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我差点被口中的红酒呛到,连忙咳嗽了两下。回去看芙蕾尔,发现她还是直勾勾盯着我,盯得我都有些发毛。
“你、你说的这什么话啊!什么只有我,你……呃……你考虑过罗蒂的感受么!”
我连忙把话题往罗蒂身上扯。还好,这丫头很默契地配合了我,高举着手大喊:“是啊,坏女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啦罗蒂,我不是那个意……”
“你们两个混蛋,打情骂俏还要当着我的面,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
“……”
“考虑过吗!考虑过吗!考虑过吗!”
完了,这丫头已经喝醉了。她赌气似的把头往吧台上一靠,然后就没了声响。
但无论如何,刚才那个有些危险、一不小心就容易跌落万丈深渊的话题总算是被引开了。芙蕾尔回头去喝她的酒,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开始救下你的时候,我只是凭着本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但现在看来,莱茵却救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命呢。你是个会给人带来惊喜的人,我很喜欢。”
“说什么喜欢啊……保护雇主,那是佣兵的原则哦。”
“是呢,我是雇主,你是佣兵啊。”
芙蕾尔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一晃:
“我们的雇佣期,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天。还有四个日日夜夜,我们要多多关照呢。”
“什么嘛,说的你好像四天后就要拍屁股走人一样。”
“哦?那莱茵的意思是,希望和我继续在一起喽?”
“又说什么在一起……唉,你真的能抛下圣光的神谕不管吗,我才不信嘞。”
“嘁,舍不得我就直说嘛。呐,要不要和我续签契约?”
“续签?”
“没有雇佣关系的话,你可是无法获得心意升级的哦。”
我挠了挠脑袋,才想起这个问题。对啊,我是个NPC来着,没有雇主大腿抱就升不了级,我自己都快忘了。
“也是啊,这倒是个问题。那咋整啊,契约?”
“嗯……要不要和我缔结一个长期契约呢?时间嘛……就永远吧。”
又说什么永远……真是的,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老说这种让人心跳漏半拍的话……
“别吧,我觉得这种契约挺不祥的。”
“嘻嘻,从某种方面来说,的确是不祥的东西呢。”
芙蕾尔闭眼一笑,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又用那水灵灵的大眼珠子死盯着我。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们现在就……诶?”
我们正说着话,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一动,杯中的红酒晃了一下。话题被迫中断,我和她走到马车的窗前,掀开帘子打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
“呜————”
悠长的号子声响起,整个车队都开始了一点点的移动。看来车队已经正式启程了。
“这马车的平衡感太好了吧,明明是马在拉,却感觉不到什么晃动。”
我再次扯开话题。芙蕾尔歪着头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
“估计是减震法阵之类的东西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紫罗兰商会还真是有钱得不一般。哦,对了,这间马车里还有浴室来着。”
“浴室?!”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回事,这是马车还是私人飞机啊?别说热水的供应,就连马桶排水都是个问题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还挺有意思的。怎么样,我打算去浴缸里泡个澡。”
“也是,雇主大人这么辛苦,也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了。”
“嗯!那好,罗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趴在吧台上的罗蒂挣扎了一下,勉强抬起头,看都不看芙蕾尔一眼。
“……神经病色鬼女人。别打我的主意,我罗蒂耶尔,绝不……绝不……”
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抓起阿芙,晃晃悠悠地朝大床爬去,然后“噗”的一声,再次被棉被吞没了。
“嘛,那我就自己享受啦。莱茵?”
她朝那个小房间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笑着对我说:
“不许有坏心思哦!”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
“嘻嘻,那就好。”
雇主大人欢快地进了浴室,我则懊丧地一拍脑袋:我的形象到底是要有多差啊!这个不设防的女人,睡觉的时候不自觉,起床的时候不提放,为什么要现在再来怀疑我的人品啊?我要是真是那种人,早就得手一百次了好不好?
你才是心怀不轨吧,萝莉控雇主!!
