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预备日

作者:布拉多尔猫 更新时间:2017/6/26 16:44:00 字数:4327

萝茵一丝不苟地用细麻布擦拭着自己这几日一直在用心练习的钝剑。让她心向神往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为了那一天自己将要进行的奋斗,萝茵决心好好准备。

每隔三年,独立城邦特区,包括塔纳卡,都会共同庆祝一个对武人们具有极特殊意义的节日——战神节。

高居天界的战神,作为一位上级神祇,以阿瑞斯之名为人所知。他的性情炽烈而刚勇,将力量加护在所有为守护与历练而战的战士身上。所有尚武之人,不论是魔物还是人类,甚至教团中武艺高强的骑士,无一例外,对战神有着崇高敬仰的感情。

南方的战神节是如何度过,塔纳卡的居民们尚不得而知。但在独立城邦特区,每逢战神节,绝大多数自由城邦举邦欢庆,旅行中的战士和冒险家,将会在自己栖身的城邦,对所有志愿者进行战斗指导。居民们,凡是拥有尚武情节者,皆会走上街头,为战神阿瑞斯欢呼,挥舞自己所佩戴的兵器,在确保不会造成伤害与破坏的前提之下,与自己遇到的每一位友人决斗。

战神节,最能够吸引旅人游客的注意力的盛大节目,就是在巨大的竞技场中举行的比武大会。在持续五天的战神节中,比武大会每天从清晨举行到中午,休息后再从午后举行到傍晚。

塔纳卡作为最近一带数座城邦当中唯一拥有自己的大竞技场的城邦,在战神节期间,将有多少外地旅人前来参加或观看,可想而知。事实上,往年也是如此,每当战神节的比武大会举行,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外来者拥入塔纳卡的城门,或争先恐后地报名,或热血沸腾地观战。

这是一项已经十分久远的传统,历经的年岁据说已经达到了四位数。在多年以前,这在尚武之人中,曾经是十分野蛮的运动——参加者,非死即伤。但如今比武大会已经演变成了纯粹的运动,举办的目的,除了取悦战神之外,也是为了能够使身为战士的人和魔物变得坚强。

在许多亲魔物国家,如果缺少了战神节的比武大会,那么那里居民与魔物共存的历史,就会顿时黯然失色。许多魔物是作为尚武的种族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倘若她们没有了正当战斗的机会,那么想必社会秩序也会变得十分杂乱吧。

萝茵细细地擦拭着钝剑的每一处脏污。从她还在使用木剑的时候开始,每一次在训练场练习过后,这都是她必须要做的事,久而久之,早已养成了一种习惯。

她紫罗兰色的双眼,映出银色的光芒。即使是练习用的钝剑,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但依旧是金属制品,阳光照射在表面,反射出的银光,也足以令人感到寒冷异常。

我是战士。我终有一天也要成为合格的、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为此,必须每天努力练习。

萝茵抱着这样的想法,每一天,每时每刻,都在努力着。

她的爸爸易蒙,有时会过于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因为她每天练习的强度,看了着实令人担忧。

但是,妈妈梅兹塔却十分支持萝茵的训练。除了时不时提醒一下萝茵注意休息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干涉。

即使是钝剑,完全擦得干净以后,也很漂亮。萝茵想起自己之前每一天的奋力练习,每次都几乎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她想起被风吹拂头发的感觉,身体上浸满的热汗被温暖的微风吹干,因为过度兴奋而对温度十分敏感的皮肤,被气流轻柔的双手抚摸,在忘我地锻炼之后,不失为一种享受。

萝茵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去参加少年竞技的比赛了。她身体上每一片坚硬的鳞片,似乎都在因为期待和兴奋而微微颤抖。

之前,妈妈问过她许多次。即使是战神节的少年竞技,她在其中也是年龄相当小的——九岁,在往年许多届少年竞技的选手中,也少有与她同龄的魔物,至于并不及魔物善战的人类,就更不用提。

但是萝茵并不在乎这些。她很想要一个能够展示自己的机会,而且,她相信自己能够胜利。她的脾气很倔强,这点她自己也向来不避讳;而萝茵的父母,也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决定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轻易阻拦的。

