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兰妮的怒吼让露娜震惊到几乎无法动弹。而站在长廊中央的首领,也就是被维兰妮称为前勇者阿岱克梭斯的人,则紧握双拳,他的身体再次腾出紫色火焰般的光晕,一言不发。
「出来,阿岱克梭斯,」维兰妮举剑直指阿岱克梭斯,「出来!!和我堂堂正正一对一战斗!你身为勇者的尊严,在变成夜魔之后丢尽了吗?!」
但阿岱克梭斯没有回应维兰妮的叫嚣。他只是俯下身子,然后,身体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另一声巨响传来,露娜慌忙捂住耳朵。她看到,大门外,维兰妮的身体被突然移动过去的阿岱克梭斯凶猛地撞飞了出去,两人在石铺的道路上翻滚着、扭打着,骨肉撞击之声不断响起,而两人贴身时,维兰妮试图将剑格在阿岱克梭斯的锁骨之间,却始终不成功。
……
烈火熊熊与热浪滚滚间,两个人影以重拳相击,拳拳到肉,凶狠无比。他们互相抓住对方的衣服或肢体,以此为支点,
力求增大拳头捶击在对方防御薄弱之处的力量。
既然利器与巧力不起作用,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是蛮力的比试。维兰妮用自己强劲的双臂勾住阿岱克梭斯的腋窝,在翻滚中将他向远处投掷。
在被投入空中后,阿岱克梭斯也没有坐以待毙。他将身体倒转,在空中完美空翻两周,脚底着地,受身翻滚。
但如此的受身方式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双腿同时腾空,维兰妮用强壮的双腿使自己凌空跃起,远距离飞扑与鱼跃翻滚后迅速起身,随即举剑劈斩。
她用手中银白的长剑与阿岱克梭斯用魔力凝成的灰黑长剑展开硬搏斗——第一击佯攻,第二击向腹横劈,第三击转身竖劈,第四击反手捞斩,第五击擦地旋转,第六击左手重拳,第七击转身横劈,一直到第十五次攻击,娴熟的连击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累赘无用的多余动作。
而与之相对,维兰妮的每一次攻击,都被阿岱克梭斯用自己的剑和臂肘完美防御,并佐之以精确有力的反击。
……
「露娜,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是你不是说了吗?」刚刚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的萝茵,将琴递给露娜,拉住她的手。
「萝茵?」露娜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接过了里拉琴,将它背在后背上。
「你说了,」萝茵大声道,「我们要一起逃走啊!」
话音未落,露娜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萝茵牵拉,而她的双腿,则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仅仅有十米长的走廊,在滚滚热浪与冲天火光之中,穿过这段距离却仿佛花了半年。当脚步声终于在末端响起,露娜与萝茵见到的景象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好可怕……」
露娜双腿发软,拼尽全力支撑身体,才没有让自己再次坐在地上。
面前的奥布罗林镇,好像被投入了一口巨大的火炉。在广阔的树林之间,成列成排的民房,她们住过的废旧旅店,曾是很多人的住所的地方,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猩红的火焰吞噬了所有能够辨认出形状的东西,所见之处尽被灼热所侵蚀。火焰噼啪的声响,如成群蚊虫般萦绕在双耳的周围,与之相伴的声音,是众人惊慌逃窜的惨呼声和求救声,而与之相伴的景象,则是遍地的横尸和洒满路面的鲜血。
被抓的孩子和少女们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在漫无目的地奔逃。维兰妮在入侵镇子时,似乎将所有可能关押着被俘之人的大门全部破坏。
