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认知总是基于他的生存环境与接受到的教育，所以，君可知……民者何不食肉糜？
……
『她父母虽然也算是我们林家的成员。』
林严顿了顿，思索着措辞继续道，
『但是，你也知道，再怎么强大的家族也会有贫困且落后的家庭……这些可能是源于个人的努力，也有可能是糟糕的境遇。』
『我能理解。』
林晨点了点头，他并不介意在还有时间的情况下听林严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这些事情的见解。
『咱家自然不必说，我和你大伯算是靠读书上大学一步步走到今天，当年你大伯投身政治，我倾向文学和教育，都算是做出了点成绩，所以这也是咱家这一脉慢慢有起色的征兆。』
林严挥舞起筷子示意，
『如果我们家算是慢慢往上升，然后趋向平稳的话；那小舒家就是一开始就在较高的地方，接着便是坠入谷底。』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晨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里我就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事情了。』
林严并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教育道，
『赌、毒，二者沾一不可。』
『确实。』
『你要明白它们的危险性。』
林严看着林晨一幅了然的模样，也知道他并没怎么在意这方面的东西，但林严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
『小舒家那边的长辈便是因为沾染上了这方面的东西，结果债台高筑，最后还是家族出面平定此事，但代价是那些个人将不再列入族谱，我们将把他们驱逐在外。』
『这么严重？』
林家对于族谱的重视程度林晨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也正因如此才会觉得奇怪。
『自然如此。』
林严从林晨的回答中就听出了他对这方面的不重视；但就林严自身经验而言，他是能理解这种心态的。
『道理说这么多，你记着便是，还有这两样东西若是你以后有所沾染，你腿我都给你打断。』
说完，林严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林晨也没记起话题最开始是什么，光记得打断腿的说法。
毕竟这种严肃的内容是林严很少对林晨说的，但林严认为现在也算时间到了，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林晨也该去了解和学会分辨。
林晨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感悟，但现在他还是更加在意眼前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一些麻烦。
自己的未来，似乎多了个人存在。
林晨思绪有些游离，而林严也没打断，只是将目光投向楼道口。
饭桌上的安静一直维持到唐梦带着梳洗完毕的林舒一起来到餐桌上。
『啊，好饿，开饭开饭~』
元气满满的唐梦总是能够打破低气压带来好心情，她拉着林舒坐在林晨的对面，看着这一对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好的父子，笑着开口道，
『你们等我吃饭等太久了不高兴啦？』
『没有，绝对没有。』
林严这边立马做出了回复，这种条件反射般的行为让林晨都为之侧目。
『怎么会。』
林晨也笑着答复，
『我们只是稍微聊了聊一些比较严肃的话题而已。』
『什么话题呀，都能让你爹严肃起来？』
唐梦将煎蛋的中间戳破，看着蛋黄流心慢慢溢出，再抬头瞅了一眼林严，继续说着，
『莫非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民以食为天嘛。』
没等林晨回答，林严率先为刚刚那场对话的主题做了定义，然后换了个话题，
『哦，对了，梦梦，我们要不今天早上帮小舒办个入学手续吧？』
『你那边不急吗？』
唐梦自然是通过林严的动作猜到了什么，但林晨还在的情况下直接问也是不行的，所以她干脆顺着林严的话题继续下去，
『不急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在饭后一起去找人家商量一下入学的相关事宜……哦，对了，还得问问小舒是想读什么样的学校。』
『我都可以的。』
学着唐梦一样戳破煎蛋的林舒听到这件事，也是顺水推舟做出了选择，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唐梦随意的性子也一起学了过去。
『那就稍微抽空去办一下吧。』
林严挠了挠头，在确定各位都没什么意见后，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在早饭过后，林晨便得去上学了，索性林严就开车送林晨先去上课，家里由唐梦操持。
……
在车上。
一路上林晨倒是变得寡言少语起来了，林严最开始也因为挺久没回来，所以摆弄着导航，花了点时间才导到林晨所在的高中。
除了在导航时几句时有时无的交流后，父子两就再也没有什么沟通了。
『快到了啊……』
林严看着导航上面越来越少的剩余路程，忍不住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嗯，对了，前段时间的请假课程不会落下吧。』
『嗯，珑嘉会帮我补习。』
『珑嘉？那个你之前和你不是同一个初中的女孩子？』
『嗯，初中时见过一面，高中现在是同班。』
『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男孩子……』
『卢玉狮，我一般叫他狮子，也是同班，算是好朋友。』
『就两个朋友吗？』
『不会，这两个玩得更加亲近些，其余朋友也不少。』
『也是，朋友多很好，但最好还是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确实。』
『……』
林晨手撑着下巴，视线放在窗外，随意地回复着林严的问题。
他瞧着这些年来似乎是一成不变的风景飞速向后退去，心中有着些许不一样的情绪慢慢滋生。
尬聊一段像是了解近况的问答过后，林严稍稍坐直了，问出了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确认的东西——『……你不会怪我们吧。』
他有些忐忑，但还是故作随意地说出了这一句话，而这句话却打断了林晨的思绪。
林晨把视线挪到了自己父亲的脸庞上，看着他这几天因为疏于打理自己而生长出的微短胡茬，轻声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或者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林严不再继续开口了，大抵是缺少勇气；他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回应林晨的问题。
父子之间的气氛稍微降低了些许，仿佛前段时间的温馨日常并未挽留住太多，毕竟，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之间似乎也没多少默契。
林晨家离学校不算远，所以沉默也没维持多久便被打破了。
『就到这里吧。』
林晨率先开口，但并未看向自己父亲，而是和最初的动作一样，撑着下巴，看在窗外。
林严双手把着方向盘，手臂伸直，身子往后靠了靠，长出一口气。
他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他靠近方向盘，伸出手打开了头顶上的遮阳板。
遮阳板上面有一个用于放置碟片的尼龙袋子，各种碟片都被整整齐齐地码在它的缝隙里面。
林严抽出了碟片与缝隙中夹的一张纸，把它折叠后，目视前方，将纸片递给林晨。
『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你不能理解的事情，你就去这个地方问问。』
『嗯？我知道了。』
林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接过了纸片，接着再次提醒道，
『我到了，该开车门了。』
『好。』
林严没有多说，打开了车门锁。
林晨背上书包，将纸片揣进兜里，打开了车门，随手关上，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门口走去。
林严这时候才将目光放到已经下车了的林晨身上，一股难言的心情让他有些难以自制。
但终究还是控制得住的，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该回了。』
他摸了摸自己衬衣胸前的口袋，在摸了个空后苦笑一声，然后伸手启动，回家。
回到家中，唐梦已经收拾了行李，在家门口招呼着林严赶紧过来搬东西。
『搞快点，咱等会还要给小舒准备读书的事情呢。』
『嗯。』
林严看着站在唐梦身边单手提着行李箱的林舒，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恍惚，好在他没发呆太久，不会让唐梦察觉到他现在的不对劲——大概。
行李收拾好了后搬上车就很容易了，夫妇和林舒一起很快就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接下来该去帮小舒处理入学事宜了。』
唐梦兴致满满地坐在副驾驶上说道，
『出发出发！』
『好。』
林严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后座上的林舒，将视线放回了前方，
『那就出发吧。』
引擎发出轰鸣，轮胎与地表摩擦，周围的空气被打乱，路程表，也渐渐增加了新的数字。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唐梦和林严一起带着林舒办好了入学和插班事宜，接着把林舒送回了家。
在叮嘱好林舒串口供的事后，唐梦和林严踏上了他们计划的下一步。
这下一步的开始，便是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