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具在人造的竹林之中缓缓前行,雪之下一言不发地认真观看着表演,不过话说这家伙如果有年票的话肯定来过不止一次了,n周目的狂热爱好者吗。
“呐,雪之下……”
“安静。”雪之下比出了一个静音手势,继续认真的观看者熊猫在竹林里跳来跳去,看来我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了吧。
我静静的看着雪之下认真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与其说是柔美,不如说是显得很天真,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来样子,这个年纪的孤独少女的应有模样。
但就像我一样,因为世俗的逼迫,不得已拿出一副算计周到的样子来,终究还是会让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吧,有的时候,在夜里猝然醒来,我的身体因为自己的重量而麻痹,我感到窒息般的倦怠在胸中压抑,以往的信条统统褪色,只有迫不及待的睡去的愿望还在心中呼喊着。
雪之下的样子,之所以那么天真柔美,可能是两个倦怠已极的人互相欺骗产生的幻觉吧。
但雪之下毕竟与我不同,她不是想撂挑子就可以撂挑子的,我大可以放弃现在的操守,去做社会的渣滓,但她不可以,她的眼前始终晃动着他姐姐的身影,即使疲惫欲死,她也会奋起而追吧。
演出结束时,我看着雪之下重又变得冷漠的脸,我希望那种温柔只是一个幻觉,那种温柔是最悲伤的人眉眼里才会藏匿着的事物。
我望着早已在前排等候的由比滨和户塚,事情丝毫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在这里等候,大概是熟于人际关系的一种表现吧。
我们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加讨论,由比滨和雪之下继续走在前排,但不知为何,两人没有交谈,我和户塚随便聊着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实际上,多半是户塚在说,我在听,我的班级亲和力基本上是零,因此在这种谈话时没有什么可以说出来的东西,何况我也懒于在这种缺乏重要性的闲扯上下功夫。
人群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如果是带着孩子来的父母,一家三口此时基本上已经退出场地,去景区外找餐厅吃饭了。此时在游乐园里的成分,基本上是情侣和同学会,以及外地的游客了。
由于没有了孩子的喧闹,风的声音在院子中渐渐明亮起来。
风,基本上被赋予了空无一物的意向,但依然喧嚣着,似乎越是空空荡荡的东西,才越会无处不在的发出呢喃声和叹息声吧。
途中我们路过了纪念品的商店,谁也没有提起去买纪念品的事情,听懂了气氛的人们,其实也在纵容着气氛继续发展下去。
前面,我看到了已经集合起来的队伍,前方是又一处过山车设施,看着畏缩不前的雪之下,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暗中用手指戳戳雪之下的后背,看准了三浦在呼唤由比滨的时候,由比滨本能的向前跑过去,我用这种“有事情要说”的态度,让雪之下不得不回过头来应付我,这样,决定性的距离就被拉开,户塚明白了我的意思,很自然的和回过头来的同学们打着招呼,往前走了过去。于是,我和雪之下前面,很快就被陌生的情侣填充好了。
雪之下发现了我们已经彻底和大部队脱节了,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皱皱眉头,很不快地说:“明明就算坐那个也没有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这种必要,如果在精神上会受到伤害的话。”
雪之下惊讶的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的说:“你知道姐姐的事情吗?”
又是你姐姐啊。
我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用说我就能猜到一些了,算了。她肯定捉弄过你吧。”
“啊……”雪之下想了想,最终认同了这种说法。
我说:“从旁边的通道走,一样可以俯瞰这里的景致的,我们先过去吧。”
很少见的,雪之下顺从的点点头,垂头跟在我后面,但一直保持着距离,如果我停下来等她,她就会也止步不前,等到我再次迈步时才会跟上。
“到头来,还是你能看到我的所想,就和当年的姐姐一样。”
“你身边有我们这样的人,最后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吧。”我没有调整措辞,本来,我是想和阳乃划清界限的,一不小心就顺着雪之下的语言走了下去。
“是啊,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雪之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到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依赖这种词汇,在这里说出来是具有歧义的,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样说的。
我停住脚步,站在了通道的一侧,为来往的行人让出道路。
“呐……雪之下,你就没有,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属于自己的梦想吗?”
