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我把运动服卷起的长裤放下,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上衣,补充说:“现在,就只有一件事情是我还很好奇的。”
雪之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说关于叶山隼人文理分科的谣言吗?”
“嗯,就是这件事情,如果说,谣言之所以能够传播开来,是因为至少本级部的学生会对此好奇,那还情有可原,但是……”
“但是这个消息一定有一个源头,是吗?”雪之下接过了我的话。
“我倒是并不好奇源头是谁,只是,这个人的动机很有趣。因为无论如何,叶山按照以往的行事准则,总会选择文科,但是不知情的人得到了消息之后,很可能跟风选理科,如果真是这样……”我忽然笑了出来。
“会发生什么呢?”雪之下的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前倾过来。
“叶山隼人就既可以实现自己的‘泛爱’的愿望,但在客观上又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我实在想不出哪里来的这种好事,哼,”我冷笑一声,“只是刚才跑步时间有限,没有问这个问题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雪之下有些惊愕地看着我。
“谁知道呢?”我摆摆手,补充说:“我个人觉得,对于叶山来说,这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雪之下微微一笑,说道:“理想主义者会抱着理想溺死的哦,比企谷君。”
要你管,话说你是哪里来的红茶吗?(注1)
由比滨被拉去参加了庆功宴,我们等了一会,没有消息,于是决定自行离校。
一如既往,我们在学校门口道别。
我的心中对于那个发问,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
就在我推着自行车准备向车道上走去时,我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抓到你了,前辈——”
好麻烦。
我看着已经换成正装的一色彩羽,后者正逆着夕阳,带着惯常的挑逗意味微笑着,亚麻色的齐肩短发显得光亮柔滑。
“没去庆功宴吗,叶山也在的。”我继续自顾自地推着车向前走去。
“好冷淡啊,这个时候不应该很感激吗?”丝毫不在意我的漠然,一色彩羽在我旁边走着,由于步伐不够大,她只有时常用小跑的方式跟上来。我于是放慢了步速。
“感激什么,你的搅混水功夫吗?”我按照自己的猜测,直接地说了出来。
“前辈真是莫名其妙的聪明呢,难道说竟然有把握人际关系的能力吗?”
“太失礼了吧,这句话。”
“真是的,人家可是很真诚的在说呢——”一色彩羽比出一根手指,斜瞥着我,带着拖长的声调说道。
快停止这种可怕的撒娇吧。不如说,在叶山身上试试看好了。
我突然停了下来。
一色彩羽有些跟不上节奏,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在确定我的意图。
我指着一旁的家庭餐厅说道:“我要去那里吃饭。”
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一色彩羽退后一步,摇摆着双手说道:“那是什么意思,觉得遇到了落单的后辈就可以趁此机会约出来吃饭吗,虽然觉得很体贴但仔细想想可能还是有些风险系数,对不起我拒绝。”
听人把话说完好不好啊,真是的。
“你家在反方向吧,如果要把话说完的话,你就会很难回去了,这样,在这里说完,至少还不算晚,安全系数也高一些。”
一色彩羽突然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凝视着我。
“前辈莫非真的是个好人?”
够了啊,你。是谁三番两次的强行发卡啊,你这人际圈粉碎机。
“但是为什么这么警惕呢?”
“没什么,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要保护好妹妹,这样的。”
“好恶心。”一色彩羽皱着眉头,嫌弃似的张着嘴,发出“哈——”这样的声音。
我没有理会一色彩羽的嘲讽,只是个人而言,确实存在着把她和小町混为一谈的危险性。看来我也真是有些生疏了啊。
我们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一色看着菜单,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自己没有来过吗?”
“不是,觉得如果要和同学出来的话,肯定不会选择这里吧,看起来分量好足。”一色看着邻桌的人,一边解下围巾,一边这样说道。
告知服务员点单的内容之后,我回归到正题上来。
“叶山的谣言,你占了几成?”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一色彩羽惊愕地看着我,这一次真的确定了我的知情。
“为什么,前辈会知道啊。”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可是在你嘴里听到的。而且,如果你不是源头的话,按照叶山的人气,这样的谣言早就已经沸沸扬扬了吧,可是呢,我丝毫没有听到一星半点的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而你自己的言语中也表明,这并不是小圈子里的私话,而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说……”
“啊——前辈,太聪明会遭人记恨的——”一色趴在桌子上,仰着头看着我。
“也就是你了吧,被揭穿也不会感到羞愧。”
“因为这是女孩子为了梦想的纯真努力哦,一般会被原谅吧。”
“先不说你的用词多么糟糕,但就叶山的话,恐怕不会吧。而且,如果喜欢叶山,你跑出来找我干什么?叶山说不定正被一大群人包围着呢。”我用威胁的口气说道。
“所以说啊,前辈,即使有着理性睿智的头脑,不还是不明白女孩子的想法吗?”
