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一片黑暗的世界,寂静无比。
明明记得在晚餐后我身体不适,已经回房休息的。
难道,是睡着了吗?
【……珍惜……】
【……全部……】
【……失去……】
黑暗深处,突然断断续续传来三个诡异的词,似乎是女孩的声音。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这到让我明白过来,果真又是在梦里,看来还没有完全抑制住梦的出现。
我四处转了转,千篇一律的黑暗,没有突破口。但一般来讲,梦是不会出现停滞的,如果造梦者长时间不做出反应,那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或者自动切换场景延续,于是我耐心的站在黑暗中等待。
这一次梦会警示我什么?或者要告诉我什么呢?
为什么这一次的梦没等我入睡就强制出现?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我等待许久,直至面前出现一个小光点,看来梦境选择了延续。
光是离开黑暗的唯一途径,我慢慢向前走去,伸出手触碰光源,然后黑暗的世界不出所料的产生改变——如崩溃一般散开来,我又站在了茫茫雪原上。但是,雪原已经不再荒凉,与以往的场面大相径庭。
原本一望无际的荒原已经被人海填满——是联盟先遣军的士兵!!
-
梦啊……事已至此,你又在做什么?
我困惑的穿梭于士兵之间,这里没有熟悉的面孔,甚至找不到弗塔根大人和爸爸妈妈。
但战争依然在继续,战士们士气高昂,挺胸仰首面向前方。他们的面前就是我一直以来在梦中远远眺望的黑色城墙,这是一座雕有恶魔头饰的黑暗大门,高耸入云,坚固异常,而它的后面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冰封王座’了,那已经是钢铁的黑暗壁垒。
大门前方,亡灵正如蜂群般嗡鸣着喷涌而出,整段铁墙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想把即将挑战它的勇士们拉扯进去。
我不由自主的随军队向前走去,也想近距离一探究竟。
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袍、手持蓝宝石法杖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去,一种很不自然的熟悉味道让我心里一惊。
定眼去瞧——嘿!这可不仅仅是熟悉,那不正是我吗?!
大概,梦是想将我去诺森德之后发生的故事讲出来,虽然不知道现在才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无妨,其实我也想看看。
……
<呜呜——呜——>
嘹亮的进攻号角从后方吹响,战争开始了。
此时起,我的身体突然不听控制了,开始自动升高,飞到半空俯视战场。
在我停止攀升后,战争正式拉开序幕,联盟部队伴随号角声如潮水涌向黑暗大门前的亡灵。迫击炮和攻城坦克不断轰炸着城门;骑士们在配合步兵前进的同时对人发动了冲锋;天空中盘旋的狮鹫骑士和侏儒轰炸机也不间断的为地面部队掩护。
开局似乎是联盟军队占据了优势,亡灵节节败退,正义的一方势不可挡。
但实际上,绝对不是这样的,那本该倒塌的黑色大门无动于衷,不屑的在攻城器械的狂轰乱炸下挺立着。
突不破城门,战斗就会陷入了僵局。亡灵是无穷尽的,也不知疲惫,所以联盟的失败是必然的。
也正是如此,几经纠葛之后,天灾的冰霜巨龙从遥远的冰冠冰川赶来,撕裂云层的俯冲吐息将毫无防备的狮鹫骑士和战斗机群冻结,任其坠落地面摔得粉碎。然后它们用巨颚和利爪向地面发动攻击,将毫无反击之力的部队冲散。
在白骨巨龙打散了联盟部队的阵型后,城墙后面又跃出好几名巨人,它们手持闪电召唤落雷将那些被冲散的骑兵击的血肉横飞。
是缝合巨像——死去的巨人们。
接下来,原本溃败的亡灵军队发起了反攻,无数的骷髅、食尸鬼、憎恶从城墙里冲了回来,配合骨龙与巨像的力量撕扯着惊慌中的敌人。
结局可想而知,联盟全军覆没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当亡灵散尽,我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从空中落了下来。
站在这毫无生气的战场上,我见证真正的……末日。
虽然知道是梦,但在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没过皮靴的鲜血前,没有人不会胆寒。
这是真的噩梦。
真正的,被诅咒的梦境。
-
横尸变野的冰原上,我孤零零的站着。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里苦苦哀求着,恳请谁能帮我醒来。
【失去全部……】
【如果来到这里,你将失去全部……】
忽然,空中荡起一个冰冷的女孩声音,我知道一定是那梦之女孩。
她似乎非常喜欢用梦来和我交流——虽然从没有给我看过好事。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但是,真的来的太迟:“我已经没有来这里的理由了!你也没必要纠缠我了!快离开吧——!”
(……快离开吧——!)