萝茵一直觉得自己和妈妈很像。

「为战神节比武的训练准备,已经开始在竞技场进行了。」开门声吱嘎响过,梅兹塔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啊,妈妈已经去看过了吗?」萝茵有些兴奋地问道。

「是啊,而且已经问过了,」梅兹塔捋捋头发,「今天是少年组的训练。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作为候选选手去参加训练。结果令人满意的话,是可以作为候选选手,在战神节的第一天参加预赛的。」

「真好呢……我要去!」萝茵站起身来,难掩声音中的兴奋。

自从她开始训练以来,梅兹塔就一直作为她的陪练,指导她剑术的长进。萝茵从来没有与自己的同龄人对战过,但因为是自己的妈妈陪自己训练,因此萝茵相信如果对战同龄人的话,结果大抵是不会差的。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萝茵之前从来没有真的在竞技场内训练过。往年的竞技大会,萝茵至多也只是坐在观众席,并没有切身体会到在竞技场内战斗的,那酣畅淋漓的快感。

能够再次握着剑柄将其在空中挥舞,萝茵一直十分期待自己独自战斗的机会到来。

「妈妈,」萝茵小心翼翼地将擦好的钝剑摆放在一边,「你可不知道我今天是多么盼望可以去参加训练!」

「好了,好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梅兹塔轻轻笑了笑,抚摸着萝茵的脸颊。蜥蜴人的前爪内侧也像人类的手指一样柔软,接触到同样柔软的皮肤,那份触感依旧让萝茵感到十分安稳。

就像训练过后,劳累时,妈妈的抚慰,让疲劳的身体和内心都能得到很好的休憩。

「那,妈妈,我现在就去了!」萝茵赶忙换好对战时爱穿的皮甲,扣好皮带和扣子。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梅兹塔轻轻叹了口气。

「离战神节的比武大会,只有三天啦!再休息的话,到时输了怎么办!」萝茵提高了声音,任谁都能听出,萝茵的语调将她澎湃的心潮暴露得毫无保留。

「真是的,萝茵,拿你没办法。——易蒙,不用麻烦了,今天轮到我做饭。」梅兹塔抬手制止准备走向厨房的易蒙,强硬地说道。后者则是变得垂头丧气,好像对今天晚上的时光完全丧失了兴趣的样子。

「那我走啦!」

「拿上你的钝剑!刚刚擦好的不是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忘记了的说。」

萝茵慌慌张张地佩上自己放在沙发旁的钝剑,将橡木前门猛地打开,直奔竞技场而去。

……

萝茵走过巨大的拱门,进入竞技场的中央。

竞技场和记忆中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大的圆圈之外,有面积不输中央广场的巨大空地。虽然和中央广场相隔五个街区,但这里的热闹程度,完全不亚于大剧院表演时中央广场的熙熙攘攘。

塔纳卡竞技场的周边街道四通八达,用石砖精心铺设的道路密如蛛网,居民的住房,在道路的两旁密集地林立着。

每一幢房屋,都有着精美的设计和装饰,甚至其中较为显眼者,向上多建了两层甚至三层,足以看出,这里是专供条件优越的人家舒适居住的区域。每天,嘈杂的人流都从这里行过,从清晨到夜晚,从不停息。

大理石筑的竞技场外墙,有着复杂的结构,包括镂空的巨大窗框和浮雕,多年的风吹日晒,也没有磨去竞技场狂野豪放的外观风格。

而这种粗犷又体现尚武之人精神的外观设计,靠一圈又一圈包围场地的高大石柱、巨大拱券型的整体设计,和四周足以容纳几千人、分为五层且有天蓬遮盖的观众席整合而成。

与此同时,在外墙环拱和实墙之上,描绘战斗和勇猛的浮雕,和四周耸立的高大石像,功不可没。

比武大会没有开始,竞技场尚未开放。但就是这样巨大宏伟的竞技场,在三天后,将会迎来数千观众,而在更外层的站席,更会有为数众多的竞技爱好者前来观看比赛。

如果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心存紧张,输掉比赛就是迟早的事情。作为战士,或许承受住四周期待或鄙夷的目光,也是必修课。

萝茵面对自己的对手,举起手中亮晶晶的钝剑。它没有任何棱角或者利刃,单纯为了竞技而非为了杀戮而被设计。但就算如此,它也有着精妙美观的外表,萝茵将它视作宝贝,因为这是她前不久才刚刚得到的生日礼物。

对手是比自己大五岁的人类少女,长相略显中性,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变成小麦色。她的身材纤细修长,仅仅从视觉上来看,就能够感受到她非同寻常的敏捷。她未曾发一语,只是脸上一直带着自信的微笑。

杰达娜·洛丝,十四岁。

萝茵,九岁。

……萝茵愤愤地皱了眉头。是在笑她年纪小吗?

