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染天空的灰暗并未因时间变化而褪色。那永恒的灰暗加重了众人心中的抑郁。
福尔德山脉西侧,大大小小数十个帐篷驻扎在山腰。喧哗声取代了密林原本的阴森,这里已被开拓为的营地。数百名学员,七十几个小队,驻扎于此。
这场残酷的考试已用鲜血令学员们意识到,组成小队,才能在此方世界苟延残喘;多支小队组成集团才能抗衡游荡于这片阴翳世界的超规格怪物们。
天幕的幽暗加重了。经历了三日的探索,格蕾丝猜测这大概是这个昏暗世界的“夜”吧。伴随夜更深沉,气温骤降,寒风穿透了冬衣,扎痛了在外巡逻的学员。
篝火驱散了严寒,点亮了山腰。跃动的火苗此时已成为学员们唯一的信仰。相较于待在帐篷里,无疑围在在篝火旁更令人感到温馨。小队中所有成员围聚在火堆旁,享受片刻的闲适。刺骨的风拂过滚烫的身体,无法消减一丝温暖。
明亮的火光将格蕾丝的脸蛋映得通红,紧握着茶杯,她将精致的小脸埋在膝盖中,旺盛窜动的火星照亮了她的轮廓。
一旁米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纤细的女孩,嘴角不自觉挂起一抹笑意。暂时摆脱了生存冒险的紧张节奏,米娅回溯过往的记忆。喷涌而出的血液沿刀槽倾注而下,视野里尽是翻滚的血海。第一次实战,是格蕾丝将自己从迷茫的云海拖拽回现实。回想起往事,嘴角微微上扬。
一堆篝火,一杯浓茶,一位美人。寒夜中,细细品味别样的温暖。
嘶哑的咆哮将睡梦中的格蕾丝惊醒,飘远的戈鸣声与尖促的惊呼令格蕾丝心生戒备。她顾不上自己如何回到帐篷,摇醒了米娅和叶颜,紧攥魔杖,披上风衣钻出了帐篷。
是西南方向的喧闹声。
待格蕾丝到达那里时,惊呼、怒吼、咆哮、泣声、低语一时皆涌入耳中。 篝火照亮的情形压去了格蕾丝的一切情感。
数只巨兽正沉浸于毁灭破坏的愉悦中。折断的梁木、坍塌的帐篷,污秽的血斑。跃起的火花照亮了巨兽乌紫的瞳孔,散发出妖冶的光芒。巨兽并未待吞咽嘴中的断骨碎肉,就开始在营地周围徘徊,准备新一轮的猎杀。数百名学员将五头封锁于篝火旁。
划破夜色的咆哮,集团成员所组成的包围圈已出现骚动。格蕾丝感受到了,伴随嘶吼,某种情感已不知不觉黏附于内心、神经。——是恐惧吧。
骚乱仍在扩大,格蕾丝瞥了一眼一旁的男孩,大约十二、十三岁,双脚正微微颤抖,双手似是紧握着什么,眼神透着不明的情感,只是魔杖已平躺在大地母亲身上。
脑中忽传来绞痛,低语声在意识深处回荡。格蕾丝倚靠着树木,指尖已刺入树干,未察觉刺入血肉的坚硬树皮以及所带来的疼痛。数千句低语在耳畔反反复复交错、重叠,侵蚀每一点意识。
格蕾丝睁开双眼,暗蓝的瞳孔,闪烁着微光,恍若夜空。“记忆啊,你常叹众生人生真实无欺。”伴随着格蕾丝的轻声咏唱,闪亮的光辉自云端降下,沾染古老气息的时光余烬自远方降临至此处。
“回溯历史那悠远的记忆,踯躅的战场幽灵呐,舍弃失落的信仰的悲哀者。自腐朽的墓地走出,徘徊于幽灵的街道。为我而战,无需跪拜乞讨,将一切荣光与赞美献给战争。”
沧远的歌声盘旋于光柱,伴着冗长的咒文,迷离的微光洒向大地。布甲在光辉中变换为厚实的玄甲,布满缺口的长剑化作锐利的青剑……洗濯的微光扫除了这片密林中所有学员的精神上的疲惫,魔力以惊人的速度回复。
“这是神迹吗?”倒在地上的伤者惊异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在那闪烁的微光照耀下,撕裂的痛感消失了,胸前深印的抓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狂热的意志驱动伤者起身,拾起手中的剑,舍弃本应拥有的恐惧,踏着前所未有的轻盈步伐加入战斗,脑海里涌现如海般的不明记忆,挥挡出未闻的剑式。
连续不断的魔法如风雨般拍打在巨兽那庞大的身躯上,剑士们游走于战场的各个角落,用娴熟的剑术承载巨兽的暴怒。
被利爪撕碎的玄甲、利刃于光尘里重铸,已助学员们再次加入战斗。
魔法掀起的热浪席卷了密林,戈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战士们已经忘却了剧痛,披着鲜血,在热风中赌上生命搏杀。
“已经结束了吗?”格蕾丝脑中的混乱渐渐消退,侧身远眺,入目尽是荒凉。加倍溃烂的血肉,化作粉尘的刀剑,痛苦的哀鸣......
淡淡的哀伤浮上心头,天空一片血红,格蕾丝疲惫的依靠着大树,看着不知何时已如剑尖的鲜血悬挂在密林上的云彩。
“究竟要战斗到何时?”怀中的石板上又多了一笔,已经1848日了,而我的归处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