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死了。
就算她生活在仇恨中,也不应该是这样。
是布休教授和阿莫教授的错吗?
不,当然不是。
“马兰……”
通往王座的升降台高速攀升中,塞惆怅的仰望逐渐清晰的天空。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马兰的杰作,如果说谁能比叶更恨自己,那就只有他了。
从诱导到指示,最终使叶送了命,马兰肯定很享受这一切吧,的确塞如他所愿的沉浸在悲愤之中了。自从离开瘟疫之地,唯一让塞无法了断的负罪感与自责感就仅剩叶而已,因为她还活着——就在他身边——像一幅活动的布告时刻提醒着他的罪恶。
塞不知道叶是怎么被马兰从无畏要塞骗走的,但叶只是个单纯又爱较真的傻女孩,死亡对她来说是何其不公……
咔哒——
电梯在冰冠堡垒高层的外围天台停止,穿越抑郁封闭的长廊之后终于又能感受到北风了。
破天者号应该就在这里,联盟与部落约定会在这里集结,然后搭乘飞艇进入传说中的王座讨伐罪孽。
但是,塞原本以为这里开始就已经脱离了恶臭的环绕,可以呼吸点生冷却没有异味的空气了,反而却是进入另外一个恶臭的空间。很明显部落与联盟的争执并没有因为塞的那句‘都给我闭嘴!有这功夫多去砍些亡灵的脑袋!’而停止,这群人依旧我行我素,并且还用行动来证明了。
下面是尸体,上面还是尸体。
塞一步踏进还未凝固的鲜血中,发出轻蔑的哼声:“与亡灵作战会死,没有了亡灵你们依然会死的啊。”
尸体和鲜血在不到堡垒半径长度的外环天台上铺得满满的,不远处部落与联盟的士兵依旧在自相残杀,仅仅是为了争夺第一个登上冰冠的机会。
……哈,愚蠢的凡人啊。
-
啪嚓——
一步踏下去,血就像积水般溅射。
啪嚓——啪嚓——
走在这样的路面上,塞感到无比的耻辱,这些血没有任何荣耀可言。
不是为了保卫而流血,只是为了贪婪而死亡——这样的血和尸首与贼寇无异。
就为那虚伪的荣誉,便在这种时候自相残杀,真可悲。
轰隆隆——一阵阵炮击声从天际飘来,是破天号和奥格瑞姆之锤在交战。
塞遥望原本应该共仇敌气的俩艘飞船,悲哀地摇了摇头,将冰壕召唤了出来。
塞不想再看到沸腾的热血白白流失,所以他选择了单独行动。
这些可怜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在战场上,即便在葬礼上会被书画一笔浓重的‘为国捐躯’,他们依然会不是英雄。这种行为就像私掠海盗,甚至还不如海盗,根本就是对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们的背叛,是要被诅咒的行为。
所以,不论谁先抵达冰封王座都是耻辱。
……
不屑再与联军同行,塞乘上冰嚎冲入云间。
冰嚎急速穿梭在冰冷的空气中,群山渐渐远去,就连雪峰都变得无比渺小,寒冰的壁垒却依然没有望见尽头。
又是巫妖王的小把戏吗?不过即便可以就这样冲过去,那也不是明智的选择,王座的上空盘旋着无数的恶灵与瓦格里。因此塞在一座看似距离王座很近了的大阳台着陆,依旧准备从内部侵入。
“为什么一定要闹的这么被动……”
塞轻声叹息,很不情愿地走向阳台的大门。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从内部侵入,必须要先激活王座的传送符文。
因此问题就来了,王座的主符文由三颗辅助符文了加锁,也就是说必须先要激活三个小符文才能打开通路。自然这些小符文不是白给的,每一颗符文都被隐藏在堡垒的大型营地中,由强大的将领和无数的恶鬼保护。
别说孤身一人,就算一支军队都不见得可以多么轻易留夺下它们的控制权。
但既然来了,能做多少是多少好了……
塞双手握了握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吟唱了一段咒文打开了阳台大门。
嘎吱——
大门应声而开时,幽暗的光芒从内庭映射而出。
这是最接近冰封王座的上层大厅了,铁墙的壁垒铸造成一座黑暗的圆环保护着通体透亮的王座尖柱。冰柱之下,一枚晶蓝的符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就是塞要找的主符文。但奇怪的是,如果它闪光,就证明被激活了。
开玩笑吧?这东西平时就是被激活的?
