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的事情我就有些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而记得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就那样睡死过去了,虽然说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是有些事实我是的的确确的明白了——无论再怎么掩饰下去,终究是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因此我决定不再欺骗其他人了,只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早晨了,准确的来说是到了正午的时候比较正确吧,因为床头柜的闹钟很准确的显示着正午11点半,烧已经退了一些,也不会觉得那么恶心了,但是不想起床却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早出晚归,使得我的身体已经几乎适应了这将近一个月以来的疲惫感,因此一旦停下来好好的大睡一觉,之后,就会变得不想再离开舒适的床了——虽然说我的床只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罢了。
我将因为睡了太久而富有汗臭味的粉色睡裙脱下,换上了两年前买来的蓝色运动服,大小还算是合适——我是应该庆幸当时买大了一个尺寸,还是说应该感慨这几年都没有长大呢?
用放在床头柜上的,已经变凉了的水缓解了一些想要呕吐的感觉之后,我从被窝里边将自己的脚丫伸出,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随即便是那令人寒毛倒立的感觉传来,我不禁哆嗦了一会儿之后,快速的将脚探向了放在床底下的拖鞋。
因为睡了很久的缘故,在刚刚从床上站起来的那个瞬间,骨头便发出了呻吟,因此我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加剧而努力的伸长着四肢。
还是不要刻意的岔开话题逃避了的好吧?此时的我正呆呆地站在门口,颤抖的手无力地搭在了生锈了的门把手上,虽然说生理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内心当中还有跨不过去的坎——
我突然有些害怕,在打开门之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那张脸,那张怒视着骗子的脸,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害怕,毕竟还在同一个城市里,要是遇见了该怎么办?难道说——我要先逃掉吗?还是说等着他无视了我呢?或者说等他上来骂我呢?我不清楚,毕竟我已经不可能再顶着「骗子」的头衔去见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了。
毕竟一定会被讨厌的吧?很有可能早就被他讨厌了吧?但是我心中还是会按捺不住想要回想起他的容颜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越不想要去理他,就觉得他的存在感越强烈了,这应该就和口腔溃疡是同一个道理吧?
你不去理他的话——会痛,你去理他的话——还是会痛,只能等它自己好,但是却又漫长得不得了......我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想法了,这到底我到底是为什么会一直对他恋恋不舍呢?明明应该已经被对方给讨厌了才对,但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克制自己想要见他的冲动呢?
因此我决定了,我想要忘掉这一切。
我很清楚下定了这样的想法十分的自己十分的不负责任,但是事到如今,我很有可能已经被对方讨厌了,那么为什么又要自讨苦吃的去记住它呢?我很清楚这是悖论,但我还是想要这么做——我清楚这只不过是在逃避,更清楚这只不过是在麻痹自己的大脑神经罢了,但是又有谁没有自我麻痹过呢?
从来没有经受过重大挫折的人会嘲笑那些逃避的人,会取笑他们做麻痹的行为,但是一旦到了这些人自己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又何尝没有这个念头呢?每个人都会自行的篡改记忆,去改变结果而重铸其不同的世界线,只是与现实不太相同罢了——所以这才是最可悲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的我决定了,即使生活在同一片城市里,生活在这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城市里也要小心一点尽量不去见他,就算不小心在街道上撞见了,也要快点跑开,或者说是无视他,毕竟他也一定不想要和一个骗子有什么交集吧?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他从内心当中赶出去,把他的外貌删除,把他的声音卸载掉,把他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都从脑袋里清空粉碎掉,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地方能够承载着我这些乏善可陈的回忆,在我某一天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的时候,可以重新取出来看看,但是我很清楚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依照着这样扭曲的想法,我狠下心扭开了门把手,随着有些释怀的心情,扑面而来的是凉爽的风儿,它们在我的脸上,身上,每一寸肌肤上游走,带给我无与伦比的清爽。
将双手搭在了不高不矮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的院子里的一切,依旧是那三米左右高度的围墙,只不过是苔藓十分明显的刻印在那上面罢了,原来的滑滑梯也被移动了位置,只不过是生锈了,原来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最显眼的还是那遍及院子里每一寸地方的杂草吧?说回来除去那些杂草,原本就是我的工作吧——
说回来,要不是我愚蠢到非要去跟踪夏沫的话,也就不会让这片院子变得如此狼藉了吧?