以全镇强盗之力,居然无法制止一人的行动。维兰妮,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在露娜的脑中,首先出现的想法是这个。但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抵挡的恐怖和压力,被燃烧殆尽的灌木丛星火尽灭,而火苗蔓延到草丛之中,林中火灾阻断了所有通向镇外的道路。
而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们,便都被困在了冲天大火中,难以脱离。男人们已经没有了身为强盗时的锐气,大多数都在为了逃走而不择手段。
而被捉到这里来的少女和孩子,更是很少有在冷静规划路线的。他们或四处乱窜,或跪地哭泣,或惊慌大叫,绝望充斥了整个人群,而诅咒和怒气的焦点,便集中在了在镇广场相互缠斗的两人身上。
「快走,」萝茵叫道,「还在观望什么!趁他们还在战斗,我们必须快点走!」
「……但是,又有哪里可以去呢?」
露娜呆滞地观望着四周,无论是树木还是房屋,都在熊熊烈火中焦枯崩坏。现在就连身体的周围也万分危险——在蔓延的过程中,火舌已经舔舐到了首领豪宅的外墙,内部的结构,从地毯开始,也在燃烧。
「不要管那么多,看到那边的山丘了吗?」在刺耳的噪音中萝茵不得以抬高了音量,「露娜!听我说!我们快些逃到那边的山丘上,然后尽可能脱离危险的地方!那里一定会有路的,相信我,一定会有路的!」
露娜知道,萝茵在竭尽全力为她营造安全的感觉。整个过程中,露娜在奔逃时都被萝茵拽着手腕前行。这不光是为了不走散,更多的是为了让两人感觉到彼此的存在,让两人相互之间都意识到对方没有抛弃自己。
如此一来,就能更有动力地前进,不会惧怕到寸步难行。
「你们在这里?!」在她们拼命跑过一条燃烧着的小巷子时,有男声传来。露娜抬头定睛,看到的是迎面冲来的海烈纳的身影。
他肯定是来帮助她们的,露娜很确定。但是,在他的身后,却多了几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身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拿着武器。
「是强盗!」萝茵下意识地放开露娜的手腕,空手摆出拳击的架势,「虽然我空着手,但是你们别想接近露娜!」
「萝茵……」
「露娜先找别的路快逃,我拖住他们!」萝茵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人,「快点,赶紧的!」
「但是萝茵你会……」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快点走!这点小伤,连个屁都不算!」
……
「没想到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啊,维兰妮……」阿岱克梭斯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着对维兰妮说。
维兰妮紧皱着眉头,嘴角却向上弯了起来,好似自己的计划终于得以实施一般,看起来相当兴奋。
「我可是来找你寻仇的啊,」她毫不留情地说,「你杀了埃莫尔老爹,那个大叔可是把我从婴儿养育到能够拿起钢剑的年纪的养父,也是我童年时的恩师啊。我和他之间浓厚的感情,岂能容你和你那该死的剑插手?」
「那还是我身为勇者时的事情……现在很明显我已经不再屠杀魔物和与魔物有关的人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私人恩怨,无关阵营,」维兰妮将剑架在身前,「少和我废话,拿出你的实力来!」
接下阿岱克梭斯的下一击时,维兰妮感受到从剑刃传到剑柄,再传到手腕的强烈震动。阿岱克梭斯无论是身手还是力量都十分可怕,如果维兰妮稍微偏转了防御的角度,恐怕要元气大伤。
但是,如果这种程度就对对方示弱的话,埃莫尔老爹的仇又何处去报呢?
