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在学生会室放好,我和彩羽打过招呼,问她怎么回家的时候,回答是母亲下班的时候会顺路来接,我也就打算告辞了。
对于酷似妹妹的这种设定,我的售后服务功能一向是十分齐全的。
“难道说,前辈是想要送我回家吗?”
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一色彩羽斜瞄了我一眼。
“哦,是这样想的啊。”我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一向我的生命绝少个人的欲念为中心的行动,大多数都是认为不得不做或者是情理之中才会行动。
一色彩羽听到这个回答,反而有些惊讶的样子,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之后她蹲下身去整理箱子,挥挥手说:“路上小心,前辈。”
我于是就很自然地离开了学生会室。
在自动售卖机前停留下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暗金色罐装的max咖啡,俯身在取物槽内取出还在滚动的咖啡,双手捧住用来取暖,我回过身去,看到了在身后站着的雪之下。
“不走吗?”我拉开拉环,想把咖啡递过去,忽然想到雪之下说过她不喜欢咖啡,如果回头去买红茶的话,一定会被制止吧。
旁边没有垃圾桶,我把拉环塞进口袋里。
“有些事情。”雪之下侧过身去,示意我跟上她,我本来想说要去取自行车,想了想又作罢了。
“由比滨呢?”
我四面环顾着问道。
“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那么,雪之下肯定是表明了要见我的态度,才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吧。
“你肯定说了多余的事情吧。”我小口抿着咖啡,一面问道。
雪之下见我跟了上来,就迈开脚步,向着校门口走去。
“你这人真是什么都能说。”雪之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什么都能说,不好吗?”我看着校门外逆夕阳而驰的车流,问道。
“你也好好的考虑一下吧,看看是不是因该因人而异的。”
我转回视线,看着雪之下。
“是吧,所以我已经是因人而异了。”
雪之下,撩起耳边的长发,正了正斜挎在肩上的单肩包。
“选择信任的人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不痛不痒的这样回应。应该说这是难得的世俗化回应,雪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撇清思绪,转回正题。
“所以,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听见这句话,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雪之下会在这种问题上找人商量吗,按照我对于她的了解,答案是否定的。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惊愕的眼神,雪之下补充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不,从你嘴里问出来的话,绝对已经超级奇怪了吧。
“啊,雪之下,我说,你该不会是问我的建议吧,这样的话也太奇怪了。”
雪之下沉吟了一会,深思熟虑之后,她满有些不确定的说:“大概,不是这种考虑,我是说,问问你打算选什么科目。”
“无论我选什么,你都应该去选理科吧。”
我很直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雪之下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看来她姐姐的行动基本上她都预料在内了。
“比企谷同学,你听说了多少?”
“如果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情的话,那我只是知道有这件事情存在着,仅此而已。同时,如果让我个人在这件事情上作出决定,我肯定会按照家里人的决定选择。”
雪之下偏过头来看着我,是生气了吗,但是看上去雪之下并没有这种情绪,反而意外地有些轻松。
疏不间亲的大忌,我已经触犯了第二次。
“你还真敢说呢。”沉默良久之后,雪之下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在愚蠢的诚挚这一方面,我绝对是最强的那一个。”
雪之下看着我夸耀的神情,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种事情也会拿来炫耀……也绝对只有你这种家伙了。但是,这种诚挚,我倒是……”
在这样说完之后,雪之下的手握住了单肩包的带子,垂头走路不再说话了。
唯一让我感到疑问的事情,是雪之下到底想要确定什么。说是确定我的志愿,我可不会认为雪之下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送到已经看到雪之下的公寓的路口处,我就转身告辞了。
雪之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终究没有说,一般这种情况下,刨根问底才是让人陷入为难的行动,但是终究放心不下,我在走出了一段距离的时候,回头看向雪之下的方向。
人行道前的指示灯已经转为绿色,提示音在刚刚就已经响过了。
但是雪之下依然站在那里,正在朝这个方向看来。
我们目光交汇,雪之下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躲开视线,而是令人惊讶地轻轻微笑了。那种神色并不是女性柔和的人格表现,反而带着出奇的刚强。
我突然感到,自己对于雪之下的了解,是绝对不完全的。
甚至,有可能我从一开始就错误的估计了她。
那种异样感就仿佛我在人影交错的网球场上,听坐在身旁的户塚聊起自己的计划,以及对于未来道路的看法一样。
那时,户塚用一条柔软的草绿色毛巾擦拭着自己脖颈上滑落的汗珠,香波的味道被升高的体温蒸得逸散出来,在我身周弥漫着。
“对未来的打算吗?”户塚轻柔地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旋即有些怯怯地笑了:“我以为八幡是个厌恶这种话题的人呢。”
实际上,我的确不太喜欢这样的话题,但是由于最近一直都在思索这方面的事情,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户塚把食指压在嘴唇上,似乎想了一会,但也许只是在组织词汇。
“如果能够保送预科生的路子的话,那会比较轻松一些吧。”
户塚转过头来看看我,又说:“但是呢,事情并不总是按照人构想的那样发展,不如说,是往往都不会那样发展吧。所以,成败的事情,大多数都不是由人决定的,作为一个主观上有行动力的人,我还是觉得应该努力地把握自己的命运。”
户塚瞄了我一眼,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我实际上十分震惊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户冢彩加这个一直被当做女孩子的男孩子,在他柔弱的外表之下,存在着坚定而具有阳性的内心吧。与之相比,倒是某些一直叫嚣着肌肉和男子气概的人,显得软弱而无能。
那件事情之后,我也要改变对于户塚的态度了。
两个人凭借最初的印象彼此接近,渐渐地看到现象下的本质,并接受认同这种本质,最后坦诚相待的过程,大概就是友情所说的全部。
可惜,大多数人际关系都停留在浅薄的第一层次。
不是因为太过小心不肯暴露,只是因为外壳之中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可以互相探索认同的余地罢了,诚然我这样说是一种傲慢的表现,但一种行为并不能从动机层面否定它所带来的切实结果,事实上,结果的意思就是不可否定的事物。
从这个角度看,曾经风行一时的“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拒绝方式,正是两人太过浅薄鄙俗的标志,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可以用来肯定的事物,那只能说这两个人也太过可悲和愚蠢。
为什么我会联系到这件事情上呢,这是因为我总被嘲笑,总遭拒绝,从而有了一双厌世的眼睛的缘故。
也就是凭着这样一双眼睛,我得到了叶山隼人的认可,这一点,我实在马拉松的漫长道路上气喘吁吁地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