向着楼梯迈开步伐,扶着把手来到了一楼,穿过只剩下桌子椅子的食堂,还有已经没有欢声笑语的客厅,我来到了距离正门只有大概几米距离的院子里——
我稍微用了点力气,将睡乱了的头发压下,然后便开始散步,从食堂走到客厅,再从客厅来到院子里,最后慢慢的来到了孤儿院的生锈的铁门前,凝视着那挂在门口的巨大的烫金牌匾,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着,我却多了几分新奇,毫无疑问——这都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但是却不知为何的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子萱姐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从身后突然传来了几个小孩子元气满满的稚嫩喊声,随即便是从大腿上传来的重量感,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挂着两个小孩子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搂着我的腰,狠狠的贴到了我的身上。
我伸手抓住他们粉嘟嘟的笑脸,毫不客气地掐了起来,等到他们两个笑嘻嘻的松开手之后,我才回答了他们,当然是往好的方向说了,绝对不可能把现在身上的不舒服给说出来了。
“你们两个小家伙放学回来了呀?今天有没有好好的上课呢?”
我将手搭在了面前的两个小孩子的头上,稍微用点气力的抚摸着,也因此他们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只不过他们毫不在意罢了——
“刚刚才放学回来......”
从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十分成熟的女性的声音,我向上一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作为福利院的看护人员的唐阿姨总是在这个时候去接放学回来的小学生 ,也就是现在我手底下的这两个小家伙,也多亏了唐阿姨的出现,才让院长妈妈这些年来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对此我还是挺感谢她的。
“小萱你身体好些了吗?才刚好!你可不能随便跑,要是再着凉了可就不好了......所以快些回去吧——”
对于唐阿姨一贯的瞎操心,我只能回以善意的微笑,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能够让她放我一马了,不过现在就要回去,也和我刚刚想的一样,毕竟好像走了很久的样子,只不过我都给忘记了。
“话说,你为什么走到这里来了呢?”
“啊嘞?我刚刚就只是在家旁边散步罢了,可能走得有点远了吧——哎呀呀,我真是大概是这几天发烧烧糊涂了吧?”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对着唐阿姨困惑的表情回一个苦笑——
“散步吗,那你也走得太远了吧?这已经是别的街区了哟......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赶紧回去吧——听说院长今天特地出门去买了鸡,赶紧回去喝鸡汤吧你!”
要不是听见唐阿姨这样的提醒的话,我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熟悉的商店街,而且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没多久就会到达那个我所熟悉的小区了,现在来讲那地方带给了我一次巨大的挫伤,但是双脚却依然向着那地方迈去——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毫无头绪。我没有办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更加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大脑回路了——
就像我在出房门之前所做的那番思想斗争一样,我明明都已经决定忘掉这一切了,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想要来到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说我生病了吗?得了无药可治的病吗?
“姐姐快看,那里有个奇怪的叔叔耶!”
我的右手被不断的晃动着,随着小孩子手指的那个方向望去,出现在视野尽头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的男生,他正站在我们福利院的门前,对着那面巨大的烫金门匾发呆。
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小正太的声音的缘故,对方冷不丁的朝我这边投来了视线——
明明才在不久之前说过,要把他忘掉的,就像是他忘掉我一样忘记他,别人才说过,要把他还要和他有关的一切事情,把他的气味,把他的外貌连同心中的那一份悔恨,一起删除掉的,明明希望他不会再看向我的,明明希望自己不会再鼻子一酸——
但是这一切都在相遇的那个瞬间,在视线相接的那个瞬间——化为了眼角不争气的咸味液体,从我的脸颊旁边慢慢地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