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但我依然这样做了——去寻找奥娜雅,打算和她一同前往诺森德。
我连夜启程赶回暴风城,计划乘地铁到铁炉堡,再坐狮鹫飞往米奈希尔,这样不用天亮就可抵达港口。
但在经过暴风城大门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身影立在城门的大道中央。她背对大道昂首眺望天空,真没想这种时间还有人在赏月,处于好奇心,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瞧瞧注意了一下她。
这一瞧不要紧,当看清她的正脸,我竟然惊愕的拉停了马缰——是前段时间在学校见到的那个梦中的女孩!
“你!你是——?!”
“啊拉,你竟然还记得我。”
这一次她没有穿学院的制服,是一身白色的轻薄连衣裙。
那妩媚的外貌在月光下跃动着,清秀的脸颊从星空下转向我,就好似一名高等精灵般迷人。
难道又是梦?我依然在梦里?我真的很希望是这样,在醒来后其实一切都还正常,奥娜雅正在厨房为即将醒来的我做早饭。
但我动手拧了一下脸,发现很疼,这不是梦。
“一定要去吗?”女孩问道。
“当然。”我反射性回答。
“无论结果是怎样的,即便失去生命也无所谓?”
“如果你是人,请恕我无礼。虽不知一直以来你为何在纠缠我,但你不可能阻止我。”
“看起来是这样呢。”
女孩有些失落,但冰冷的眼神非常犀利。
我猜如果她真的不是人类,那么也许和摩尔森的死灵书有关系?是一个被囚禁的灵魂吗?
“你是谁?从小到大我梦中的女孩难道都是你?”出于好奇,我停下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直耿耿地盯着我。
我也就这样望着她,等待回答。
-
我们就这样在空荡荡的暴风城大门外‘英雄谷’的大桥前对视着,等待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她又在等什么。
稍许,没有答案,月光也渐渐黯淡,午夜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赶不上奥娜雅,所以我准备驱马离开。
但在这时,女孩忽然质问:
“还再来一次吗?为了小雅,你已经受到过一次伤害!如今还要那样做吗?!”
“受到过伤害?小雅?你在说什么?”
听起来挺很像是在说奥娜雅,不过是个我没听过的昵称呢。
话说我可不记得和奥娜雅一起遇到过什么危险。要说夏季休假时在乌鸦岭的那次,那也不是为了奥娜雅,压根就跟她没关系。
“你最好解释一下。”我一头雾水,想问清楚。
女孩却摇了摇头,不想做解释,但挡在我前方不想让我走。
这就莫名其妙了,就算是禁锢的灵魂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这样嫉妒别人的恋情,上辈子她是被谁戴绿帽子了不成?!
“我说这位小姐,不论你是人是鬼,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吗?”我诧异。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她忽然低下了头。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言语之间流露出黯淡和伤感,听起来是在为我好呢。
瞧瞧也是个清秀的姑娘,也许还是个大家闺秀。但我意已决,只是苦恼的摇摇头,谢绝她的好意。
“还请劳烦小姐让下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礼貌的回答。
“还是放弃吧!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们的命运将会是一样的!”忽然,她急躁起来。
“命运?你是说——”
“没错,我并非人类……”
突然,女孩在我面前轻轻地飘了起来。
这不是飞行魔法,她的身体开始变透明,透过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大桥尽头的图拉杨将军像。
一阵恶寒侵入心头,果然和摩尔森的死灵书有关系吧?难不成她是从那书里跑出来的?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呢,也难怪自己不喜欢读书——从小我就很害怕进家里的书库,一个人去的时候总感觉阴冷冷的。
“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还是早些祈求圣光的宽恕安息吧!”
既然是亡魂,我就不客气了。
但她依然挡在前面,默默的低着头,绝对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的样子。
我是光明骑士之后,怎么会在鬼魂面前屈服?更何况我拥有圣剑‘阿契厄斯’,所以我毫不客气的将圣剑拔出来。
“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将剑指向她:“那就要抱歉用点粗鲁的方式‘帮你一把’了!”