维兰妮带着满腔怒火,将剑狠狠斩向阿岱克梭斯的脖颈。而阿岱克梭斯似乎早已看穿了维兰妮的下一步动作似的,幻影般闪避开来,身体急速下蹲,并以双手撑地,双腿悬空,给予维兰妮的下腹部重重一击。
强烈的钝痛在维兰妮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扰乱思绪、打断动作的同时,维兰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迅速用尾巴稳住身体的重心,双脚支在地面、同时猛力地伸直双腿,向后大闪避,躲开了阿岱克梭斯的悬空飞踢。
「……还是那么强嘛,」维兰妮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看来没办法速战速决了呢。」
「本来勇者的战斗力就凌驾于一般魔物之上,只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勇者了!」阿岱克梭斯露出疯狂的笑容,裸露的右臂肌肉膨胀、青筋暴突,而在那只手上,灰黑的长剑形状变得更加诡异,维兰妮甚至能闻到从剑刃散发出的黑暗气息,「丧失了一切的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一直都在等待着堕落之神将我接去万神殿的那一刻呐!!」
他的双眼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大小,瞳孔收缩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血红的虹膜仿佛在火光之中也能够无比明亮地显现出来,在这双魔鬼之瞳的注视下,维兰妮感受到了磐石般的力量,和深渊般的恐怖。
「来吧,让我拿出实力来,让你自愧不如。」
前段时间还仅仅只是绿林强盗首领的阿岱克梭斯,现在已经完全展露出了初为勇者时那恐怖的战斗力和威压感。以及,化为夜魔之后,那令人恐惧的外表。
……
在主观意识当中,露娜原本以为自己在沿着选择好的路线有计划地逃跑。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那座山丘,脚下的步伐杂乱而不平稳,呼吸也紊乱起来。这时候露娜明白,表面上看起来自己很有逃脱的自信,但实际上不过是慌不择路罢了。
打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而一些蹲在地上不知该去往何处的孩子,发现了正在向山丘方向奔跑的露娜之后,居然也纷纷跟了上来。恐惧和绝望让他们变得盲从,而不再思考前方有没有路可走。
突然间,露娜感觉脚下一滑,跌倒在一滩液体中。
「啊,里拉琴……」
太好了,里拉琴没有坏掉。露娜下意识地将里拉琴的位置正了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跑——
但是,当她的目光向下的时候,视野被血红的颜色所占据。她的裙服和斗篷沾满了血迹,而地面上则流着一大滩鲜血。顺着这滩鲜血望去,她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哇——!!是死人!!」
「好可怕!!」
跟在她身后的女孩子,都被吓得尖叫了起来。而露娜自己看着这具尸体,却连惊叫的力气也颓然失去了。因为,她认得这具尸体是谁的。
正是在押送她和萝茵去往她们住处时,与海烈纳同行的那名女强盗。也正是刚刚抵达奥布罗林镇时,骄傲地宣称这里是他们的天堂的女强盗。
在恐惧之余,露娜感到了一丝悲哀。
她曾经那么骄傲、那么富有活力,尽管是强盗,却终究也算得是一个人吧。
她以住在这座镇子里为傲,但谁也不知道那份骄傲会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所打破。
她将这里称为天堂,但谁也不知道天堂什么时候会被谁变成地狱。
毕竟,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毫无预兆的。而且又有谁知道,他们的首领,会是这样一个大有来头的、原本应该与他们相互为敌的人呢。
露娜自然是不知道了。
她强忍着那种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不适,背着自己就算死也不能伤及分毫的里拉琴,再次踏上了路途。这次,她大概要成功逃脱了,她离那座山丘不远了,的确很近了,如果再近一些的话,就可以成功逃离奥布罗林镇了——
突然间,两个人影冲进了她逃跑的路线。
