三枚鱼雷夺走十几名士兵的性命同时,也“带走”了那扇执拗的货运大门,但在贝尔努特这里显然是不幸的!莱茵哈德被靠在过道拐角的大汉抓着没掉下去,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副官贝尔努特和靠近门的其他士兵终究还是滑进了海里……
“………不!!…这群该死的苏联混蛋!!”莱茵哈德失态地大叫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全然忘了自己还在被这那个奇怪的士兵抓着!然后,在莱茵哈德始料未及间,那大汉震耳欲聋地吼了一句:
“不想被淹死冻死的赶紧从这里跳下去!”
且不说这句话的逻辑关系——纵身一跃要是跳进了这北海冰冷的海水里…哪怕对于游泳的好手来说,那怕是只有冻死或淹死的下场了。
接着大汉松开了抓着莱茵哈德的手,莱茵哈德就这样在地板上滑了下去,还没到货运大门他就先转了一圈,看见了表情复杂的大汉,和他身边的几个士兵。
竟然好几个都是个亚洲面孔!莱茵哈德心里低估着,然后屁股底下瞬间没了感觉……冰冷但难以名状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自己终究还是个旱鸭子,在七窍入水的情况他扑腾了几下子,随后冰冷的海水强烈地刺激着他的意识。自古以来,极寒是刺激神经疼痛的原因之一,而在这冰冷的北极圈附近,海水温度简直就是“流动的冰”!
莱茵哈德无意识地扑腾着他的四肢,但每动一下,身体越来越乏力。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大衣吸了水后增重不少,水带来的阻力,以及更为致命的,低温症。然后,莱茵哈德的生命面临了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即使是再冰冷的水也无法刺激他的意识了,现在他只觉得很困,想闭上眼睛…
就这么结束吧,他想。
“…………”
“…………”
周围落水者、舰船崩坏的的声音开始淡去,意识变得朦胧的莱茵哈德却清楚地听到了什么。
“…………”
……音乐?
意识到这是音乐后,这声音也开始在莱茵哈德耳中愈发清晰起来。
这是钢琴的声音、号的声音、风笛的声音。
还有一段若隐若现的,熟悉的女声。这些混合起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有着强穿透力。
仿佛自海底而来。
莱茵哈德曾经听说过很多战地医院里救起来的“幸运儿”说过,在他们重伤濒死时曾听到过一种难以言喻但非常悦耳的声音。他自嘲道:自己到今天也有份了。
似乎是自己的弥留之际,他放下了一切,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人。
我的妹妹艾斯特,看见阵亡通知书可千万不能被击垮啊。
埃瓦尔德老爹,希望我的阵亡不会影响到你在战略上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