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贝利试图张开双眼，可除了剧烈的痛苦之外，在没有别的了。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特别是脑袋。喉咙干燥得滚烫，宛如置身火海。
意识也犹如浪中的小船，轻飘飘的不断摇曳着。
——
“还有意识呢。”
恍惚中，似乎有声音传来。
“喂喂——有人吗？”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拍打着自己的脸，由于触碰到了伤口，贝利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喂音希！别乱动！！”
“哎~~？”
“先帮他治疗一下伤口比较好吧？”
又有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说的也是。”
话音刚落，一股冰凉的液体倾泻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渐渐减弱。浓浓的清凉感从眼睛蔓延到全身。
身体逐渐恢复了气力，贝利试着活动一下手。
“哦哦~~动了动了！克丽丝超厉害！”
“这没什么的吧？”
“呃、……咳咳咳——！！！”
贝利用力地吸了口气，没想到却咳嗽起来。
接着这势头，贝利终于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贝利的视线很模糊，仿佛被纱布盖住一样。
带着违和感。
身旁多了三道身影。
“哦哦！醒了醒了！”
红色长发的高挑女子雀跃的笑道。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一旁的黑色短发女子用力敲了敲她的头，没好气地斥道。
“请问……啊，现在能说话吗？”
近在咫尺的，红色长发自然卷起，披在肩膀上，刘海撇向一边，盖住右眉。赤色的眼眸宛如一颗璀璨的红玉，其中悄悄地荡起波纹。
粉唇微启，带着莹莹花香，女子绽开一抹未经雕琢的微笑。
“……哈啊——勉强吧……”
贝利试了试。果然还是不太行，喉咙太过干燥了……
“这是失血太多造成的。”
说着韵希拿出一颗小巧的蓝色石头，甩了几下，便渐渐形成了一股清澈的水流，缓缓注入贝利的喉咙里。
“试着站起来如何？”
“啊、嗯。”
在红发少女的搀扶之下，贝利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可与此同时，强烈的不平衡感和眩晕感霸占了他的身体。双腿一软，差点又倒在地上。
现在才明白，那种违和感是什么。
——自己的视野不再完整。
紧张的抬手在脸上不停的摸索，左眼处包扎了厚厚的绷带。
“非常幸运，您失去了一只左眼，但保住了性命。啊，对了，我们需要尽快回到前线，将您送去治疗的。”韵希架着贝利，开始向前走。边走边冷冷的说道。这种冷漠的语调甚至让后面的两人感到浑身冰凉。
“……是吗？谢谢。”
贝利垂下头，疲倦的说道。他倦了，对于自己也好、这场战争也好，所以他不想说太多。
幸运吗？贝利心想，保下命来却沦为这副模样是幸运吗？若真的是如此的话，我想要不幸呢。这样子连路都走不好，对人类来说……也已经没什么用了吧？
“那支箭射穿了您的左眼，但所幸的是，并没有伤到右眼，也没有触碰到重要的神经。”扶着他的女子淡淡的说道，用一个看客的语调，“我们看到您的时候，您已经快死了。满脸的鲜血、一支箭插在眼眶的侧面，整个左眼球都是凹进去的，被刺穿了。您的手还在抓着箭杆，想要拔出来有因为痛苦而做不到。”
听着女子的话语，贝利抬起手看了看，血液与空气接触后凝固成黑色，双手都是，厚厚的一层。贝利能想象得到女子所说的画面。这种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啊……究竟是无瑕疵的幸运还是恶狠狠的不幸呢？
在世界面前，自己的伤痕根本不算什么。战争面前，死去的、受伤的，也不是小数目。偶然间进入伤兵营，贝利觉得那是比起地狱还要凄惨无数万倍的地方。毕竟在地狱里的，都是已经死了的；而在伤兵营里的，都是活着的——感受着无穷无尽痛苦，这是地狱；活的生不如死，便是这里了。
贝利从那天起心中便出现阴霾般的恐惧感。
自己的双手会在每一次作战前发抖。
举起火炮的时候，手臂会不自觉的颤动。
看到敌人朝自己扑来的时候，会打起牙颤。
现在自己成为了伤员。
贝利也就看开了些许。
先前的害怕为何物？自己的幼稚想法实在是可悲可笑。
“您很冷静呢。”女子又一次开口，但这一次的声音泛起了温度，“见过不少会大哭大闹的。那种家伙就直接扔了。您倒是不错呢。”
这算是夸奖？还是说鼓励？
“……是吗？”
“毕竟很痛的呢。”那个黑发的女子露出同情的眼神，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别被扯了几根头发就装出一副同感深受的样子啊，克丽丝！”
另一个红发女子愤恨的大声说道。
原来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克丽丝不小心被魔族的暗箭射掉了一撮头发，只好极不情愿的将头发剪短，用两根蓝色缎带将头发扎成两条马尾辫，现在的头发刚好盖住后颈。
“当然会痛的啊！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啊生命！你这个刚成年的小屁孩一点都不懂！！！”克丽丝突然情绪爆发，激动地大喊，“知道吧？做‘那事’的时候扯头发可是必要姿势啊！可以增加快感的啊！！生命啊！生殖行为的命根子啊懂不懂？！！！”
“呃……这个……”
“你看，不懂了吧？那就别bb。”
无言以对、无可奈何——现在那个红发少女脸上的表情完美演绎着这两个字。
听到这番话的贝利浑身一抖，血差点就从眼眶里喷出来。
“亏你能说出这种话，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
“这孩子一看就不是好这口的人啦，对吧？”
克丽丝凑近了绽开一抹笑容，黑色的眼眸中水波流转，清晰的映着贝利蓝色的眼睛。温婉的微笑不可方物。
若是没有刚才那番话，贝利对她的印象一定会不一样吧。
远处再次响起轰鸣声，隔着几座小山，那边一定在展开激烈的战斗吧？
“要快点了。”
韵希说道。
“是。”
两人停止了打闹，挺直了身子。
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的照在贝利他们身上。带着战争硝烟气息的清风徐来。
接下来会是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