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感觉一片朦胧。
身体没有力气,有些寒冷,但身子下面软软的。这是一种舒适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床铺,就像家里的那种。
<锵锵锵——>
(大懒虫~!起床了没?~)
一阵悦耳的呼唤闯进我的意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
我身处一间不大的一室一厅小房间,头顶是镶嵌着五芒星图案的天花板,身边是红木的衣柜和桌椅。我正躺在一张铺着柔软羊毛的镶金杉木床上,身上遮盖着温暖的大型毛毯。这不是我在学校的私人房间吗?的确是这样没错,校服还挂在衣架上呢。
就在我努力辨识处境时,房门被人打开了,奥娜雅穿着可爱的粉色大衣走了进来。
“快穿衣服啦~,大家都在等呢。”她和以往一样利索地将我的衣服拿出来。
“哦,好、好的……”我匆忙起身穿衣。
可我不记得这是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有谁在等,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的,我甚至不记得昨天上的是什么课——或者说,我有没有去上课。
“这是去哪?谁在等咱们?”我问。
“哈?你还没清醒啊?”奥娜雅感到震惊。
“呃……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冬幕节的圣诞夜啊!不是说好和大家一起去城里玩的吗?!”
“啊!!我竟然全都忘记了!!”
说起来,奥娜雅的这件大衣还是万圣节时我和贝蒂一起为她挑的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怎么全都给忘记了……
-
我恍恍惚惚地跟随奥娜雅走到学院的大庭院,秋日的绿荫草坪已经变成洁白的天堂,天空还飘着细腻的雪花。
虽然还是白天,但学院的白塔已经早早开始准备晚上的舞会了,二层的灯火全都亮起,舞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声。我还看到一些家里不在暴风城的学生们正挤在大门口的信箱前,迫不及待的查看着家人发来的贺卡和礼物。
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吸了一口清晰的冷空气。
“还是过节最舒服啊~!”
“讨厌,和老公公一样~!”
奥娜雅抓准时机吐槽我,还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这时,一阵喧嚷的问候由远而近:
“塞!奥娜雅!圣诞快乐~!”
“哦~!圣诞快乐!”
只见莉米娅、希娜、诃鲁、马兰和安朝我们跑过来。
一行人中还夹着一个满面不悦的小脑袋——是贝蒂·伊莎拉娜。由于个子太小,贝蒂被大家遮住的几乎看不见了,想要挤到前排来却又没力气,她是非常非常不高兴的撇着嘴,不断在人群中间哼唧。
结果被早就注意到的莉米娅一把抱了起来,简直就像抱着一个大布娃娃。
但是,莉米娅并没有把贝蒂放到前面来,而是送礼一样将她捧到了奥娜雅面前。
“喏,圣诞礼物。”
“……”
莉米娅喜欢拿人开玩笑是出名的,但这也太——
“好可爱的礼物~!谢谢——~!”
“喂!奥娜雅!你迎合她做什么啊?!”
奥娜雅一把抱过贝蒂来,兴奋地使劲儿蹭着她的脸,真是受不了啊……
但大家都很高兴,这点是最重要的。曾经一直都以‘贵族’自居的诃鲁、马兰和安也流露着少有的笑容。
贝蒂也一样,她也很希望大家都当她小宠物,有人欺负也有人宠。
果然,还是过节最舒服啊……
-
过节就应该去热闹的地方,大家一致通过去贸易区玩。
我记得这群人的一个共同爱好就是奶酪,自然少不了去迪亚斯先生的奶酪店大吃一顿!
迪亚斯先生一直都很欣赏奥娜雅,招待我们的奶酪自然是他收藏的上等珍品,结果这群人是扔光贵族的尊严将奶酪洗劫一空……
随后我们又去了附近的理发店,女孩子们选择做了美容美发。
说起来,奥娜雅一头粉红色的长发如果勤保养一下就会特别容易引人注意,完全可以将她公主一般的气质散发出来。但她就是不会保养,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不过既然我们都要结婚了,她又在乎什么呢?我会让她每一天都和今天一样可爱。
……等等,我在想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
“下一个去哪里?~”
“去花店吧,顺便去光明大教堂参加祷告活动。”
“走啦走啦~!奥娜雅姐姐~!洛提斯先生~!”