“也就是你吧。”我反唇相讥说,同时注意到一个端着餐盘的人在走过我们桌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哎?比企谷,好巧啊。”
我和一色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看向了说出这句话的人。
是折本吗,我看着站在桌旁还穿着海滨综合高中的校服的女孩,感觉好麻烦,尤其是现在这个状况,身边还跟着一色彩羽。
折本看着我们,有些疑惑地说道:“还有总武高的学生会长啊,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呢,难道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怎么可能……”我本能地否定了这种无聊的说法,但是一色却小恶魔似的笑起来,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说道:“谁知道呢——你说是吗,前辈?”
这家伙为了拖我下水连自己都卖出去了啊。
折本自来熟似的坐到了一色的旁边,在一色耳边耳语着什么,很快两个人都笑起来,边笑边打量着我。
我最厌恶的情况出现了,没有之一。令人厌恶的女性闲谈时间,不仅把身旁的男伴排除在外,还要说一些充满恶意的笑话。
“不过啊,比企谷原来的时候……”
“哎?真的吗?前辈现在可是……”
“是吗是吗?好惊人啊……”
好讨厌!我干脆打包告辞算了。
“不过呢,前辈还是很好用的呢,尤其在处理事务的方面。”
“比企谷,你是什么时候学到的这些啊,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我懒懒地回应了一句。
快来点什么人把她弄走吧。虽然在这种事情上我也是百战余生了,但是在精神上的伤害可不是会使人更强壮的吧,有的时候,接踵而来的痛苦会使人只想到恐惧。
现在这种情况……我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擦黑,如果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么就觉得时间流逝地更加迅速了。
等等……刚才那个,发梢稍稍染成紫色的人……好像朝这里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家伙。
“比企谷弟弟,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也就算是我的愿望间接实现了是吧。但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喜悦呢?
雪之下阳乃看上去完全是在玻璃窗中发现了我,才偶然进入这里的。
但是,这里的路,无论是傍晚的闲逛,还是回家看看,都不会路过,如果目的是我,应该会事先打电话才对。
那么,雪之下阳乃的目标就应该是……
不妙啊。
雪之下阳乃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并没有看面前的两个人,一色和折本都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似的,坐直了身子,停止了吵闹。尤其是一色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受惊的仓鼠,直起身子来,鼓着腮,如果拿手戳一下的话,一定是……
“上次的事情,还记得吗?”阳乃向服务生表示自己只是坐一下,回过头来向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看得我后颈升起一阵凉意。
“你是说雪之下的分科问题吗?”我拿起卷好的鸡肉卷,准备咬下去的时候被阳乃的发问中断了动作。
“不止如此哦,还有她假如那样做的话会带来的后果。”笑容没有变动,但是阳乃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令人颤栗的寒光。
“什么意思?”我面不改色地问道。
尽管对面的一色彩羽和折本好奇的看着我们,但我还是没有避嫌而停止对话的打算。
“就是说,除去总是晚回家,还带一些奇怪的人回去,以及往家里打的电话都不太合乎规矩之类的事情,小雪乃现在面临着的问题才是问题哦。”
带一些奇怪的人,难道是指我?不会吧,我怎么看也不是奇怪的人哦。
但是,从阳乃的口中,的确吐出了一些不得了的话。
“还记得议会重开的事情吧。”
突然扯到政治上来,我有些不习惯,何况同女性讲话,政治军事文学哲学都不能谈不是常规认识吗?除此之外的事情呢,也要适度地谈,谈多了显得卖弄,将被认为狂妄自大,谈少了又是愚昧无知,女人真麻烦,原来我就有一个朋友……咳。
不过说到议会,雪之下的父亲好像就是议员,前些日子生病发烧的时候,在电视上确实看到了这样的新闻,阳乃来的时候也注意到,所以会引用当时的事情,说记不记得而不是知不知道吧。
“所以呢?”
“所以父亲有一段时间不在,母亲希望雪乃搬回来住。”
“是这样,这也没什么吧。”
“比企谷君,有些时候聪明的很异常,有些时候笨的让人反感呢,总之,就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