我叹了口气,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喝干杯中最后一点酒,然后把木塞塞回去。我翻着自己的魔纹包裹,想从里面翻出一些可以解闷的东西。
我的意识扫过某个熟悉的物什。心一动,我把这个东西取了出来,轻轻放在吧台上。
一枚墨绿色的戒指。它的前主人,是斧战士虎鬃,我已经阵亡的队友。
只可惜,这个魔纹戒指,现在也只是个戒指。失去了主人的它,就连光泽都变得黯淡了。我把戒指戴在小拇指上,稍微驱动了一下圣光之力。不知道圣光能不能让这玩意儿看上去亮一些。
“盯——”
突然,一声古怪的脆响在我的脑子里响起。就在圣力接触到戒指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精神力不自觉地涌进了戒指里。瞬间,墨绿色的戒指亮起璀璨的光芒,两样东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桌面上。
一张纸,和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我心中“咯噔”一响,连忙抓起这张纸,捧在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嘿,莱茵小哥,好久不见了……”
刚正的字迹,虽然力道十足,却显得十分规矩,看上去很舒服。都说字如其人,这种粗中有细的风格,是那个人的字。
我的心猛然一颤,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让自己把接下来的内容看下去。
“……抱歉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好久不见。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估计我得做完傻事了吧。”
“你也知道你做的是傻事啊,混蛋!”
我用力把信纸往吧台上一拍,强忍着心头涌起的肿胀,再次捧起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在写下这些内容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好要给罗宾那小子报仇了。如果是原来的我,也许不会做这种傻事吧。这说起来还要怪你这家伙,要不是在你和芙蕾尔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和你们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和谐感吧。就好像这个大陆上该有的一切矛盾,在你们身上都看不到丝毫痕迹。我想,你们虽然是冒险者和佣兵,但更多的是朋友,和恋人吧。”
“恋你个头啊!”
我咬紧牙,咒骂着那个已经去见圣光的大汉,也不管我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所以,我在想,我和罗宾那小子自然是不可能成为恋人的吧……哈哈。也不会是朋友啦,那种关系是小弟和大哥的关系吧。你看,他一口一个‘老大’‘老大’的叫我,我就是他的大哥了。小弟被人欺负了,不能给他找场子的话,可算不得讲义气的大哥啊。”
“所以我就决定做那种傻事了。虽然很蠢,但是要感谢你和芙蕾尔。没有你们两个人,我是不可能知道,我以往那种生存方式,一直都是错误的。身处在高高的‘冒险者’层面上,对下层的人们视而不见,的确算不上真汉子。”
“嘛,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如果我没成功,你就尽管骂我傻吧。但如果我成功了,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呢。”
“罗宾的身世,我还没跟你们讲全吧。那可是一段有趣的命运啊:刚成为合格的冒险者不久,兴奋地在各个狩猎点和村庄之间游荡的我,偶然遇到了罗宾那小子。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上树抓一只肥大的红尾鸟。我只差一点点就得手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突然从远处‘biu’射过来一支箭,穿过红尾鸟,从我的头上飞了过去。”
“我当时又气又怕,恼羞成怒等着来收获猎物的猎人。那时候,罗宾还是村子里的猎人。他走过来,被我揪着领子臭骂了一顿,连连道歉,然后说要把那头鸟烤熟了,作为吓到我的补偿。”
“我没想到啊,那小子的手艺居然那么好。一边吃着,我一边和他闲聊。你肯定想不到,自从他当上村里的猎人,种地的农民都不怎么勤快了。因为他一个人打来的猎物,就能养活十几个人。是不是太变态了?”
“我们聊了没几句,他听我说我是冒险者,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求我收他做佣兵,和我一起去外面冒险。我当时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儿啊!这么一个会射箭、会做饭,态度又好的跟班,谁不要啊?可我面上还是故意很嫌弃的样子,问他:我凭什么收你做佣兵啊?给个理由先。”
“然后,这小子就掏出贴身佩戴的那枚挂坠,把上面一颗看上去很劣质的晶石给我看了看。他告诉我,他是个弃婴,被人为丢在这个村庄里,父母只给他留了这么一个挂坠。他想去外面游历,以此寻找父母的下落。”
“你说,这么老土的情节,我会信才有鬼了。我就当他在找台阶下,就顺着他的意,和他签订了契约。后来啊……就是各种各样的冒险了。那些故事我都添油加醋了一百倍然后在酒桌上全讲给你们听了。”
“直到后来,我第一次把那小子灌醉……我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那小子酒量实在太好了,只能靠耍赖才能赢。他喝醉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开始大哭大笑起来——简直和他老大一模一样!在醉话里,他告诉我,在那个村庄里收养他的老妇人,其实是被人托付的。而且据她说,将罗宾托付出去的那两人,斗篷底下可以偶然看见尖细的长耳朵。他们还说过,如果有一天罗宾足够强大了,就可以通过那块晶石找回自己的血脉,回到族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