随后,比四周燃烧的火焰更炽烈的热浪席卷了露娜的身躯,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风是热的,带来了火焰的吹息,将露娜的头发吹得飘了起来,差点就被点燃。
……
糟糕了,那边还有无辜的人。
维兰妮的动作开始发晃。因为她知道,战斗中如果伤及无辜,她无论如何没办法原谅自己。虽然现在想这种事情相当可笑,但维兰妮始终认为自己的本质是善。
当然,是相对而言的。对面前的仇人来说,屠尽他的手下,然后将他的喉咙割开,乃是本分。
「注意了,你要犯下大罪了!!」
维兰妮大吼一声,声震广场,她拎着阿岱克梭斯的脖颈,将他单手提在半空,随即一剑刺入他的下腹——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阿岱克梭斯想必不会轻易让她成功。阿岱克梭斯的剑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锋利,只是一划,便将维兰妮的皮胸甲割为两半。胸甲顿时布质抹胸掉落在地,维兰妮的上半身立刻失去了防护。
「可恶……」维兰妮狠狠地将阿岱克梭斯甩进了远处燃烧的墙内,阿岱克梭斯的身体砸在木墙上,原本就脆弱的木墙受到撞击,顿时崩塌,而木墙所支撑的房屋,也旋即分崩离析,仿佛破了袋子的麦粒,粉身碎骨。
维兰妮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面前。只是,出于防护考虑,她必须用魔力扩展四肢上覆盖的鳞片,以此来做成临时生物护甲。很快,鳞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覆盖在她的薄弱部位上。
那个金发的小女孩看起来还比较镇静。大概是因为知道如果太害怕的话就连逃跑的机会都会丧失吧,值得欣赏。
「小姑娘,趁现在快跑,」维兰妮说道,声音不高,「否则你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那个小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万分焦急的神情,向着更远处跑去。而那个方向,也有着星星点点的人影在移动,大概是幸存者在找路逃跑吧。
已经没有必要去管那些了,要快些解决阿岱克梭斯才是。
「维兰妮……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阿岱克梭斯带着扭曲的笑容,搬开木板,带着浑身的烧伤和挫伤,从倒塌的房屋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继续吧,我们还能再战百十回合。」
「从八岁开始,到现在,我想杀死你,已经想了十一年了。」
「是吗。那么为什么不在今天实现这个理想呢。反正,我也累了。」
维兰妮举剑,凝视着眼前的阿岱克梭斯,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
……
露娜跨过燃烧的木梁和木板,拼命逃窜。即使在途中看见躺倒在地上的尸体,也依旧不能放慢脚步。
但是,在火光的猩红色与燃烧爆裂、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之外,露娜又听到了另外一簇急促无比的声音。是钢剑相互碰撞以及脚步踏在摇摇欲坠的木板上的声音。
是萝茵。
他们已经穿过了半塌的房屋,一边打斗着一边向自己这边行进。萝茵看起来相当吃力,而赤手空拳的海烈纳,则在远处狠狠地将一名阻挡他们逃跑的强盗推进了火堆。
强盗的痛呼声惨绝人寰,露娜听后不由得寒毛直竖。她看见,火堆中的强盗没有挣扎几下,就扑倒在地不再动弹。他的衣物被焚烧成灰烬,而肌肤变成深黑的焦炭色。海烈纳,那个令她感觉倍加安全的温和青年,此时却为了保护他们,亲手结束了自己曾经的「兄弟」的生命。
而且,是以那样痛苦的方式。
大概,海烈纳也没有怎么经历过这种事吧。
「这边走!!那里没有被火焰烧着!!」
海烈纳大声喊道,他指向的方向,似乎是唯一没有被火焰封死的出口。其他惊慌逃窜的人们还没有发现这里,依旧在四处乱跑;身后的追兵也在穷追不舍,似乎比起一起逃离这里,舍弃性命杀死叛徒才是他们真正的使命。
还真是一群富有骑士精神的盗贼啊。
「你们这些家伙究竟要纠缠不休到什么时候!!」
萝茵发疯般地挥舞着钢剑,砍向追兵的大腿。追兵的战意似乎因为劳累和慌张而被削弱,在萝茵的剑刃砍入肌肤、切断肌肉时,他满面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捂住伤口不停打滚。
萝茵暂且放过了他,没有进一步追加攻击。可以说是仁慈,也可以说是残忍——仁慈在没有马上夺取他的性命,而残忍在置身如此火海,也多半没救。
