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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 椿
“啊~美绘沙酱真是的~”我鼓起嘴,被纯夏酱一下戳扁了,“和那个大小姐胡闹,都不和我们一块玩了。分明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时间来这里啊。”
“这也没办法呢。那个层面的事情或许要顾及的比较多吧?”纯夏安慰了我一句,“浮华三世家,那离我们未免太遥远了。”
“可你还从初中开始就是美绘沙酱的闺蜜诶。”我还是有点生气,“她们再顾及什么也不能放置我们啊,真是的,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宰美绘沙酱一顿。”
“美绘沙酱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和纯夏酱对视着,过了一会,我们同时吐槽了一句,“万恶的资产阶级。”
池水被有秋老虎之称的太阳晒得暖暖和和。纯夏的手臂起伏,渐渐远去。我躺在浮垫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瘫着,满足地长叹一声。
眼前氤氲着水雾,丝丝疲倦模糊了感官。我扬起脸,周边的喧闹戏水悄无声息地离我而去,四肢百骸在秋日暖阳的拂煦下渐渐泄了劲。眼睛因阳光的灿烂不由自主微微眯起,心思浑浑噩噩的随着水波起伏。
将手臂横在额头上,充满活力的外表被洗去。疲惫之意充斥了胸膛,头发散入水中。我索性放弃了思考,将自己完全托付给奇妙的浮力。
浮华三世家。想起这个,心中果然还是有些不快啊……努力维持自己超一流水准的学业实在是太过劳累了,但若不如此的话,我如何能与那些天生具备良好家世的人比肩呢。
这是无解的啊……明白到这一点后,我不由得苦笑一声,想必同样家境一般的纯夏酱看见出身高贵之人的优越所在,心中应该也有所抑郁。
啊。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事情了。就让我在暖和的梦境里偷会儿懒吧……
正当我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变化」出现了。
“——在这里的各位学弟学妹,真是相当悠闲呢。”
巨大的声音,是放在哪里的扩音器传来的么。我一瞬间清醒过来,四处寻觅起声音的来源。周围的人们与我一般慌张着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扩音器的踪影。
“就这么悠闲下去,难道不是在相当无聊的浪费人生么!”
浪费人生有什么不对的啊,真是的,凭什么浪费自己的人生也要被别人指责。
似乎是突发情况,我在短暂的思考后得出了结论,果然,在这种情境下优先寻找认识的人比较好。纯夏应该还在附近吧。
“让我这个学长来告诉你们吧。人生有很多重要的决定因素,其中九成早在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就决定了,比如家世,比如天赋。有的人凭借着天赋或家世,从出生开始,就过着无比顺畅的人生,轻轻松松地将平凡的人远远甩在身后。不只是在学校如此,这个社会更是如此。那些出身贫寒的家伙,根本难以比肩那些具备家世的人。”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刚听说不久的「浮华三世家」。这样的话语,真是让人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爽起来。
我毫不费力的在泳池里找到了纯夏。毕竟那一身黑色太好认了啊。
“我没办法给你们惊艳世人的天赋,没办法给你们享誉社会的家世……那么我说这些干什么呢,打击各位学弟学妹么,让你们认清楚,这就是鲜血淋漓的事实么?”
……等下。正要打招呼的时刻,我突然犹豫了。
眼前,露出那种神情的人……真的是我所知道的纯夏酱么?
我向着那个「星野纯夏」死死盯着的地方望去——
“不,我要说的是:我能给你们一次「机会」。影响人生的「机会」。「机会」来得突然,来得毫无规律,你可能一生都遇不到它,但是现在,「机会」已经来到了你面前。我将把它作为奖品赐予你们,以此作为新的开始,你将可以获得将家世、天赋全部踩在脚下的可能性。”
在巨型的水滑梯顶上,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没有借助任何的扩音设备,无比张扬地单方面向我们灌输他自己的狂言。
「机会」?那是什么?
下意识的,我忽略了男人话语中的荒谬。或者说,就算是那般毫无道理的发言,只要是由这个人讲出来,也能如此让人信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领袖气质,听着这些话的我根本无法思考其中的逻辑性,他仿佛恶魔一般扭曲了前因,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充满诱惑力的结果。
“吾乃松城院附属私立高中学生会会长,渡边直人。”男子一字一顿地宣告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些话,「星野纯夏」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感激吧,这正是我的恩赐。”如同判决般毫无波动的语调,说出了让人一时搞不清楚的话语,“我以学生会长之名宣布,本学期第一次「随机争夺战」,开始。”
“地点,水上乐园。时间,截止至晚上五点。参加者,水上乐园内所有高中学生。奖品,一次「机会」。获胜者,一人。”
“让我看看吧……你们当中,谁能把握住名为「机会」的、足以打破命运的镰刀!”
声音空空地飘荡在空气中,在我愣神的时候,那个男人转瞬间已然从视野中消失了。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个「学生会长」狂放的气势彻底压倒了。所说的压倒,并非是产生颤抖、恐惧之类的情绪,而是更可怕更绝对性的状态,那就是在内心中彻彻底底的信服于他,真的相信自己只要取得「机会」,就能够改变命运。
环顾四周,看到众人皆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顿时也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是啊,作为全年级学业第一梯队的一员,我为什么赢不得这场争夺战,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把握住了这次「机会」,轻松取得巨大的成就?
只要得到这个机会,之前一切的疲惫都是值得的。这样想着,原本散去力气的四肢重新被干劲充满了。我甚至想大声吼叫,宣泄自己被激发出来的无限精力。
——只有一人例外。
「星野纯夏」仍然死死盯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水滑梯顶端。尽管在高度上被死死压制,可她身上的那股气势没有因那个男人的气场而改变。
在在场的人中,唯有她摆出了与「学生会长」对等的姿态。
不,或许不是对等,而是更为奇妙的某种关系。那究竟是什么呢。现在的我完全无法理解。
她的那份凌厉感满溢着深黑的双眸,顺着每一根湿漉漉的漆黑发丝落下,白色的躯体瘦削,却如刀般锋利。男人有关机会与人生的长篇大论好像令她愤怒无比,又似乎让她悲哀得难以自禁。那绝非是用单一词语可以形容的复杂感情,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否定」二字可以勉强描述一二。
「星野纯夏」不认可那个男人的话。
我头一次见到一个人露出这种感情,我也无比不解为什么纯夏会对「机会」抱有这样的情绪,那份陌生感和疏离感迫使我收回了准备打招呼而抬起的手。
在我犹豫的时候,纯黑色的少女已然独自离去,长发被她甩在身后,像是于黑夜中摇动的钟摆。
下意识的,我张了张口,想唤住那人。过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叫不出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