「准备开始,动作要快!」

身为总教练的螳螂人,将镰爪高举过头顶,她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四周安静等待的其他少年们,都在屏气凝神地观看着萝茵和人类少女间的对战。

「开始!」

镰爪迅速挥下,在刚刚恢复宁静的空气中,再次荡起一阵凌厉的呼啸声。

人类少女未曾犹豫。她手中所持的,是最普遍不过的木剑。萝茵赶忙摆好自己之前学习过的防御架势,准备接下她的攻击。

「杰达娜来了哦~」自信而活力满满的微笑中,杰达娜施展出跳舞一般灵动优雅的剑击,在萝茵看来几乎毫无破绽,难以完全格挡。

萝茵的视线紧逼杰达娜步步靠近的动作,在即将接下第三击时,她抓住了时机。杰达娜的攻击虽然灵活迅速,但就力量而言很明显不足以卸掉萝茵的防护。如果在敏捷上下功夫,让杰达娜的攻击落空,就能够抓住机会破解她的动作。

萝茵双爪撑地,身体迅速前曲。翻滚带起了地上的尘土,飞扬在空中,激起一片淡褐的烟雾。

木剑刚好带着一阵风声从头顶划过。

「很棒呢!」杰达娜蹦跳着,展体后翻拉开距离。从后翻到站定一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安静得就像是在引力下自然飘落的落叶。

的确很棘手,但还没到不可对付的程度。

「来吧,杰达娜,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不会让步的哦!」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战斗到什么程度吧~」现在是对战,如果说不紧张,那是不现实的。但是杰达娜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颤抖,相反,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萝茵突然注意到,杰达娜的身体上,好像有那么几处伤痕,略显诡异。

不太像与人对战产生的伤口……

「走神了哦!」刹那间,木剑已经划过脸颊,若不是萝茵下意识偏过头,说不定就会被撂倒。

「可恶!看我的!」萝茵故作凶恶地吼道,然而内心已经对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女有了些许敬意。

能这么轻松、好像玩耍一样地面对战斗,或许在实战中,也不会多么紧张吧……

「来吧~!」杰达娜轻跳后退,重新摆出优雅的备战姿态——单手将木剑在身前架平,直指萝茵的胸口;而身体则微微后仰,做出从容不迫的姿势;空出的左手则背到身后,重心集中在右脚。

西洋剑决斗的架势。

「用技巧决胜负哦,蛮力可解决不了问题~」杰达娜轻松又清朗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好像方才的交锋,完全没有消耗她的体力。

「来吧!」萝茵举起钝剑,双手稳住,如同蓄势待发的重剑骑士,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杰达娜的身影。

两剑交接,挥斩呼啸。

「啊……好累。杰达娜,不行了呢。」杰达娜带着一丝苦笑,一屁股坐在了已经风化的石砖地上。她略微偏身,木剑平稳地搁在身旁,向萝茵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

身边的少年们,不知为何,好像在欢庆战役告捷,爆发出一阵雷霆作响般的掌声。

萝茵抓住了三个难以看中的破绽,用钝剑连续猛击杰达娜的腰部、腿部和右臂关节,迅速消耗了她的体力,从而险胜。

这是她在参加少年竞技正式比赛之前的第一场胜利。

「太好了。」萝茵双手叉腰,面对杰达娜,不无自傲地说,「我就说过嘛,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不会让步的哦。」

「是呢,萝茵妹妹,杰达娜很佩服你哦!」杰达娜弯了双眸,嘴角自然上翘,好像是在由衷地为萝茵感到高兴,她小麦色的脸庞上,浮现出可爱又不失帅气的开朗微笑。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幅度很小。

萝茵仰头望天,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她将钝剑高举向天,这次的胜利,绝对不会白费。

战神节的比武大会,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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