“哦、哦……”
女孩子们又拉着大家去了运河旁的花店,最后去教堂祷告。
但教堂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只是呆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不过返回法师区的时候还买了些日常用品和零食。
当走到学院门口的时候,奥娜雅貌似觉得丢了什么,蹲下来在装有食品的口袋里翻找着,要大家先走。
我和贝蒂留了下来帮她,希娜、莉米娅、诃鲁、马兰和安则先一步踏进校门。
“是什么东西?丢了还是忘买了?”我问。
“嘛……不是买的啦。”奥娜雅很急的样子。
“那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贝蒂,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啊,找到了!”
这时,奥娜雅惊喜的摸到了要找的东西,把它从口袋里拉了出来。
那是一条用六颗罕见的多彩宝石打造的手链,她将它套在手腕上,才拿起口袋招呼我们回学校。
但是……这不是希娜的吗?!
“奥娜雅?!那条手链不是我的父母送给霍尔多斯家的吗……?”
“嗯~?什么?~”
正说着,奥娜雅已经踏进学校的大门,可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她突然消失就不见了。
-
“奥娜雅?!”
大活人突然从眼前消失,我吓了一大跳,拼命地揉眼睛。
但身边的贝蒂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依然跟随奥娜雅的脚步踏进了学校,然后她也消失不见了。
“贝蒂?!奥娜雅?!……”
我拼命伸手向校门里摸索,最后一头冲了进去,仿佛这虚空水晶的大门通往另外一个世界。
然而,这里依然还是我所熟悉的魔法学院:白雪覆盖的草坪,张灯结彩的白塔,炊烟袅袅的宿舍。
只是,一个人也没有,人都不见了。
奥娜雅?贝蒂?希娜?莉米娅?
诃鲁?马兰?安?大家都哪去了?
我困惑的站在大草坪上,昂起头仰望入云的白塔,感到一阵阵的失落。
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从小时候起,我就可以躲避那些同龄的贵族,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至少童年还有希娜陪伴。
希娜,奥娜雅,你们都去哪了?
“我……”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时,我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粘稠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衣服。
我受伤了?不,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脑袋里嗡嗡响。
我摇晃了一下,向正前方望去,原本是白塔的前方变成一片蓝天,那是诺森德的天空和雪原。一头红色的幼龙正向地面俯冲,上面坐着一个雪白皮肤的精灵女孩,她努力向前伸出手,正向一个高速坠落的小物体抓去。
“我……”
【不要放弃希望。】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迷茫中唤醒,我认出那是希娜的声音。
我猛然转身,希娜先前就在我的背后,可现在已经成为一片模糊的幻影,渐渐消失了。
“对不起,奥娜雅……”
“我已经……回不去了……”
……
……
-
龙骨荒野,在一片万年冰冻的废土山脉地带
【啊……终于找到了。竟然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可‘主人’说是要活的,那条笨龙会不会搞砸了?】
俩个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的身体完全没有知觉,只知道自己躺正在雪地上,眼前的白雪已经被染成红色。
伴随一双黑色的铁靴将无瑕疵的红踏碎,鲜血开始扩大和沉积,一根折断的翼骨掉落在我的视野内。是驮着我的红龙……
【龙已经死了,留下龙骨龙筋就好。这小子看起来也没气了?】
【男爵,这么重要的事,主人是不会选择不信赖的下属去执行的。】
【信赖?拉苏维奥斯,主人信赖过谁?就算是那巫妖也不能说是信赖。】
【够了,让我们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一张毫无血色的僵死面孔进入我的瞳孔,我感觉他正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
【看吧,他还有气儿。我们快离开这里。】
【你在担心自己的新学徒?真是一位好老师啊……】
【听着,你这个新来的。处理好安加萨的事就给我到阿彻鲁斯上去,主人已经等不及了。】
【安加萨交给杂鱼就好,我没那心情。】
我被一股力量举起,挂到了一头骷髅军马的背上。
我只看到自己正在发生什么,但无法思考将会发生什么。
我……已经死了。
-
一切逐渐远去,眼前的雪地也崩裂瓦解,开始被黑暗吞噬。
我会变成什么?我……
【拉苏维奥斯,为什么主人要动用阿彻鲁斯?纳克萨玛斯足以——】
【你被打的还不够惨么?男爵大人。】
【好大胆子!你不也一样惨!】
【我受够了!没人知道主人在想什么,我们只需要服从!】
【当然,谁也不想像老莫格莱尼那样被吸进剑里去……】
……
抱歉,奥娜雅,布休教授,我要失约了……
没有永远盛开的紫罗兰花——永远也不会有——我知道自己的选择一直都是错误的。
啊……又下雪了吗?这种感觉……
圣诞夜的雪花,今晚我们原本应该呆在白塔的舞会上……
对不起,奥娜雅,我的爱……
如果下一次见到我,请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