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飞驰的马车车厢中,在颠簸中体会着苦涩,这种难得的经历其他人能够拥有吗?在骑士团的裹挟下,穿过广阔的焦土,干涸的河流,折断的森林,坍塌的城市,化作废墟的神庙,鲜血汇聚而成的池塘。
“卡尔(Ker)。”
她反复咀嚼着那个名字,这个意为毁灭的天灾的名字,这个毁灭了她曾拥有的一切的名字,这个毁灭了她未来归处的名字。她无需拉开窗帘,也想象地出窗外的景色,遍地焦土、暗红的岩浆流淌着,生机已绝。她无法怀着恨,弱者的低喃又有谁会倾听。
究竟谁会成为诱饵呢?自己,还是父母呢?一切都交给莫伊拉(Moerae)来裁决吧!大地在颤抖,马车蓦地停了下来,在狂暴的重压下,车厢崩裂。少女拉紧风衣,逃出车厢。恢复宁静的土地上留下了血与肉,断臂残肢,散落、变形的盔甲和几十名尚存的骑士。骑士团中的大多数骑士已登上卡戎(Charon)的渡船。少女直起身仰望着接近的名为毁灭(Ker)的天灾,缓步向他走去。身后的骑士们也缓缓拔出了利剑,僵硬的动作昭显他们恐惧的心境。大多数骑士带着慌乱的眼神看着天空中的天灾。
少女现所见所闻的景象大概如同曾在王立图书馆中所览的末日绘卷无异。混杂着金属落地声,刺耳的毁灭之音持续摧残众人的心境。
一个,两个……大多数骑士选择四散逃逸,或是颤抖着将剑指向天灾。天灾的面容上出现了诡异的神情,或许是嘲弄,亦或许是讥讽。在源自黑铁王座的猩红眼神的注视下,接二连三的火柱,冲破地表,为恐惧笼罩的人们在灼热的熔岩中化作漂浮于浑浊空气中的烟尘。
“殿下,遇到最糟的情况了呐,彻底沦为玩物了。”老骑士望着缀饰焦土的鲜血,轻叹道。
“科斯林卿难道还有什么期待吗?”金发少女抿着唇低语道,“亚平宁人将成为无家可归的怪物的命运已无法改变。”
“那请准许老臣用这幅残破之躯再为王室尽忠一次。”老骑士拔出了佩剑,银灰的剑之纹章在他脚下展开,运用其权能守护身后的少女,与缓缓接近的天灾对峙着。恍惚间,熔岩之海自数处冲破了地表、天际,裹挟着泯灭之息向两人扑来。
灰白的纹章闪烁着,熔岩之海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老骑士基于纹章构建的屏障。权能“守护”在那想要在最后之时尽忠的悲愿下全力施展。
离开那混杂着尘埃的黑烟中,天灾卡尔(Ker)的真身第一次完全显现在少女和骑士面前。毁灭亚平宁帝国的元凶之一,倨傲地端坐在虚幻的火山上的黑铁王座,火焰吞吐,黑烟滚滚,焦土蒸腾,炼狱现世。
“想不到死之前还能见到他的真身。这大概是他的恩赐吧。”少女仰望着离开黑铁王座的巨兽,“科斯林卿,该放弃了,临死前的自我折磨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殿下,我会守护您至死。帝国希望的火种怎能于此熄灭?”那沉朽的声音仿佛在述说真理,亦或许这便是他所信奉的铁律。
随着不断于轰鸣间喷吐的火焰,岩浆依旧在不断冲刷着剑之纹章筑成的屏障。黑铁王座上的怪物欣赏着这幅精妙的油画,阴沉的天空,大地千疮百孔,万条流淌着暗红色血液的河流流淌着,轰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映衬着这幅美妙的景象。一切都令他感到愉悦,他便是此地的至高者,此地的万物谁敢忤逆他。
一道纵横天际的铁幕悄然而成,遮断了着高温的炼狱。在斑驳的光怪陆离下,黑色的身影向黑铁王座不断接近。雾气不知何时已弥漫、遮盖着这片区域。
“一切起于混沌,又将归于寂静;薄雾充斥于迷茫之间,将幻化全能的一切。”
少女照顾着由于耗尽一切的老骑士,老骑士眉间又多了几条皱纹。即使相隔甚远,少女也能感受到那伴随着咏唱而起的薄雾中散发出的刺骨的阴冷,还有那在薄雾笼罩下显得黯淡的赤红光芒。
少女扶老人躺下,缓缓向那片战场买进。纯粹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激起的风刃划破了少女的肌肤,鲜血滴落在地,而少女却未在意。她还想看到更多。
薄雾依然在疯狂扩散着,包裹住整个战场,消去了魔法的碰撞声,卡尔(ker)狂化后巨大的身影、莅临无尽深渊般的黯淡魔力、焦土上的炸裂声。这就是少女能从薄雾中依稀可领会到的的所见所闻。狂暴的巨兽冲出了薄雾构成的囚笼,无数青白色的的锁链缠绕在巨兽的身上。冲天的岩浆伴随着天灾的引导,追寻着敌人。青冥的光束自薄雾中散逸,吞没了整个战场,赤红的光辉渐渐黯淡,薄雾再次吞噬了一切,伴随着天灾卡尔(ker)最后的痛苦咆哮,一切终归寂静。褪去的薄雾后,渐渐消散的青白锁链掀起翻滚的尘沙,少女看到了,坠落在焦土上的破碎王座以及刺入灰烬渐渐如烟缕般逝去的黑剑。
从远方而至的旅者行走在焦土之上,向少女和老骑士逼近。老骑士强忍着痛,拔出插入焦土终点的断剑,守护着他最后的精神寄托。
低沉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你就是预言中罗慕洛留下的巨大遗产吗?”
灼热之风吹起深色风衣,黑色风衣下的身影现于少女视野之中。
我,仍身处灼热地狱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