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去兮排云几万里
“啊……阁下便是……”
打发走了想要上前来询问的儒家弟子，荀况看着施施然凭空站在城门楼阁对面空中的那人，心中暗叹一声。
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把诸子百家中最强的那一批都打了个遍还留下了些不得了的东西，结果却毫无隐藏自己的心思……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有恃无恐的嚣张还是超脱凡尘的淡然。
荀况在这之前没有亲眼见过这位神秘的踢馆客。但即使只是稍微听了一句对那人的外貌描写，他也在初见之时就已经能够确定站在那边空中之人的身份了。
面容如何光说她美也只能让人把世上一切美人囊括进猜想对象里去，最显眼也最容易辨认的当然还是她的发色与衣着。随意披散却不显凌乱的奇特绿色秀发，风格迥异却能让人看出端庄华贵的红白色衣裙，还有一双让荀况联想到猛兽乃至鬼神的血色竖瞳都是相当明确的辨识点。
嗯，现在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悬浮在空中的……轻功？
荀况知道世上有些奇怪的武功可以达成一些看起来无法理解的效果，但实质上只是某种对内力环境的应用与巧妙的障眼法而已。对她站在空中这回事，他只是稍微愣了愣，随后便不再关注。
轻功再好，人也不可能真正飞行，这在秦时明月的世界之中也是一项不需多言的常识。无论如何，荀况的脑洞也还没有大到把眼前人往非人或者仙人的方向上猜。
无论如何，既然见了面，礼仪就不能忘。双手作揖躬下身子，荀况微微垂下含带锋芒的双眼，温声说道：
“儒家掌门荀况，见过风见先生。久闻大名，可惜当日未能在小圣贤庄与先生辩学较量，实乃遗憾。先生之前所留书籍，实在是大才之作，让况眼界洞开。”
刚刚脱离了年轻人范畴的荀况，之前对儒家被这位踢了馆还是心怀怨念的。不过在得知道家农家阴阳家也紧随其后倒了霉以后，这份不快也就差不多消弭了。现在比起踢馆带来的麻烦，他更在意的反而是这位走前留下来的东西。
《归去来兮》毫无疑问是一篇极为出色的心法。中正平和，淡泊明静，与儒家传统的功法相辅相成甚至可以说犹有过之。如果不是因为得到它的理由太莫名其妙不让人放心，或许现在荀况都要在儒家内门推广这项功法，而不是暂时束之高阁由他和二掌门私下研究了。
不过……比起这个，真正让荀况重视的，还是大妖怪留下的另一篇文章。
《论先古儒家学说的起源、优势与局限暨人类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的发展规律》——起了这么个丢人名字的文章自然不可能是学术论文之类高端的玩意，只是大妖怪综合了网络上的一些资料自己复制排版整理出来最后让系统“印刷”成竹简样式的四不像罢了。里面关于所谓先古儒家的论点，在荀况他们看来虽然有一针见血的高见，但也有些其实从根本上的引经据典里就错了，之后的讨论批判也更加无从谈起。应该说写出这些的人是有大才的，只是他掌握的典籍可能出了那么一点差错，让他的研究陷入了一些误区，实在是让荀况有些为其可惜……不过，这种情绪也只存在了一瞬而已。
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的阅读进度到达了书简的后半部分，所谓的“人类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的发展规律”。比起这一部分的理论给他带来的震撼，那和自己应该说水平相差不大只是观点新颖超前的儒家学说分析根本连点毛毛雨都算不上。倒不如说，这两者真的应该编写在同一本书中吗？
完全不同。
如果说对儒家的分析给他和师兄交流学问的感觉，那这一部分所展现出来的大学则是让他感受到了仿佛纠结的学子受高人启发之时那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恍然。过去只是在心中有所明悟却难以描绘的感触认识在文章之中被直接以直接准确的语言表述了出来，使得他对社会，对人性原本的观点得到了极大的拓宽。原本只是放在心底聊做幻梦的那个大同盛世的形象，在这篇文章的指点之下一瞬间生动鲜明了起来。如果不是大环境不允许，可能荀况要准备兴冲冲地去闹革命了。
也是因此，荀况对于给出了这样大才之作的大妖怪想到尊敬，甚至隐隐持了晚辈之礼。
不过……既然有如此远见大识，为什么风见家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显露出名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