(……离开吧……)
(……吧……)
我的声音在充满死亡的荒原上回荡,女孩却没有回答,就像从前一样。
就在这时,我忽然察觉有个东西在附近移动。定眼望去,只见一名身负重伤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长袍上染满鲜血,整个人都是血肉模糊的模样,仅仅抓着一把断掉的法杖,艰难的向黑色的大门挪动。
虽然模样已经被鲜血覆盖,但我依然能一眼就认出那是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如此愤怒,也从没有如此恐惧。
就在这时,梦之女孩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选择保护所珍惜之物,你必定会死。】
【选择逃避,你又会将失去所珍惜的一切。】
【留下罪恶的人啊,你又怎能逃脱惩罚。】
待声音落下,黑色的大门突然张开巨嘴,从那死亡之口中走出一个人。
我看到遍体鳞伤的自己正踉跄的向那个人靠近,虽然还隔着好远,但他颤抖的伸出了双臂。是想要去拥抱那个人吗?已经被凝固血液扭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为了出现在门前的那人。
我非常知道那家伙是谁,但他(她)的身影异常模糊,想靠近点身体却又不听使唤。
就在我伸着脖子眺望的时候,突然一枚锋利的黑箭从那个身影的方向射出来,瞬间将梦中那个我的贯穿头颅。
这一幕差点让我惊跳起来,我震惊的望着自己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中,即便是梦还是会有种想要窒息的感觉。
然后,行凶者凛然的回到了黑色大门中去。
总算,愤怒掩盖过恐惧,我忍不住对着天空咆吼起来:
“滚出去!从我的梦里消失!!”
【……】
“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滚——!!”
【因为不想失去,就算不是你选择的,也脱不了干系……】
不知这次算不算回答,梦之女孩发出一丝轻微的哽咽。
但在此之后,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最终成为混沌的一片,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渐渐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倒了下去。
……
-
再一次恢复清醒,眼前是房间的天花板,我正睡在床上。
已经醒过来了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会多个窟窿。
结果还是不错的,脑袋很完整。
只是……感觉不太清醒,意识朦胧。
这时,一道皎洁的月光洒在床单上,留下了一个妩媚的影子——我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是奥娜雅!奥娜雅正站在窗前,身上穿着学院的制服,静静地仰望窗外明月。
“奥娜雅……?”
她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还是在这种时间……
“奥娜雅?你在做什么?”我倍感惊奇。
奥娜雅却没有回答。
“奥娜雅?”我又唤了一声。
她依然不回答,似乎听不到我说话。
这不对,我觉得什么地方非常不自然,果断就起身下床。
当我穿上鞋站起来,奥娜雅却不见了,房间里完全没有了她的身影。
“奥娜雅?!你……”
这一切都太突然,我有些惊慌失措。
这大半夜的她来我房里做什么?还突然玩消失。这完全不符合奥娜雅的性格,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会是什么呢?我联想到了她刚刚的打扮。如果是穿制服的话,难道是要回学校去?虽然明天就要开学了,可提前一个晚上回去是做什么?难道出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毕竟我是晚饭后就回房睡觉了的。
抱着一连串的疑问,我来到窗边,下意识的向外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真的又让我吃了一惊:奥娜雅正站在外面的草坪上,默默地注视着我的窗户,正打算要离开。
“奥娜雅!!”我果断打开窗向外喊:“你在做什么?!回学校怎么不叫我一声?!”
但,就和刚刚一样,我好像是不存一样。
她只是默默仰望我房间的窗,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我发现她没有带行李箱,手里握的却是一杆长枪。我认得那杆枪,那是皇家骑士团游骑兵们的标准配备,是只有在骑马冲锋时才用的武器。奥娜雅是怎么弄来的?再说来,她拿这种东西是要做什么去?
“奥娜雅?!奥娜雅!!喂——!!”
我大声呼喊,探出身去拼命挥手,希望她注意到我。
这个时候,形式似乎有了气色,她的嘴唇轻轻颤动了几下,总算是说话了。
“虽然很想让你知道,但是……我做不到。或许等你一觉醒来,我就会回来的吧……”
哎……?
我知道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她依然看不到我,我就像是透明的人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
我正心急如焚,外面突然起风了,奥娜雅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冷战。
紧接着,她抽泣了起来,哭了出来。
“就这样吧……要照顾好自己……再见了,塞……”
她喃喃着用手拭干眼泪,转身向黑黝黝的庄园大门走去。
在即将消失于黑暗之中的时候,她又转头朝我房间的窗望了一眼。虽然隔着好远,我却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是多么伤心和无助。
为什么她会看不到我?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行踪,根本不是奥娜雅能做出来的。
我一筹莫展,但是奥娜雅已消失在了黑夜中。
不行!我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干脆一翻身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想追上去弄个明白。
但快要落地的时候,地面突然消失了!
一个无底的黑暗深渊将我吞没……
-
“啊——!!!”