这不光是为奥娜雅,也为了她能够脱离仇恨与怨怒。
但当我猛然驱马向前,挥动充满圣光的剑刃将要撕裂她纤细的脖颈时,却不自主的收住手。
“为什么不杀死我?”女孩惊讶。
“我不能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哪怕是灵魂。”我收起剑,跃过了她。
“果然……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没有改变。”
“虽不知你在说什么,但如果愿意心平气和的解释,我很乐意抽出点时间听一听。”
-
我是个从不相信命运的人,所以我一直在与其背道而驰。
但是,我面前这位仅剩灵魂的女孩,却是我从不相信其存在的‘命运’的牺牲者,而死后也似乎依然没能摆脱。
“二十年前,你就像今天一样决定帮助她。”幽灵女孩喃喃道:“最终一去不返。”
“你确定是我?又是如何确定的?”我诧异。
“明镜湖上的老宅,你从一开始就住在那里,小洛。”
“呃……小洛?”
“我知道你不相信,也已经把我忘记,可如果你想听,我还是愿意对你讲完。”
女孩轻轻从我身边飘过,用悠远的伤感声音叙述着那一天。
似乎,我曾经与她还有另外一个被误认为是奥娜雅的女孩在一起,可结局是悲哀的。
“那一天,莫尼森叔叔告诉你小雅非我族类。你却对他一笑了之,你对他说‘不论小雅是什么,她都是你最重要的妹妹’。你比我这个亲姐姐还要在乎她,我知道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只不过你也知道和她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但,你知道小雅也喜欢你,所以从莫尼森叔叔那里讨得了解决的办法,不顾生命危险踏上一段遥远的旅途。”
最后我死了,是吗?
——我很想询问,但没能说出口。
我一点也不认为我就是这个灵魂要找的人,可此次追随奥娜雅到诺森德,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男孩后来也没能和你在一起吗?”最终,我选择了别的问题。
女孩摇摇头,笑了:“我们本就不应该是一对儿吧,即便我选择追随他到永远,在冥冥之中还是走散了……”
“可你认定他就是我。”
“二十年来,你是我遇到唯一和他相似的人。况且,她也在你身边。”
“你是说奥娜雅?”
“小雅一点也没有变,连样子都没有改变。”
“好吧,可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路。”
“哪怕结局还是曾经的样子,你也一定要去吗?”
“你从不能明确的告诉我‘我就是你要找的他’,所以都忘记吧。”
与她相遇,即便是不相信命运的我还是自作多情了。
我将衣服上的一粒扣子扯下来,交到她手中,也算是一点慰藉吧。
“你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幽灵,如果我的存在能给你一点安慰,我也很高兴。”我安慰道。
“……为什么?明明我打扰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女孩一脸惊讶。
“我不知道。可我的名字是‘塞·洛提斯’,帮不上你的忙真的很抱歉。”
“塞……洛提斯……”
一行晶莹的泪水从女孩闪亮的天蓝色大眼睛中涌出,一滴一滴的洒在了石板路上。
就在这时,英雄谷突然起风了,轻凉的风携带着沙尘吹得我挤了下眼睛。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时,那个女孩却不见了,就好像那晚的梦一样,空荡荡的英雄谷中除了耸立的伟人雕塑,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果然……你爱的人是她……永别了……我的爱人……)
隐约间,我仿佛听到一阵凄凉的回音。
一种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没准她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所熟悉过的人吧。
……
-
经历一夜的坎坷,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终于飞过了丹莫罗雪峰。
抵达米奈希尔港已经是大清早,大湿地依然生机盎然,秋天与夏天没多大区别。
但这一次我可没时间留恋风景,一下狮鹫就疯了一样向港口跑。当看到连早班的船都还没到,可是松了口气。不过码头上已经挤满人了,从装束来看都是各学院的学生:有魔法学院的,还有骑兵学院的,甚至还有大教堂的医疗队。
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要去,看来前线的情况不乐观啊……
嘛,现在可不是担心其他问题的时间,我连忙挤入噪杂的人群之中寻找奥娜雅的身影。
话说,布休教授和阿莫应该也会同去的,但寻遍了码头我是哪个也没找到啊。
难道这群人是去了暴风港口的那班船?这下可糟了……
真的是命运故意作弄吗?
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近乎绝望的我失落的坐在码头上,望着茫茫的无尽之海叹息。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被偷了钱包的时候我和奥娜雅也坐在码头看过海,那个笨蛋一面担心资金,嘴里却要说不要紧。
那个笨蛋啊……
“咦——?!这不是师父吗?!!”
“嗯……?是说我?”
正在苦恼,突然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头一瞧——这不是风雪吗?!
“风、风雪?!”
“果然来了!师父果然来了!”
