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些不合时宜地照进了罗茵的房间。萝茵困倦地掀起被子，用手指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钝剑依旧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内的武器架上，除了萝茵之外，没有人动过它。
按照战神节比武大会的规定，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之时，参加比武大会的选手们就应该在预备区做整备。
竞技场的比武大会举办方，会提供一天中必需的饮食，如果参加者没有时间吃早餐，完全可以到竞技场外围的餐厅，补充接下来的比赛中必须用到的能量。
为了节省时间，更有些人选择了直接住在竞技场为他们特别准备好的房间中，而罗茵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总决赛的日子。
只要挺过了这关，接下来的两天就全部交给成年竞技组去闯了。萝茵眨了眨困倦的眼睛，她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少年竞技组的人数虽少，但竞争的确尤为激烈。
萝茵不算顺利地杀进了总决赛，成为了能够参加总决赛的两人之一。这意味着萝茵每一天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本应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萝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今天的总决赛，却意外地有些抗拒。
因为，果不其然，她的对手是杰达娜。
在浴宫偶遇杰达娜的那天，触目惊心的伤疤，依旧在萝茵的眼前摇晃，许久，仍未消逝。小麦色的肌肤，光滑的脊背上，突兀地横竖排列着乱糟糟的伤痕，细而密集，而且有陈有新。
那都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痕迹。杰达娜却在掩饰，不想让萝茵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那伤痕，就只集中在后背和肩膀，她身体的其余部位，却一点事也没有。
如果是战斗或者是意外跌倒的话，伤口的分布绝对不会这样集中。
杰达娜是骗了自己吗？还是自己没有关心杰达娜？
杰达娜的微笑背后好像有痛苦的气息……萝茵虽然看不出，但依旧能隐隐约约地嗅出来。
杰达娜本人并不住在竞技场。就算萝茵想要去找她谈些自己在意的事，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更何况，萝茵也不是能言善道的孩子。
今天的阳光很恼人。以往的清晨往往是驱散午夜黑暗的救世主，今天却成了照亮罗茵心中苦闷的黑曜石灯。「阳光不比午夜明亮」这句谚语，罗茵今天深有体会。
萝茵不想起床。她不想看到外面的阳光。
不想看到观众，也不想听到奥杜罗的声音。
杰达娜的事情一直在她的心中徘徊，甚至影响了两轮复赛和决赛资格赛的发挥。
三个对手，都败在萝茵的手下，难度甚至不及战胜阿麦莉；但萝茵那时，依旧感到吃力。
而杰达娜的对手，却被杰达娜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轻松无比地战胜。甚至有些身体强健的男孩，在对阵杰达娜之时，也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困难。
而杰达娜，却始终保持着她那自信、温柔又充满谜团的微笑，将剑舞得呼啸生风。
「萝茵，你怎么了……」
好像是露娜的声音。萝茵吃了一惊，她没有注意到，露娜是什么时候到预备区来的。
「露娜……？」
「萝茵，你这两天好像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
萝茵没有说话。露娜说得没错，在预赛后的两天，萝茵的情绪一直没能很好地缓解。对此萝茵自己也很难说出原因，她不太懂得如何判断自己的情绪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
「或许是因为紧张吧……」