雪之下极其快速的回应了这个问题。
“有梦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人们努力反抗命运,只会更加接近死亡而已。”
“我要听的不是加缪的回答,是你的回答。”
不知不觉中,我的话语变得直率起来。
雪之下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失礼,或是说,默许了我的失礼,她抬头看看被灯光照亮的天空,问道:“你看,比企谷君,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天空中,是不是能看到星星呢?”
天空中雾蒙蒙的,没有一颗星星。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阳乃的存在,就是过早出现的灯光吧。
“你现在,倒不如说是害怕着什么呢。”我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雪之下没有回答我的话,但她无意识的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离我两步远的时候才停下来。
“快点走吧,要不然,就看不到烟花了。”
尽管这么说着,但还是我走在前面,一个人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流,雪之下就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若即若离的跟从着。
但是,在我们走出通道口,惊叹于眼前的城市夜景和灯火通明的圣诞装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雪乃,真巧啊。”
雪之下战栗般的回过头去。
“姐姐。”
人群在童话风格的城堡前聚集起来,低声的骚动在各处接踵发生。
雪之下很自然的被阳乃拉走了,对于姐姐,她本来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当被问到“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有这种行程。”的时候,阳乃很自然地供出了叶山。
她和叶山很熟,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估计就是，
“明天有什么计划。”
“不好意思要出去。”
这种对话暴露出的行踪吧,话说阳乃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妹控吧。
我一个人站在人群的后面,稍微有些无聊的看着黑压压的阴影。
在我自己沉浸在思想中的时候,天空中,伴随着惊呼声,绽放了第一朵烟花。
一个轻轻的呼唤声准确地在我的耳际响起。
“呐……小企。”
是由比滨吗,为什么脱离了队伍。明明就在前面……但是,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才发现,在我视线中能找到的,只有叶山和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上升。
烟花反复绽放,凋零,摇曳。我们的脸庞在光芒中显得明暗不定。
“你和原来,不一样了呢,小雪乃也是。”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就像叶山作出的反应一样。
“感觉,只有我被排斥在外……为什么,我们的社团,你答应我的社团……都没有取回来,你也在那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了……”
彩羽还在叶山旁边费力的呼喊着,与其说是努力,不如说是徒劳吧。我这样想着,看着由比滨咬着嘴唇,和她轻轻翕动的睫毛。
真徒劳啊。
就像我在做的事情一样。
“小企,我们……变回以前的样子吧。”
烟花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满园的人头攒动间,轻轻弥漫着低语的声音,尽管在烟火声中,还是有风在远远飘游。
真徒劳啊。
我的心中只有这种想法,和无以复加的疲惫在缓缓上升。
我垂着头,没有办法回应这样的请求,前面的叶山,在我的余光中,也保持着仰望烟花的姿态,一句话也不说。
“那,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冷彻的声音不知如何从我的喉咙里发出,震动着我血脉奔流的头脑,嗡嗡直欲晕眩。
由比滨不知所措的望着我,显得无比凄冷。
这,是我的错。
我的心中回响着这样的声音。一开始不肯对别人造成伤害,放任事态发展下去,最后就是这样结果。
“我没有说明白我的态度,原谅我吧,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由比滨只是一个笨拙的,希望周围的一切安好不再改变的少女,我擅自以为她会明白我的想法,是我对她的伤害。那个人际圈之外的地方,是她的全部自由,如今,已经被我的偏执追逐,毁灭的一塌糊涂。
叶山垂着头,仅仅用了几个字,就让彩羽止住了话,然后奔跑着挤开了人群。
由比滨含着泪水的眼睛,在如同黄昏般闪耀的光芒里,散发着震撼人心的美感。但我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回响。
她不能理解我。
如果不能理解,再怎么华美的人际关系,我都不需要。
由比滨在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很快的离开了我身边。
“你这种狡猾的态度,我很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