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纳斯·施泰因布林克中士惊讶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从不知道哪来的手雷炸死了连副贝尔努特军士,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用三门重炮击溃了苏军的进攻,到连长莱因哈德中尉被那个诡异的少女扛在肩头带走。
和他一个班的,一个排在这里目睹了一切的士兵们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反应。
中士没办法去制止那个战舰少女,他不知道那个少女要干什么,也从未料到高高在上的战舰少女会有这种姿态。对于他自己而言,他只希望中尉能走出老友战死的阴影。
“这就是自作主张▇▇▇▇▇▇▇的下场!现在那个混蛋▇▇▇▇▇▇!▇▇▇▇▇▇▇▇▇▇▇▇!白痴!混蛋!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记住,别耍小聪明!”
中士忽然听见一阵争吵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可不是刚才自己遇到那四个气的让人跳脚的混蛋,看起来为首的一个正在对另外三个咆哮着。
中士感觉有些好笑,他觉得某种程度上是自己害死贝尔努特军士,如果那时候没心血来潮命令那四个混蛋投掷手榴弹的话。
◇
“为了从你身上找一个答案。”少女行动速度越来越快。“你的样子看起来很失落,我能感觉得到。是因为失去了什么珍贵的物品吗?”
莱因哈德有气无力的抬起头,能稍稍看到那张幼嫩但没有表情的小脸。“不,你不明白,还有,放下我。”
莱因哈德试着驱动起右手,伸向放着瓦尔特手枪的右侧口袋,几经哆嗦后差点拿不稳手枪掉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个少女是否察觉到了,莱因哈德不动声色已经将枪口对准少女的下巴。
“我重复一边,放我下来。”莱因哈德声音带着一丝愤怒,食指已经紧紧扣在扳机上。
而少女一早就察觉到中尉的行动了。“这没意义,中尉。我曾拜读过康德和尼采的著作,以你现在的反应来说,这是好事。”
少女话音刚落,莱因哈德已经扣动了扳机,火药爆炸声和金属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
少女一只幼嫩的手掌不知何时抵在手枪枪口,当看似柔嫩的手掌张开时,一个被压扁的弹头赫然在目。
“这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你只需要安心跟着我走,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治疗。”
莱因哈德只觉得手一阵脱力,手枪脱开掉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是高高在上的海军战舰,不畏惧子弹但却要我们的血肉之躯和敌人对抗,我们也是无意义的吗?!”莱因哈德的情绪几乎完全失控。“我失去了我最亲密的友人!一道一人死一人生的难题摆在我和他的面前,凭什么他死我苟活!然后……然后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哪怕是一分钟?”
少女看到,是头一次看到人忽然崩溃。就算是以她的审美观来看,这个年轻的陆军中尉也是非常俊朗,但差不多面相的军官Z23已经在各种晚会、酒会上见过不少,也无情的打断了他们的搭话。
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像这个中尉,似乎有什么纽带连接在他,与自己此刻不断散发着阵痛感的部位之间。在前线舍己救人的事迹少女也见过不少,但从没有哪个事例能有今天这样,让她感同身受。
少女的黯淡的眼瞳突然迸发出一丝光彩,一股从未有过的酸胀感涌上眼角,她静静注视着这个银白短发,碧蓝宝石一般眼瞳的军官,透明水滴顺着鼻尖滴在自己膝盖上。
“十分抱歉。”
微不可闻的声音。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我说,这是好事,不是吗,我能有这样的反应。”
“是的,这说明你走出低谷了。”
“…………”
少女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他回话,仔细一看,莱因哈德已经疲惫的闭上眼睛。少女出神地看着他的脸颊良久,继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这是好事。”
少女已经到了她想到的地方,莫托夫斯基湾一处简易码头尽头,正在装卸货物收纳伤兵的安东·吕斯内尔号赫然停泊在列。穿着海军少校军官服的褐色头发少女正在用起重机卸下一辆又一辆的三号突击炮,这是她最后的货物之一——第902突击炮旅的68辆三号突击炮。
褐发少女的通讯频段出现了一道一如既往无机质的声音:“安排一间手术室,转接给威廉·海德坎普,让她时刻保持通讯畅通。”
少女是用嘴巴说出这些信息的,但肉眼不可察的某个无线电频段出现了一样的内容,传递给超出肉眼视线可见的接收者,这也是属于战舰少女的特殊性之一。
然后少女放出了作为驱逐舰Z-23的整个船体,就停靠在这艘两万吨补给舰旁。忽然出现的硕大船只溅出一圈圈水花,吓了在码头一侧仰头等待突击炮的坦克乘员一跳。
而这个时候,少女身体周边的那些小号舰炮、鱼雷发射管全都消失不见。
少女继续扛着莱因哈德,踏上旱桥,走进安东·吕斯内尔给她安排的舱室。
补给舰少女给卡尔·冯·穆勒(Z-23)安排的手术舱,这种军用运输舰执行任务也会考虑到作为医院船的用途,但眼下伤患占领了所有的手术台,军医们忙的不可开交。
少女把莱因哈德平放在一排座位上,但莱因哈德的身材比较高大,座位面堪堪托住了他2/3的部分。少女就坐在莱因哈德头部旁边座位上,在有空出的床位之前,少女不厌其烦地打量着莱因哈德。她想不通这个陆军军官为什么这么“特殊”——感觉在“心”上,他与自己连接一体。此前Z-23人类不可能动摇战舰少女的认知完全被这个人推到了,他就像一个充满魔力的漩涡吸引着自己,就是不知道是否对别的战舰少女也有效。
少女抬起手,放在莱因哈德银白色的头发上,捏了捏,又揉了揉。感觉像钢铁但又柔软,这就是莱因哈德这个名字的含义?她感到脸颊温度微微有些上升。
头靠着座位一定很难受很凉吧。少女这么想,然后靠近躺着的莱因哈德一点,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