也好,不论怎样只要通过这冰冷的架桥,踏上主传送符文就可以和那个人……
咯哒——塞正说继续前进,一声轻盈的皮靴踢踏止住了他的脚步。
声音很轻,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塞却毫不犹豫的指认出声音的主人。
“马兰……”
“我是否该高兴子爵大人可以毫不犹豫的认出我?”
黑暗的墙壁阴影里,马兰就像影子一样缓缓映射到光芒中,呈现出萨莱茵一般的诡异身影。
这次与以往不同,马兰是持剑的,手中握着一把如同冰雕的邪铁短剑,这把“霜针”全身都散发着不详的绿光。
这一次,马兰不再隐藏闪避,胸有成竹的与塞面对面。
“真的想要与吾王决一雌雄?”马兰讽刺着:“你真是不知好歹啊,洛提斯,你都不值得吾王动手。”
塞坦然的接受了嘲讽:“巫妖王的强大众所周知。既然不值得他动手,那总要派来个送死鬼,不是吗?”
“想试试吗?”
“求之不得。”
……
-
魔法,一直以来,在学校里所学到的都是华丽又充满诗意的交织。
老者们常说:“魔法是绚丽的彩虹,又是多彩的蜡笔,是渲染与创造的工具。”
但是,当学生们真的掌握了这些工具,那些渲染赞美的语言都成为了笑话……
魔法,它只是毁灭的源泉,从人类接受它开始就是了。
挥手即可消灭千万大军,开口就能山崩地裂。
——是的,它是权利与力量的象征,是强者的屠刀。
“知道吗?塞,真正的力量都是来自黑暗的啊!”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马兰,可喜可贺。”
塞与马兰的战斗在立于天顶的环形大厅激烈展开,俩人终于正面刀锋相见。
同样的黑魔法在大厅内碰撞厮杀,仿佛千百冤魂的哭嚎,又如地狱深处的呼唤。
如今的马兰和学校时真的大相径庭,他的冰枪塞都不可不防,如果被打到一击,邪铁的盔甲都会被穿透。
此外,马兰真的很聪明,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塞接近自己,冰冻新星和冰锥术的运用比塞还要驾轻就熟,在配合深度冻结和塞都不会的大范围冰霜之环,真是无懈可击的防守;防守之余,马兰也不缺攻击手段,他的寒冰箭吟唱速度非常快,其中还夹杂几枚火球。
几番交手下来,塞除了用庞大的毁天灭地抵挡攻击之外,什么都做不出来。
“哈!怎么了?!”端坐上风的马兰忍不住大笑:“我们的‘实战课精英’去哪里了?!”
“尽情笑吧,渣宰。”塞依然沉得住气:“马上我就会让你永远闭嘴。”
“就像在图书馆那样,来给我一拳?如果能做到就尽管来啊!”
“你会得到的。”
突然,塞将大剑托在地上高速向马兰冲来,剑刃与邪铁地面的摩擦闪烁起耀眼的火花。
马兰不以为然,都不准备回避,不屑的吟唱起霜冻新星。
他是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要动手的一刻,塞的身体突然被一层莹绿色的护罩包裹,冰冻根本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到此为止了!马兰!”
“什——?!”
冲到马兰面前,塞毫不犹豫的高高跃起,抡起大剑劈了下去。
马兰大吃一惊,以至于都忘记这一刻应该做些什么,眼睁睁的望着那充满血光的剑刃落下。
然而……
嗡——剑从马兰的耳边划下去了,仅仅削掉他一撮黑发。
塞没有就这样杀掉马兰,但不意味着他不想杀马兰,就在马兰一口唾沫卡在嗓子眼的时候,塞的大剑架在他脖子上。
“我给你一些时间,”塞冷冷的说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害死小叶,她和你、和何鲁、希娜都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和奥娜雅都没关系。”
“但是,和你有关系。”马兰不加思索地回答。
塞听到后点点头:“没错,她一直跟随我,却不意味着她在乎我,她只是想杀我。”
“那么,她死了不更好吗?”
