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这老混蛋是第几次作死了？他这次真的死成了吗？』
冷清的灵前，吱呀作响的地板上，一对在打扫残局的姐妹正有条不紊地将那些进行仪式所留下的残渣清理掉。
『嘘～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说！特别是不可以在别人的灵前，你这样的话可是说不定会被逝者听到哦……』
姐妹中穿着更为得体的姐姐皱着秀气的眉头，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自己瓜妹妹的脑袋。
『好疼哦~』
承受了这轻飘飘的惩罚，妹妹却是直接赖到了姐姐身上，轻轻搂住了姐姐。
『嘛嘛，姐姐你总是那么胆小呢，咱们都是什么人嘛，还用在意这个？
不过，你是不是只是想趁此机会敲我头？』
识破姐姐的小心思后，妹妹笑着点了一下姐姐的鼻尖，
『你今天可别想求饶了~』
『讨厌！你又威胁我！』
身为姐姐的一方羞涩地用粉拳锤着妹妹，这种常态性的吃瘪让她的小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咯咯咯，饶命饶命……』
妹妹双手护住自己，小脸上是满是青春少女特有的可爱与狡黠。
两人的互动打破了这里的肃静，也为这冷清的感觉添了些许人气。
『唔……』
似乎是打累了，姐姐叹了口气，拍了拍打闹中沾染上的灰尘；然后看向那张照片，出神般轻声道，
『你真的……成功了吗？』
一阵柔和的清风袭来，扬起姐姐的及腰长发；风中凌乱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种……分不清是花香还是洗发水香气的味道慢慢随风飘散。
灵前的照片上，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人嘴角微翘，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像是几天前的他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毕竟，没有人知道他的死因和各种相关讯息，而他，就这样死了，就这样，从社会上被抹除了存在。
……
葬礼之后就是久违的家庭宴席了，而这种因为重要的人去世而举办的送别会类型的宴席总是会准备得格外隆重。
在林家这个家族中，这种做法就像是在同已逝之人说——
「安心吧，我们会努力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在未来下去见你的时候才不会让你嘲笑。」
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想法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族的传统，所以大家几乎都在葬礼后尽可能地组织娱乐，虽然是颇有几分坟头蹦迪的意思，却又只得以此来掩盖自己的那份悲伤。
淡淡的酒味弥漫着宴厅，饭菜的香气似乎冲散了些许冷清，留下了一份人间烟火气。
『那么……』
坐在首席的那位看上去一丝不苟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他手捧着玻璃酒杯，里面被坐在他身旁的年轻人满上了适中的白酒，
『现在这里的人都来齐了吧？』
『嗯……是的，除了一些在外地难以赶来的人以外……差不多都来齐了。』
年轻人扶了扶眼镜框，恭敬地回道。
『来齐了的话那就先这样吧，后面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呵呵。』
似乎是绷脸太久了，他这难得的微笑可谓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但大家显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他的严肃可是出了名的，如今能见他笑出来，就已经算是奇事了。
环视一圈大家的反应后，他捧着酒杯继续道，
『明天开始咱们可就有的忙了!
所以说……良宵苦短，今晚就让我们久违地喝个够吧！来，干杯！』
『干杯！』
底下一片响亮的声音附和，宴会就算开始了。
虽然宴会是以娱乐为主，但大家是明白如今主持者的特点的，所以大家多少也拘着些，没有太过吵闹地喝酒聊天，倒是呈现出一副认认真真缅怀的气氛。
首席的中年人看着这一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年轻人不用再倒酒了后；便是学着逝者身前那样，端着酒杯置于唇边，看着眼前的宴会，不时抿上一口。
恍惚间，一道声音伴着风流传了过来。
『很有趣，不是吗？』
他拿着酒杯再抿了一口，用烈酒抑制住了嘴角的抽搐。
放下酒杯，就这样，他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默默计算着什么。
而另一边。
因为各种原因，随行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被赶到了这座庭院的客房去了；虽说人很多，但是以这里的房间来算的话，住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酒局的参与者……小孩子们是没有可能参加了；当然，高中生也不例外，毕竟喝酒这件事在林家可谓是成年以下，众生平等。
『叩叩……』
用压感笔敲了敲画板，林晨无奈地看着支立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有着一张俏丽的小脸，只不过现在那张小脸却是露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喂喂喂，暮晨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嘛！说好的稿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
『嘛嘛～虽说这是我的问题……』
林晨随意地用笔杆刮了刮鼻尖，却是引来了一连串的喷嚏。
『阿嚏！阿嚏！』
『嗯？暮晨老师怎么啦？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啊啊，好麻烦啊，不是都说过不要叫我暮晨老师！』
揉了揉鼻子，林晨脸微微泛红，喃喃自语道，
『怎么总觉得有人在念叨我啊。』