而萝茵没有停顿。她回头奔跑,脚步敏捷稳实,只是以快速前往海烈纳所指的位置为目的,并无瑕顾及其他。
「快,快,快!」
露娜的跑步速度不怎么快,萝茵便拉起她的手,像之前那样跑,一直跑,一直跑,就算体力不支也照样要保持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而海烈纳在摆脱最后一个追兵后,也跟着追了上来。
「海烈纳先生!这里!快点!」
海烈纳也在向往着自由吧。
他一定要和她们一起逃出去,如果在之后的旅行中可以多一个旅伴,而且多一个男人,安全也自然更有保障。尤其是这个男人是人类的情况下。
在奥布罗林镇,露娜能唯一能够从其身上感受到安全的男人,就是海烈纳。而逃出奥布罗林镇,与海烈纳继续旅行的话,大概更能从他身上挖掘出许许多多令人钦佩和喜欢的特质。
说不定,这样想的话,更能激起旅行的动力。当找到梦婷妈妈时,与寻找到自己人生之前的海烈纳同行的故事,大概也能增添不少的家常话题量。
当然,无论想要说什么,在那之前都必须要有一个拥抱才行。
但是,现在说来的话……
「不行……不行了……我想休息……」
露娜实在是不能再动了。
明明只要再跑一段距离,就可以逃出奥布罗林镇,穿过尚且没有被火灾侵袭的狭窄的林间小道,重获自由。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令露娜自己也万分失望地,她居然体力丧失殆尽。
「露娜!别这么丧气,快点跑……」
「危险,危险——!!!」
海烈纳的吼声从背后传来,萝茵和露娜回过头去,发现海烈纳在迅速向自己奔来的同时,旁边的两道重横梁倒塌了下来……
……
那一瞬间,露娜的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周围的景象,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天旋地转的感觉没有散去,她知道,海烈纳将她们推了开来,而自己被砸在横梁的下面,无法脱身。
恍惚间露娜好像回到了她被关押的房间。只有海烈纳愿意为她们送晚餐,这种工作想必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干。但海烈纳却面带温和的微笑,还应露娜的请求留在了房间里,陪她聊天,说了许多心里话。
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具体的内容没办法全部想起来,但是那个时候,身居囚牢的露娜,却觉得意外地安心、意外地安全。
……
露娜看见萝茵在拼命抬着横梁,还在招呼露娜过来帮忙。但是,谁都清楚,凭她们两个的力气,是没办法把横梁抬起来的。除此之外,海烈纳的双腿,正在歪曲向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显然已经粉碎性骨折。
萝茵对露娜说着什么,而很明显,海烈纳也在对萝茵说着什么。只是,所有的话语,在此时的露娜听来,都像一阵风一样,非常模糊、遥远、若隐若现。
有人可以解救海烈纳吗?
对了。
沙罗曼蛇。火山之女。那个魔剑士维兰妮,大概是最佳的人选。虽然如果不快点逃离的话,连自己都会有危险,但是露娜抱着一点点自私的想法,让海烈纳可以活着跟她们一起逃走——不,是为了海烈纳好,是为了让他能够顺利地逃出来,露娜不自觉地对萝茵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沙罗曼蛇……会来救他的……」
然后,无论是露娜,还是萝茵,都感受到了魔力的威压。
她们看见了海烈纳的心脏,从背后被刺穿。
海烈纳露出了遗憾的笑容。他的确很遗憾,因为他曾经想要追寻的生活,在这里堕入了黑暗。
刺穿他身体的,则是一柄灰黑的、外形无比怪异的剑。
前勇者,阿岱克梭斯。
随后,一道魔力屏障在空气中凝结而成,横在露娜与萝茵之间。萝茵被封锁在了奥布罗林镇,而露娜,被强大的反推力震飞出去。
露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在叫喊,看见自己的手臂在拼命拍打着魔力凝结的墙壁,这不真实的、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她恍然间如置身梦境。
直到萝茵被阿岱克梭斯抓着脖子提起,萝茵拼尽力气,用口形说了一句话,传达了短短的一段信息。
露娜拼命地看着萝茵的嘴唇,试图从中读出她的意思。而最终,她读出的信息是:
「露娜,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