“我不认为你是想帮我除掉隐患。”
“当然,可我也不认为你和她之间仅仅是‘狐狸与猎犬’的潜伏游戏。”
“……”
“说说吧,洛提斯,那个女孩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不听话的玩具?还是赎罪的筹码?”
马兰的敏锐让塞赞许,在这个回合里,是他赢了。
那么,叶在塞心中是什么样子的?也许马兰说的没错。
也或许……他早已有答案了。
-
谈到小叶,塞放下了剑。
“还不够吗?马兰。”塞质问。
马兰趁机闪现到稍远的地方:“哈,什么?”
他很庆幸塞没有当机立断,不过还是趁机注意了一下大门是否已经被攻陷。
确认这里还是塞一人之后,马兰稍作镇定,重新和塞面对面。
“害怕了吗?洛提斯。”马兰继续嘲笑。
塞恼怒的皱起眉:“我知道你是自愿堕落,不要逼我下定杀你的决心。”
“如果我就是要你这么做呢?”
“你知道我不会犹豫,但是……”
塞的确是毫不犹豫的神色,但他却停顿一下。
停顿的话语让马兰的轻狂与讥讽的神情消失了,他也沉默的等待塞补充完整。
“但是,”塞重新拿起剑,似乎是在让马兰做决断:“何鲁和希娜会怎么想?被你欺骗的叶又会怎么想?还在暴风城的安和莉米娅又会怎么想?”
“被擒的那天,我就已经死了。”马兰毫不犹豫的回答。
塞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对马兰摊开双手:
“在进攻安加萨的那天,我也死了,可现在又怎样呢?”
“你不会明白的,洛提斯,你不会明白。”
马兰动摇了,他摇着头开始后退,样子好不难受。
马兰的动摇就是塞的动力。算是见到了点希望,塞将剑抗在肩上,向马兰伸出了手。
“回来,马兰。”
“你开玩笑吗?!”
“我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有的时候是这样。”
“哈,但这次是认真的。自从黑暗大教堂之后,奥娜雅也无时无刻不想见你,如果你能回来大家都会高兴的。”
塞极力劝说,马兰畏惧了,退缩了。
最终,当退无可退,后背都贴在铁壁上,马兰不再作声,似乎想就这样隐匿回阴影中。
然而,他没有。
一番沉默之后,马兰抬起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庞。
“哈……哈哈哈——!好吧!洛提斯,你要是逼我做出选择,我只有选就是了。”
塞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依旧等待马兰抉择。
马兰抖了抖长袍,摘下了黑暗的面罩,消瘦无光的脸再一次映入塞的双瞳。
他从阴影中回归,然后对塞提出几个问题。
“关于那个农家女,”马兰指奥娜雅:“我希望你能对我解释几件事情。”
“不要用那个称呼,不然我真的会给你一拳。”塞严肃的呵斥。
“好吧,”马兰假装服从:“‘子爵夫人’,可以吗?”
“你想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给予你,你却愿意追随她直至送了性命,甚至要她怀上洛提斯家的孩子——未来的家族继承人。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希娜身为大顾问的千金,实打实的贵族,也是对你一片诚意,你却任凭她惨死也没有点表示。”
“你在为希娜抱不平?”
“不,只是……”
再一次,马兰显出些低落的神色。
片刻之后,他拔出了剑:“果然,我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我不认为。”塞锐利的目光刺穿马兰心。
马兰如释负重的叹了口气,苦涩地笑出来:
“不仅仅是希娜,洛提斯。
“众所周知,当有女孩喜欢你,最终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总是你。
“当然了,你可能觉得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但直到人死也不能将真心传递给对方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你是否理解?”