「怎么可能呢，预赛的时候很险，也没有看到你紧张成这个样子啊。」
「没事的，露娜，我真的很好。」萝茵胡乱摆了摆手，尽可能不去看露娜担心的表情，同时，也是为了不让露娜看到她糟糕的脸色。就算状态再不好，她也一定要赢，否则自己的努力在这里前功尽弃，就没有意义了。
那样的话，对她的打击，就不只是一点半点了。
「萝茵…」露娜低声道，「今天没吃早餐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萝茵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你的肚子在叫呢。」露娜玫红色的双眼，反射着萝茵扭曲的神态，「真的不要紧嘛？」
露娜的询问语气，充满了令萝茵感到惭愧的担忧。让好朋友担心？自己怎么可能有资格做出这种事来。
「没事。肯定不要紧的。这种时候，相信没人吃得下东西吧……」
预备区内，一些成年组的选手也在进行赛前整备。少年组决赛用时不会很长，他们的比赛接下来将会更加紧张。他们纷纷穿戴好装备，或正襟危坐，或笔直站立，或专心热身，每一个人，都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比赛成绩打折扣。
无力感却从萝茵的心底冒了出来。
「观众不能在预备区待太久，」萝茵搬出竞技场的规定，试图让露娜离开，「否则会影响选手的比赛情绪……」
「但是我很担心你，」露娜打断萝茵，语气略显强硬，「梦婷妈妈她们也说你可能受了什么打击，为了确保不出事，我就来看看你……」
露娜越说越软，最后干脆叹了口气。
「萝茵，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好好加油哦。」
「我知道了，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萝茵和露娜，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在预备区互相勉励，周围的成年组选手纷纷将视线投来，有不解，有钦佩，也有奚落。
萝茵感到很难堪。决赛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通向竞技平台的入口通道已经开放——比赛开始前，选手们应该在那里等待入场，而需要与选手交流的观众则应该尽早结束话题，从预备区离开。
萝茵扶了扶露娜纤弱的肩膀，她亮金的头发几乎点燃了空气，令萝茵感到一阵不适的耀目。
「真的，露娜，时间不早了，」萝茵说，「你该回去看比赛了，请期待我和杰达娜的对阵吧。真的，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那，保重哦…」露娜担心地挥了挥手，她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观众席的大理石拱道中。
「怎么了，小姑娘？」一位剑士打扮的中年人，不识趣地粗声问道，
「因为马上就要决赛了，太紧张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又令人害怕，萝茵不由得怀疑，他的喉咙是否受过伤。对这声音，萝茵产生了近乎本能的厌恶感。
「不修边幅的大叔不要管我，」萝茵没好气地回应，「小孩子的事大人别插嘴。」
中年剑士大笑几声。他好像并不在乎萝茵的毒舌，却也不再来打扰萝茵了。
竞技场入口的栅栏门，像监狱的铁门一样紧紧关闭。实际上没有恶意，只是，为了防止选手提前入场，大门只会在比赛开始之前，由专门的管理人员打开。
通道好黑。明明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今天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阴冷。萝茵有些发怵，但愿是心理作用。皮甲上的划痕又多了几道，那是在比赛中
奥杜罗宣布决赛开始的声音，充满穿透力地在竞技场内外回响。
他高大的身形，依旧笔直地立在裁判台上。他身上所穿的铠甲，华丽又轻盈，那是属于武者的晚礼服。那闪耀的银光，直刺萝茵的瞳孔，萝茵不禁抬手遮蔽，定睛注视前方，杰达娜——那个小麦色肌肤的短发少女，即将出现的地方。
萝茵没有仔细听奥杜罗的发言。她知道只是些撑场面的话罢了；观众们真正想看的是竞技场中央，精彩火爆的斗技场面。