一见面,风雪就兴奋的弯腰鞠了个90度大躬。
紧接着,他一把就拽我起来,朝深水旅店的方向使劲儿挥手。
这家伙早知道我要来?还是什么人让他产生这种想法……难道!
我连忙朝风雪挥手的方向张望,果然不出所料——是奥娜雅,她就站在旅店外面。
奥娜雅似乎不想让我看到,稍稍侧着身子,可还是抑制不住心情朝我这边偷看。
这个傻瓜,虽然相识还不到俩个学期,她却已经从最初那个只是想保护的傻丫头,变为现在想要珍惜的奥娜雅。就是和她相处的这看似短暂的俩个学期,却教给了我这一生都无法理解和忘却的东西——爱。
终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抛下风雪拼命的朝前跑去。
然后,一把将奥娜雅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歇斯底里的大喊。
“为什么要来?!笨蛋!!塞是个大笨蛋!!”奥娜雅也忍不住哭出来。
终于,我又听到她的声音了,又感受到了她的温暖。
奥娜雅果然也不想离开,紧紧的拥着我抽泣着。
从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那臃肿的双眼表示她已经哭了一晚,这丫头果然只是外表显得神经比较大。
陪她一晚上的风雪一定很辛苦吧。见我们重逢,这傻小子也如释重负。
终于,已经够了——没有什么可以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就算是诺森德,去又何妨。
乌鸦岭上的誓言,是兑现的时候了。
-
呜——……呜——……
遥远的海面传来铁甲战舰的蒸汽笛声,一个巨大的身影破开巴拉丁海湾平静的水面,向港口驶来。
我们的命运之轮终于开始旋转,未来会是如何……
“走吧——虽然不是个好地方。”我拦住奥娜雅的肩膀。
“走……?你、你也要去?!子爵大人和子爵夫人不是……”奥娜雅惊讶。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留下来啊。”
“担心子爵大人和子爵夫人吗?”
“哈?那俩个家伙才是队伍中最不用担心的人啊。”
“那……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也并不明白,但这已经是一个无需再思考的问题,当即就将奥娜雅抱了起来。
不容她发出任何疑问,就用强势的吻堵住她的嘴。
“没有什么比海绵一般柔软的嘴唇更美好,我蛮喜欢你接吻时的样子。”——老爸在讨好老妈的时候经常这么说。
看起来,这并不是一句简单奉承的话嘛。
“奥娜雅……”
“呜……塞……”
一直以来我都想告诉她她很可爱,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她,但总是被一些倒霉的事情阻碍而说不出口。
现在——没错——没有什么比即将要经历的事更倒霉,可我们终于能够对彼此敞开心扉。
“奥娜雅,我——”
(呃咳——!)
“抱歉打断你们激烈的……呃,我是说——”
唔……?
什么情况,忘我的境界闪过之后,突然发现诃鲁、马兰、安,还有莉米娅和希娜都站在一边。
啊,还有俩眼放光正看我们看的出神的风雪……
“什!什么情况?!”
我和奥娜雅大惊失色!我好歹还能喊出一声来,奥娜雅是俩眼一红准备哭了!
瞧瞧这几个人……!等等,他们好像不是专程来看戏,怎么还带着行李?
“你们——……”
“切,原来是早就看上人家了,还真是用心良苦。”
“喂!”
不等我质问,莉米娅率先一副轻蔑的态度给我当头一击。
“难怪,刚才算表白吧?还是**?”希娜也坏坏的迎合。
“是表白啊!就表白!别乱想了!”我也真是气急败坏了。
“喔——~!”
“大家听到了吧~!”
(哗哗哗——~!)
一声喊完,突然这群人热烈的鼓起掌来。
唉,还真是一群喜欢凑热闹的家伙啊……
嘛,这也算是暴风王国子民的天性吧:舞会、聚餐、庆典、婚礼,以及任何有热闹可以凑的地方。
-
一场热闹过后,我总算想起来要问问这群家伙做什么来的。
首先我知道安和马兰是需要参军的,那么剩下的诃鲁、希娜和莉米娅为什么也拖着行李箱呢?
“你们全都过来是做什么的?”我指了指大家手中的行李。
“这还用问?~”希娜高傲的哼起来。
“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就是来干什么的!”莉米娅咧着嘴大笑。
诃鲁也跟着点点头,张开手臂左右揽住不好意思的马兰和安,一脸无奈的模样的点点头。
我和奥娜雅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又不是去聚餐!