……
-
暴雨的峡湾林地,那黑暗一天的尽头,塞从来没有忘记过。
临终的笑容,最后的嘱托,难道没有传达到吗?
塞自己也不能确定,的确最迟钝的那个总是自己,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塞最后通牒:“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马兰,我只要你回来或是死亡。”
“你会得到的,洛提斯。”马兰一点也不恐惧:“你总是能得到想要的,而作为小人物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在给你机会!给你做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改变!得到正义与未来的机会!”
知道马兰一直在回避现实,塞忍无可忍的咆哮出来。
但在这一刻,堡垒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一阵火炮轰鸣从外面传来。
联军终于打上来了,炮艇已经开始定点轰炸,估计过不了多久大部队就要冲上来了吧。
“马兰!”塞再一次向马兰伸出手。
而马兰,却用双手握紧的短剑拒绝了。
“我触碰过死亡,洛提斯,我也触碰过和我一样的灵魂,聆听过他们的声音。”
“那又怎样!快回来!”
“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且我们之中最终只有一个能活下去!”
“好吧……马兰,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也不会有丝毫怜悯!”
马兰已经做出决定,塞也下定决心了。
塞决心尊重马兰的决定,再也不犹豫的挥剑向他砍去。
冰霜与暗影再次交织碰撞,在这巨大的、悬挂在天际的圆环厅堂内嘶吼,声音似乎可以贯彻到王座之上。
塞不再留情,每一击都是决定取走马兰性命的攻击。马兰完全处于下风了,一路边打边退,但他也知道已经退无可退。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因此他流露出一丝不安,可那不是针对他自己的。
马兰清楚的知道根本没有战胜塞的机会,他便选择朝吊桥撤退,那是朝通往王座之巅的主符文方向。
“洛提斯!”一边退马兰一边喊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我会回答你!”塞挥舞着巨剑,露出阴森的笑容:“如果你有命听的话!”
“好吧……我想我会努力的!”
马兰突然爆裂寒冰将塞冰封起来,然后召唤出一颗燃烧的持续性火球去拖延塞的行动。
又是萨莱茵的诡计啊,这种烈焰宝珠不是塔达拉姆王子的拿手好戏么?说起来马兰的打扮本来就是萨莱茵,掌握一俩手怪招也不足为其。
也罢,塞索性吸收壁垒的严寒,凝固起冰固铠甲。
与此同时,马兰已经逃到吊桥的正中央,并在面前设立一道冰墙。
“我可以开始提问了吗?!”马兰喊道。
塞当然无暇顾及,他正考虑怎么把那颗围着自己转圈的火球打下来。
如此,马兰就笑了:“你不说话就当是默认……”
呯隆——!!
话音未落,大厅顶空突然一声巨响。
马兰大惊失色,堡垒竟然被打出个窟窿?是炮击?!
果然,通过可见天空的大窟窿,联盟的空中壁垒‘破天号’盘旋而过。
与此同时,一大队银色角鹰兽通过大洞冲入堡垒,直扑盘旋在王座天顶的瓦格里死亡天使,一瞬间大厅就变成了战场。
堡垒的防御已经被突破了,大厅的正门也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和呐喊,大部队全部上来了。
“结束了!”塞对马兰喝道。
马兰却还在硬撑:“别、别开玩笑!你们这种小把戏——”
“把戏?”
嘭——突然,塞身边的寒冰破碎了,烈焰宝珠也被炸得粉碎。
紧接着,大剑闪耀着鲜血的光芒向冰墙砸来。
“我……
“我一直都在试图说服自己,马兰。
“但是,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冰墙崩塌了,毁天灭地的巨刃笔直插入马兰腹中。
马兰没有恐慌,也没有痛苦,只是安详聆听塞的责备,然后笑了。
“能否……”马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留给我一些时间?”