露娜，还有梦婷小姐。萝茵其他的朋友们，以及萝茵自己的意志，都在等待着胜利。沮丧、犹豫，负面的情绪与她骨子里的坚毅碰撞，在她的脑中卷起了情感的漩涡。她感到身体在发热。
钢铁摩擦，声响刺耳。栅栏门拖着铰链吱吱作响，在两名人类安保人员的拖拉之下，缓缓升起。
萝茵缓步走上决赛的赛场。她年岁尚幼，身形矮小，但此时，她感觉自己像巨人，像英雄，像史诗中的骑士——因为观众们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自己作为今年的少年竞技组中年龄最小的成员，却在裁判和观战者的注视之下，来到了决赛赛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这次的比赛，即使是对阵杰达娜，萝茵也绝不能输。
就算杰达娜在那天真的放了水，今天萝茵也要全力以赴。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低落影响了手中紧握的剑，那是她倾注了自己心愿和斗志的宝贝。哪怕尚未开刃，哪怕不可伤人，她以这柄剑即将面对的，也是一次于她而言堪比封爵之于军士的荣誉。
杂乱的声浪，盖过了奥杜罗的宣布声。空气中掀动起伏的巨浪，潮水般涌向中央。杰达娜也在观众们的注视之下，从入口出现，她的步伐稳健流畅，看不出一丝紧张。
她那比同龄少女略为高挑的身形，像烧红烙铁烙下的印记一般印在了萝茵的眼中。与之前的复赛不同，杰达娜今天并没有穿着坚硬的皮革外套，而是仅仅穿了一件紧身的、薄薄的纯黑背心，下身也只是轻便的短裤和轻皮靴。修长的四肢，躯干之外的大部分部位，几乎完全暴露在外，没有丝毫防护。
这是为什么……
杰达娜温和的微笑，与往常一样。从她的表情中，阅历不足的萝茵只能读出自信和从容。她的棕黑色眼眸背向阳光，像是两口古井，深远，又不可测透。
「加油吧，萝茵妹妹。今天的我，状态不坏哦~」杰达娜清朗的声音，回响在竞技场中。她并没有刻意升高音量，但她的声音就像有着一股魔力，将空气中荡起的涟漪，一并推到最远的观众耳旁。
杰达娜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松自如，明明身体上完全没有防护……
萝茵心中的疑虑仍未散去。但，这是比赛，问得太多，是不合时宜的。她们按照比赛的礼仪，相互移至距离两步的地方，向对方鞠躬致意。
杰达娜显然更懂得决斗的礼仪。她鞠躬时，双眼微闭，而直起身后，方才轻吻剑身，再一点头，最后转身移到距离七步的地方。
萝茵行礼时，双眼没有放过杰达娜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她徒劳地想要找出异常的地方，但很遗憾，没有任何结果。
萝茵只能放弃。她举起手中的钝剑，双手持稳，架在身前。
「比赛开始！」
空气被木剑挥舞的声音划破，萝茵手中的钝剑，向右手传递了一阵强烈的震感。
萝茵闷哼一声。
她抬眼望去，杰达娜已将木剑的剑身卡在了钝剑上翘的护手中。萝茵紧皱眉头，咬紧牙关，因为惊讶而动作不稳。
然而，杰达娜的双眼没有看萝茵。相反，她的双目微睁，目光好似在发散。
没等萝茵做好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准备，杰达娜的动作已经跟上。她修长纤细的双腿向前迈进，方才感受到的力道加大，在萝茵双手的支撑下持续。下一秒，萝茵眼前好似闪过一道光芒，转眼间，杰达娜已经卸下萝茵的防守，旋身跳到她的背后。
全程，萝茵没有反应的时间。杰达娜的动作像之前一样快——不，比之前更快。好像她在比赛之余的时间做了过量的魔鬼训练一般，沉重的木剑在手中挥舞着，毫无吃力的感觉。
所有需要经过长期练习的动作，在赛场上却一气呵成，自然而然，就像条件反射般顺理成章、理所应当，没有破绽可抓。
萝茵的呼吸失去了调控。
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萝茵猛地转身，剑与剑相撞——
这绝不是她在赛前疏忽整备的原因——她进入竞技平台后，至少在自我感觉上，状态和两天前战胜阿麦莉的那时候，没有任何消极变化。
杰达娜以诡异的剑法化解了萝茵的强攻，萝茵的钝剑再一次剑锋撞地——
与这相反。是萝茵最惧怕发生的情况——杰达娜，在与她初次对阵的那天，放了水。
萝茵的大脑恍然间一片混乱。这样严重的打击，使她的动作被杰达娜的迅捷猛攻完全打乱。
为什么——
她的下腹受到了猛烈的钝击，萝茵整个人向后翻腾起来。萝茵在身体腾空后才发现，这是一记强劲的膝撞。