『那好吧那好吧，今天我就不催你了……』
对方看着林晨一副困扰的样子，稍微软化了自己的态度，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那么……就在这四月的尾巴被掐断之前……您就大发慈悲地努一把力，把稿子赶完，怎么样？』
『那就这样了吧！』
林晨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压感笔，楼下孩子的打闹声让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总而言之，我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食言的，可以了吗？』
『嗯嗯，我相信老师的信誉度。』
『那就这样……还有，以后别叫我老师了，感觉有点羞人。』
『暮晨老师会害……嘟』
迅速挂掉视频电话之后，林晨看着身畔一堆乱糟糟的玩具零件混杂着被揉皱的稿子，它们正以团的姿态堆在自己的身边。
再想起之前画了几张人设图被看见后小孩子们起哄的样子。
内心快要崩溃的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把自己的情绪以优美的中国话发泄出来。
「所以说啊，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边这样想着，林晨一边打开一张打印稿；看着上面被其他笔涂涂画画得乱七八糟的人设稿，林晨勉强忍住发飙的情绪，慢慢将它揉回去，丢进垃圾桶里。
夜凉如水，月光的照耀下一道猫猫祟祟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摸到孩子们的睡觉的房间；缓缓打开平移式的门，她认真地扫视着床上的小家伙们。
「啊嘞？不在吗？」
念头才刚出现，一道声音便从她的身后传来。
『玥姐？你来干什么？』
『咿呀！』
林玥猝不及防间被吓得叫出了声，但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了问题的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唔……』
匆忙关上门，林玥嗔怒地看着林晨，气鼓鼓地小声埋怨道，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吓死人了！』
『……』
林晨顶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盯着林玥，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后，才轻声道，
『抱歉了哈～』
『哼！』
林玥一脸不满地嘟着嘴，带着小情绪给了林晨一拳，然后幽怨地朝他倾诉道，
『都怪你还小，现在老爸老妈又不在，挡酒这种事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了……
真是的，说什么你还小不能喝酒什么的，难道我这个大学生就比你个高中生大了很多嘛！真是不知所谓！还有逸叔也是，正襟危坐搁那看着我们，这样子谁还放的开啊你说是不是……』
『嗯，好啦好啦……』
林晨打断了林玥的碎碎念，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不过以现在这个点的话……除了找我吐槽以外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唔……』
被轻易打断了的林玥生气地瞥了林晨一眼，而林晨则是习惯性地撇过头去，避开了眼神攻击。
『是这样啦……』
等了许久，林玥才勉强装出一脸羞涩的样子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出，
『过几天晚上可是有祭典的哦，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嘛……』
闻言，林晨想了想，然后试探性地问道:
『假装男朋友？』
『想……想什么呢？！我只是想久违地和我家可爱的弟弟一起去……』
『你需要挡箭牌？』
被打断的林玥丝毫没有生气，她反而是以更加柔和的语气道:
『都说了不是啦，咱们一起出去玩还用得着想这么多嘛……还有你不要总是抓着我没有男朋友找事！』
『实话实说，不然不去，我还有工作呢。』
『……』
林玥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道，
『是又怎么样啦！你姐姐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单身狗啦！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怪他们这群大学二刺猿只只知道萝莉赛高啊什么的……所以，嘤嘤嘤，弟弟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一个人逛来逛去然后还被别的情侣谈论……』
『好啦好啦。』
林晨挥了挥手，
『你就读的是女校这件事我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我的吧？』
『诶嘿嘿……』
林玥轻轻挽起林晨的手臂，用着亲密无间的语气道，
『那个啊……姐姐最近没零花钱辣……』
『我就知道。』
林晨果断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那就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真哒？』
『不然呢。』
林晨抬头看向夜空，站起来以此来伸了个懒腰，以此来缓解一下自己长时间坐着的酸痛感，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哦。』
『知道啦～』
林玥笑着吐了吐香舌，
『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头子一样的，笨蛋弟弟。』
『你……那好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也该去睡觉了。』
林晨转身移开门，
『晚安喽。』
『嗯，安安。』
林玥挥了挥手，披着月光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