看看那些聚集在港口的学生,不论是骑士团还是我们魔法学院的,都一个个死相的耷拉着脑袋,和要被拉出去处死一样。但我的身边却不一样,离港口较远的深水旅店这一边,除了事不关己的冒险者们就属我们这托里斯小组最娱乐。
为什么呢?这群人好像都挺看得开?
“安和马兰不用说,但诃鲁……甚至莉米娅和希娜为什么也想去?”我惊讶。
“想知道吧~?”莉米娅俏皮的卖了个关子。
“你以为昨晚的舞会上我们都在大吃大喝不成?”希娜一本正经的质问。
“可你们没必要冒险,这已经不是‘冒险’的等级……”
“但是,塞。告诉我们为什么你是第一个离开舞会的,却是最后一个才离开舞厅的。”
最终,诃鲁一句话给我噎了回去。
当时我只是在担心奥娜雅,担心的什么都无法去想。
难道大家也……
-
昨夜的舞会,直到人去楼空,我才默默的离去。
在最后,我碰到了大家,可是却没有奥娜雅,所以我恍惚的已经忘记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有你的担心——托里斯小姐。”莉米娅强调:“我们也有——亲人、朋友。”
“似乎,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某个小傻瓜教会了我们不得了的东西。”希娜古灵精怪的给了奥娜雅一丝赞许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我们‘托里斯小组’都在一起肯定比那些孤零零的家伙们强的多。”诃鲁同情的望了一眼港口死气沉沉的队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点——
哎哟呵,那不是风雪么?自打见到奥娜雅就把他给忘的脑袋后头去了。
要不是他这突然扛着个大麻袋从诃鲁他们身边走过,估计到登船都不一定想起他来啊……
“风雪?做什么呢?”瞧那麻袋不轻,我就问了一句。
“搬家呗!”他冲我傻笑一下。
“搬家?旅店的活儿不干了?”
我有点困扰,难道要回塞拉摩去?和米克哈尔先生合作的不愉快吗?
但奇怪的是,风雪并没有往通向塞拉摩的码头去,而是混进了眺望从死亡之地驶来的钢铁战舰的队伍中,消失在了人头涌动的码头上。
正在困惑,一双粗壮有力的手搭上我的肩头,一个和蔼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去做自己认定正确的事,不论成功与否、凶险与否,相信都会是幸福的。”
“米克哈尔先生……?”
“好久不见了,少年。”
相比几个月前,他看起来精神多了,是风雪为他分担了不少压力吧。
同为我送行时的摩尔森一样,米克哈尔温和的注视着风雪消失的方向。虽然充满担忧,可还是认为应该让他去做自己决定的事。原来风雪也要和我们一起去诺森德,是奥娜雅的原因吗?这个傻丫头竟然把身边的人全部感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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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搭乘‘冰矛号’的死亡之旅!请排好队按顺序等舰!不必赶着投胎!”
当铁甲战船‘冰矛号’在码头铺开折叠梯,一名身穿整齐舰长服饰的壮汉走下船,嚷着让人愈发不安的话维持秩序。
知道路途凶险,但我们‘托里斯小组’依然保持乐观。诃鲁、马兰和安还在说笑,希娜和莉米娅依然和奥娜雅回忆学校里发生的趣事;风雪则不出所料的被水手们拦住,他们想要检查他的麻袋,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让,结果被从船上扔了下来。
至于我,我在考虑许多之后只想在这一刻做个约定——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再度回到家乡。
“各位!”登船之前,我决心将这个想法告诉大家:“让我们做个约定吧!我们‘托里斯小组’的约定!”
“约定什么?”众人愣了一下。
我当即伸出一只手,手背朝上平伸,然后众人恍然大悟。
先是我以为最迟钝的奥娜雅将手搭在我手背上,然后莉米娅、希娜也搭上来,诃鲁、安、马兰紧随其后,最后连凑热闹的风雪也将手叠在最上方。
“活着回来!”我喊道。
“一定会!一个也不能少的!”大家也一起补充。
或许这场战争就是命运的安排,但我们不会听任命运摆布。无论怎样,我们还会回来,回到曾经的学园。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们要继续从前那些还未完结的生活,去细细品味一手创造的快乐,将它们集录成册收藏在记忆的深处。
怀揣共同信念,我们将手叠在一起,许下了这样的诺言。
然后,登上了驶向诺森德的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