杰达娜没有给她留丝毫的情面，在萝茵的视线中，她正奋力将弯曲的腿收回，向前猛踏一步，用萝茵捕捉不到的动作速度，将右脚置于萝茵尚未完全离地的左脚跟后，向她的方向迅猛地勾去。
萝茵的后背撞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混沌的意识才些微地清醒了过来。
杰达娜攻击的力道与方式，和训练选拔的那天，判若两人。
……
「梦婷妈妈……」
露娜紧张地握着梦婷的手。她的亮金长发遮挡了视线，让萝茵一次又一次受到痛击的身影模糊了些。
「萝茵！萝茵！打她啊！不要输啊！」艾妮芙高声喊着，翅膀不由自主地拍击起来，甚至让周围陌生的观众受到了打扰。
观众席上喧哗不止，然而为萝茵加油的声音，远远少于为萝茵喝倒彩的。
「不要啊…」露娜远远地看着竞技场中间的萝茵，有些害怕地靠在梦婷的肩膀上，「再这样下去，萝茵会受伤的……」
「如果选手受到伤害的话，裁判会叫停的，」梦婷妈妈安抚着紧张的露娜，「不要紧，不要紧的。」
露娜抿着嘴唇，惊慌地看着竞技场中央，激烈对战的场面。杰达娜的上风占得异常明显，萝茵的每一次反击，几乎都落了空。
杰达娜从未正面用蛮力防守。她极尽节省体力之能事，将萝茵的攻击用自己独有的剑法卸下，将力度化为零。
随后，再将萝茵被打乱的动作卡住，并将之逼到一旁。
萝茵每一次受到的攻击，露娜只是看到，都会觉得很痛。如果不是萝茵参加了这场比赛，那么，露娜肯定不会来看这种比赛。相比和平美好的歌舞和音乐，用刀剑互相争斗的节目，从不是露娜的最爱。
她只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平安结束今天的比赛，然后好好地休养休养。
武器相撞的声音，不断地传来。露娜几乎要吓得捂住眼睛，但梦婷妈妈制止了她的动作。
「露娜宝贝。我知道你害怕……」梦婷柔声道，「但是，萝茵取胜的时候，你会为她欢呼。那么，当萝茵落了下风，为什么不鼓励她呢？」
「……」
萝茵好像已经受了伤的样子。露娜观望着沙土之间，在石砖地板上挣扎反击的萝茵。而杰达娜的进攻依旧没有减慢，好像不知疲倦。
木剑一次又一次落在萝茵身上非要害的部位，虽不至于造成很重的伤势，但露娜知道被击中那些部位是多么痛。
「萝茵……」
萝茵的表情还是那么倔强。她的尾巴还在高高地翘着，好像那是她毅力的标志。但她的动作慢了下来，无比明显。露娜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颤抖。为了萝茵，至少为了自己对萝茵的关心，露娜决定了。
「萝茵！！」露娜高喊出声。
萝茵不一定听得见。就算能听见，形势也绝对不允许她分神。
「萝茵！！」露娜继续高喊，「加油啊！！」
「加油啊哇咿！！萝茵要赢啊哇咿！！」
「萝茵！加油啊！」
艾妮芙、椰玲和梦婷妈妈，她们都在为萝茵的努力呼喊。四周，一些为萝茵加油的观众见状，喊得似乎更大声。
「喂！！她还是个小孩子！！下手不要那么重啊！！」一名年轻的男观众，也开始嘶喊起来。更多的观众，也开始喊着同样的话。
他们方才还在为萝茵喝倒彩，现在，似乎才刚刚看清形势。
萝茵的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淤青和擦伤。
……
「唔！！哈啊！！」萝茵被一记过肩摔狠狠地摔在地上。背后有皮甲的保护，不至于受什么伤。但是这一摔，足以让她头昏脑涨。
「萝茵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呢，今天我必须全力以赴……」
杰达娜的声音，轻柔得好像在讲炉边童话。这和她迅猛的动作形成了明显的落差，好像另外一股力量，在控制着她的身体，而她真正的意识，为自己的凶狠在向萝茵道歉。
无比诚恳地道歉。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对不起了呢……」
萝茵接了后滚翻，用依旧有力的尾巴，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立。她的动作已经歪歪斜斜，身体四周，钝痛锐痛一起干扰着她的行动，让她的反击困难重重。
绝对不要在这里就放弃。如果有一丝赢的希望，那就应该抓着不放。
萝茵并非没有反击成功。有三次，萝茵抓住了无比难得的破绽，直接向杰达娜的要害进行猛攻。杰达娜似乎对萝茵有同情或者默契，在萝茵猛攻之时，意外地没有躲闪。