我大声呼叫,拼命挣扎。
但是,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却又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我又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刚刚梦中惊醒的模样。
怎么回事?我猛地坐起来望向窗边,清澈的月光洒在窗台上,窗户是关着的,也没有奥娜雅。
“那是梦……?这算是醒了?”
我诧异的用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脖子,浑身都汗透了,和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会出汗就证明是真的醒来了吧,可还是不放心啊,索性爬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庆幸的是外面只有皎洁的月光和宁静的草坪。
一切都很正常,总算是松了口气。
稍稍有些渴呢,我就披上大衣准备下楼去喝口水。
但心里还是怕怕的,总感觉会被梦境玩弄——比方一开门突然出现亡灵,或者掉进个无底洞里之类的——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握住门把手,优先借助门缝向外扫了一眼。直至见到是正常的家时,才安下心来。
怪梦许久不露面,看来是“厚积薄发”了一次啊,真有它的。
……
我到一层的会客间倒了杯水,边喝边往回走。
在回到二层的走廊时,奥娜雅的房门恰巧打开了,这可吓的我差点将水喷出来。好在奥娜雅的房间就在摩尔森的房间隔壁,我本能的迅速闪到摩尔森房门外,若是出现状况就准备唤醒摩尔森来应对了。
但从奥娜雅房间里走出来的并不是怪物,而是穿着单薄睡衣,还迷迷糊糊的奥娜雅。
看到睡眼朦胧的她,我终于将卡在嗓子眼半天的水吞回去。
这时候,迷糊的奥娜雅也终于注意到了我。她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抬头盯着我愣了一会儿,似乎很诧异我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睡意让她的反映慢了好几拍。
“塞……?晚上好……”她有气无力的哼道。
“唔,晚上好。”我回应。
打完招呼,奥娜雅又打了个哈欠,小猫一样揉了揉困倦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朝楼梯走去。
她半睡半醒的模样真的很好笑,让人有点想要欺负欺负她的感觉。
不过,这大半夜的她要做什么去?
“喂,你要去哪?”
“嘘嘘~……”
因为迷糊,她的回答竟然不加修饰!
唉,果然我是不该问……
但是,总算这个世界还都一切正常。
-
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这很好。
但回忆梦境,我却又非常害怕,害怕永远都见不到爸爸妈妈。
大概是我太焦虑,心情已经完全写在脸上,被清醒点了的奥娜雅察觉到了。
“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她问。
“没、没什么,在喝水……”我尴尬。
然后,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全部灌下肚。
见我的确是在喝水,她知道了的点点头,转身要下楼去。
望着奥娜雅衣衫简陋的背影,我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梦中的那个她,那个被夜风吹的打颤的她。梦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卫生间在室内,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穿的如此单薄下楼去不被冻到才怪。
“等一下,奥娜雅。”
我加紧几步走了过去,脱下大衣给她披上。
“别着凉,刚开学就感冒可太糟糕了。”
“啊、啊……唔……”
奥娜雅突然显得非常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哼着,将脸深深埋进了衣领中。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又一溜烟就跑下楼去了。
这么急做什么?哦,是嘘嘘吧……
-
奥娜雅下楼去了,我也想回房睡觉。
但刚抬起脚,梦之女孩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旋转,那句‘留下罪恶的人啊,你又怎能逃脱惩罚’一直缠绕着我。
这样看来她是非常恨我,认为我是个负罪的恶人。可我不记的得罪过谁啊,自己也不应该是那种招人恨的家伙吧。虽然从前总是不务正业,我却也不曾得无理由的去罪过谁,不至于受到这种地狱般的惩罚吧?
……大概。
之后,我又想起了另一句话:【因为不想失去,就算不是你选择的,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手持银枪的奥娜雅,还有她的喃喃自语。
看来,第二个梦就是所谓的‘即便不是我的选择,也脱不了干系’的原因吧。
如此说来,奥娜雅也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开吗?
但是,她不是要进法师塔的吗?她进城的起因不是想要父亲过上好日子吗?她只是个为家庭和生活奔波的女孩罢了。
就在我被梦的预言纠缠时,一件温暖的大衣披在了肩头。
同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果然还是做恶梦了吧?”
“啊,你回来了……”
是奥娜雅,我匆忙拉住了大衣。
“梦终归是梦,”奥娜雅安慰我,接过了我的水杯:“不要放在心上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我明白。”我顺从的点头,假装无所谓的笑了笑:“谢谢,你也早些休息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奥娜雅也点头答应,又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下楼去放水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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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房间的路上,我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奥娜雅真的要离开,我只要跟随她去不就好了吗?
我要成为圣光的保护者——这是我在接受‘阿契厄斯’后立下的誓言。既然如此,我会保护她到天涯海角也是理所当然。
这么一想,一切都豁然开朗。
虽然,我并不觉得她能有什么事一定要闹成悲剧的结束。
伴随困扰的消逝,大衣上飘散出一股清淡的香味,是奥娜雅的味道吗?
心中突然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