……
-
鲜血,黑暗的吊桥被染成鲜红色。
渐渐地,鲜红开始凝固,化作暗红,渗入碎冰之中。
马兰死死地握着毁天灭地的剑刃,他还有话要说,不想让塞就这样将它拔走终结自己。
事已如此,塞也觉得听听无妨,蓄势待发的等待着。
“我想知道……”马兰感觉不到疼痛,但力量正在消失:“安……他还好吗?还有没有人再欺负他……”
问题一出,塞就愣了:“安?……”
“啊,以前……那小子总是被人欺负呢,没有了我和何鲁,他过得还好吗?”
马兰竟然微笑起来,冰冷和僵死的表情消失了。
是马兰,是以前那熟悉的四眼仔,他回来了。
只是……太晚了……
“混蛋——!”塞突然失声大吼:“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为什么我说那么多你都……!”
“因为……我所做的背叛,已经无法回头了……”
“怎么会!……”
“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塞,我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苦涩的挤出些笑容,马兰抬起染血的双手,舒展的伸向王座的主符文。
“以鲜血的名义……以寒冰之力……污邪的主宰啊……”
“马兰!你!……”
终于,塞明白了,悔恨的泪水翻滚而出。
他懂了就好——马兰会心的笑出来,总算自己没有白忙一场。
-
为什么隐秘的符文会自己开启?
它当然不是自动的,是有人暗中启动了它。
正是马兰,是他暗中打开了王座的大门,只是符文暂时还不能容纳一整只军队,需要些时间。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又要做傻事了,明明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用心良苦的阻拦,原来只是在为符文的开启争取时间,塞当即崩溃了。
说出来不好吗?塞痛苦又混乱,祈求的望着马兰寻找答案。
“为什么……马兰……”
“我们不一样……塞,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不可能走上同一条道路……”
“是因为希娜?!还是小叶?!我不明白……”
塞极力争辩,想要挽回,想要明白,马兰却一直轻轻摇着头。
既然都不是,那是为何?塞痛苦万分。
“我的仇恨铸就了这幅身躯,”马兰悔恨不已:“我是真心想要杀了你和托里斯小姐。”
“胡说——!”塞咆哮出来。
马兰笑了,就像从前一样,毫不掩饰也毫不伪装的笑出来。
他不理会塞,自顾自的说着:“但是,为什么下不去手?明明就是恨你们才决心复活。可那一天——见到托里斯小姐之后——得知你们已经要做父母之后,心底里竟然会喜悦。大概就像那个叫小叶的女孩一样吧,恨你,却无法下杀手。”
最终,马兰自己将剑刃从腹中抽出,虚弱的缓缓后退。
同时,他喃喃着:“而且,希娜的灵魂一直在这里,阻拦着我……”
-
血已基本流干,如果不是邪恶之身,马兰早就死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身体,他也已经不行了,第一次死亡时的迹象逐渐显示出来,一些原本没有被塞伤到的地方也开始崩裂渗血。
“那么,安还好吗?”马兰又问。
塞痛苦的望着马兰渐渐消失的生命,几番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告诉他吧’——这样的想法一直激励着塞,但他很怕如果告诉了他,他就会立刻消失。
可就算不说,难道他就会留下来吗?
当然不……
塞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点了点头。
再一次,马兰笑了,虚弱又温馨的笑容环绕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撤退到吊桥的边沿,仰首眺望世界之脊的穹顶,然后从血染的长袍中掏出一件物品。
“这个……拿好,”他将小物件抛入塞的手中:“前些日子,我做了件对不起托里斯小姐的事,但我又把它找回来了……”
“这是……”
塞张开手,发现湛蓝的铁手套中握的是一副黑框眼镜。
是马兰的眼镜,是何鲁临终时交给塞的那副,原本一直是奥娜雅保存着的。
果然,他还是……塞忍不住再一次向马兰伸手,祈求他回来。
这一次,马兰终于也伸出手来,却在即将拉住塞的同时猛然向后仰身……
“马兰·亚斯早已死在嚎风峡湾,与何鲁、希娜一起,无需惦念……”
“马兰……?!!”
只是一个瞬间,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坠入了万丈深渊。
那下坠的躯体在黑暗中逐渐粉碎、崩解,一切都回到了龙颅村狼穴中的那一天……
“马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