萝茵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她只知道现在杰达娜也已经大汗淋漓，汗液覆盖在苗条的手臂和腿上，折射了一层层晶莹的阳光。
杰达娜舞剑的动作，却还是那么优雅。
萝茵猛地接下另外一击，吃力地仿照杰达娜的动作，勉强卸下了杰达娜的剑击，那一记戳刺如果正中胸膛，可能会直接痛得昏死过去。
「杰达娜！注意点啊！」
萝茵高声喊叫着，使出梅兹塔教她的步法。这种步法在对战阿麦莉时也曾经用过，成功地打乱了阿麦莉的阵脚。但对于杰达娜，萝茵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双腿下弯，摆出螳螂般的步伐，步步稳扎稳打，大腿的力量将肌肉绷紧，死死地按着地面，萝茵双手持剑，举过头顶，向杰达娜缓慢地逼过去。
萝茵的精神已高度集中，倘若捕捉住杰达娜躲避的动作，萝茵就可以将剑横在她躲避的路上，并用一套连续不断的动作将她的阵脚打乱。如果防御不周，甚至可以直接令其倒地。
但结果出乎萝茵的意料。
杰达娜并未躲避，而是迎着萝茵的动作，将她原定的计划毫不留情地搅成了一锅浆糊。
萝茵手持钝剑，吃力地迎接杰达娜暴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击，不时因为防御的疏漏，挨上几下重击。
萝茵的肋旁被木剑的剑刃砍中，痛楚穿过加厚的皮革，在脑海中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
萝茵单膝跪地。
「够了……」萝茵嘶声道，她的声音沙哑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萝茵的心中，尽是不甘。她抬头望着杰达娜，却意外地发现，杰达娜的表情也在扭曲。
……自己明明，已经要输了。
杰达娜将会是胜利者，而为什么她……
萝茵自觉体力不支，半躺在了被沙土覆盖的地上。只剩下双肘，拼命地支撑着身体。
她艰难地睁开已经发肿的眼睛，露出不甘心又倔强的笑容。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依旧露在外面，雪白地闪着亮光。萝茵眼中的杰达娜，伟岸、高大，又可怕。
「萝茵妹妹，恭喜你赢了。」
「？！」
杰达娜脸上扭曲的微笑中，自信和从容消失不见，连那一丝淡淡的歉意，也已经烟消云散。她的双眼渐渐变得无神，在短短几秒内，自信的微笑，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凝成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杰达娜双膝跪地，倒在脏兮兮的石砖上，不再动弹。
……
萝茵的脑中好像另外一场疾风刮过，将一切都扫得空空荡荡。
杰达娜居然倒在了地上。方才那迅猛的攻势，难道全部是假的？自己在这场战斗中，难道意识是恍惚的吗……
自己赢了，但是这感觉为何如此不真实。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好像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身为裁判的奥杜罗的判决。
然而，奥杜罗却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却只能以这种方式胜出吗。
不对。
杰达娜到底怎么了。从上场时，就感觉有不太正常的地方。
「十！……」
「九！……」
奥杜罗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
「八！……」
萝茵将失去了意识的杰达娜扶了起来。
「七！……」
杰达娜千万不要有事。
「六！……」
杰达娜浑身是汗。黏黏糊糊的。
「五！……」
出汗量绝对不正常。
「四！……」
萝茵将杰达娜的上半身抱起，有什么异样的触感在后背处传递到萝茵的手臂上。
「三！……」
是什么液体…不像是汗。
「二！……」
萝茵将手抽出。浸透了背心的液体一片鲜红。
「一！……」
是血。杰达娜方才一直在流血吗？！
等等，哪里出问题了！杰达娜在刚才的决赛中，一直都在流血？！
「她…是带着伤和我战斗的吗……」
「胜出者，萝茵！」
「不！！等等！！杰达娜要失血过多了！！」
萝茵一把掀开她的背心，杰达娜的后背血肉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