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们睡得很不踏实。
芙蕾尔把古剑放在伸手可得的床边,罗蒂的飞刀就按在枕头下,我的飞锤几乎就没离开过手边。一个晚上,我们虽然睡着,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持警惕,就像在蓝弧城彻夜鏖战时那样。
可是最后一个晚上过去了,当我们纷纷从浅眠中醒来时,谁也没有用到手边的武器。一切就像是我们神经兮兮地演了一出戏,反而搞得我们睡眠不是很足,一个个边吃早餐边打哈欠。
“哈……”罗蒂放下手中的刀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说你们两个真是有够奇葩的,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不管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哈啊……”
说完,她就溜回房里去了。我也感觉相当困,再加上反正在船上没事干,也打算睡个回笼觉。
还没躺沙发上呢,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芙蕾尔拉开门,一个端着餐盘的侍女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您、您好,我是给隔壁哈努曼先生送早餐的。我已经敲了很久的门了,可里面就是没动静,我也不敢太过冒犯,万一吵到了贵客……内个,如果您和哈努曼先生关系不错的话,我想……”
这个侍女似乎有些生涩,和芙蕾尔说话都紧张。善良的芙蕾尔对她温柔的一笑,顺手把重重的餐盘“抢”了过来。
“客、客人,这样不不不可以……”
“没事,我替你去送就是啦。”
侍女慌慌张张地想要拿回餐盘,被芙蕾尔一个灵巧的转身躲开,径直朝隔壁哈努曼的舱室走去。侍女赶忙跟了上去,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翘着脚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哈努曼先生,哈努曼先生?”
芙蕾尔的敲门声和问话声远远传进我的耳朵里。过了一会,没什么反应,估计那胖子昨晚纵欲过度,现在起不了床了。咳咳,我的想法绝对没有那么……
“莱茵!!”
正在我快要脑补出一个小剧场时,芙蕾尔陡然尖锐的大喊声一下让我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我立马冲到她和侍女身边,看着毫无动静的房门,和芙蕾尔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脸。
“怎么了?”
“血腥味。”
我顿时一震,转头盯着紧闭的大门,努力过滤着空气中的异味。果不其然,在感受了一会后,的确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了我的鼻子。
眼神一凛,这扇大门在我眼中的意味立马变得不一样了。它的后面,一定藏着什么不祥的东西。
“请、请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羞涩的侍女看到我们突然严肃起来,再加上处于戒备状态下的芙蕾尔周身不由自主地散发出煞气,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不要担心,”芙蕾尔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帮我们个忙,去把你们最近的负责人叫来。谁都行,看到谁叫谁!”
“好、好的……”
侍女转身一溜烟冲下了楼梯。我和芙蕾尔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一起朝舱室里面大喊道:
“哈努曼先生!”
“您不出来的话,我们就要冒犯一下了!”
里面还是死寂一片。我们俩再次对视一眼,然后她抽出古剑,全神贯注地站在我身后我则取出短锤,对准了木质大门的插销处。
这里的家具质量都很好,我担心自己一下砸不开这扇门,索性往后退了一步,圣力凝聚在手中,最后化为愤怒之锤的燃料,一道流光撞开了紧闭的大门……
“嘶————”
“……”
看到屋内的景象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芙蕾尔吞了口口水,沉默不语。
“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正在我们盯着门里发呆的时候,一个穿着精干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楼,身后跟着那个被我们使唤走的侍女。
“如果哈努曼先生不愿意开门的话,我们也可以等到……哦,圣光啊!”
他刚冲到我们身边,看了眼哈努曼的舱室内,立马刹住了脚步,和我们一起杵在原地。柔弱的侍女好不容易跟上来,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我们,最后再看向门内……
“啊!”
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抬手捂住了嘴。
在哈努曼的舱室地板上,躺着一个身穿华贵服装、浑身浴血的胖子。他的身上也好、周围的地面上也好,全是深红的鲜血,有的已经干结成了黑色血块。舱室里的家具陈设全部凌乱无比,像是被人用大锤子抡着砸过去一圈的样子。
此刻,我的心中只有四个字:
凶案现场。
“天天天天天呐!”中年男人紧张得连语调都变了,“这这这……快!快去叫医务组!快啊!”
侍女惨白着脸,腿都在打颤,转身就要跑。我一把拉住她,用尽可能不让她感到恐惧的语气说:
“不用叫医务组了,这人已经凉了。要去的话,就把船长啊大副啊什么的全都叫过来。注意,不要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侍女忙不迭地点着头,努力平复着情绪,步伐略微凌乱地跑下楼梯。中年男子试探性地朝门内踏出了一步,又被芙蕾尔拦了下来。
“请您在外面待着,里面可能很危险。”
中年男人是客舱的生活总管,就是管那些侍女和男仆的。他几乎认得每一个客人,也知道我和芙蕾尔都是战斗职业者,但还是很不放心地说:
“不然等护卫队来再进去吧,这……”
“我们都不敢进去的话,就没人敢进去了。”
一具尸体不算什么,但房内可能埋伏着的敌人才是令我们迟疑的理由。我握紧短锤,一步步走进舱门,芙蕾尔持剑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和我分别观察着舱室里的一个方向。
“……”
我们缓缓走到哈努曼的尸体旁边,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后,才观察起尸体的情况。由于周围的血迹都已经变黑,我判断出事发时间不短,再加上这么大量的失血,才断定他已经死了。可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的圣光啊……”
芙蕾尔美眸中全是不忍,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也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因为的确太过惨烈了。
哈努曼不仅仅是被杀死那么简单。他那圆滚滚的肚腹上已经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脏器几乎全都被掏空了,只留下几根骨头和大量血液。同时,他脸上的表情极为惊骇,死前估计非常惊恐,可以推断是突然袭击。
“怎么样?”生活总管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危险,进来吧。小心些,不要破坏现场。”
其实不用我说,他也显得非常小心,就像担心压坏了地毯一样。来到我们身边,他看到哈努曼尸体的惨状,整个脸都白了下去。
“这、这这……”
他吓得向后退了两步,脚踩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脆响。我示意他抬起脚,然后从地毯里抓出了一条破碎的项链。
“这是个炼金饰品。”芙蕾尔接过项链,放在手心观察着,“这种东西在有钱的普通人身上很常见,效用就是一个长时间效果的护盾,和极大声的警报。可这两个法阵都没有被触发就损坏了,这说明……”
“如果不是歪打正着,”我感觉有些不妙,“袭击者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很不妙了。袭击人类、吃干内脏,能干出这种事的家伙,居然还是个智慧生命?
“什么怪物会认得这种东西……”
“什么情况?!”
我们回头看去,普朗克船长正和几个副手满脸凝重地从门外走来。我连忙抬手制止他们,大喊道:
“进来的人越少越好!胆子大的进来,胆小就别把早餐吐在这破坏现场了!”
被我这么一说,几个人对视了几眼,最后人高马大的普朗克和两个精壮的家伙走了进来。
“圣光啊!这是哈努曼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普朗克的脸色立马变得极为难看。我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一位声名显赫的头等舱乘客在自己的舱室里惨死,这件事本身已经很严重了,而且这还证明了此时此刻这艘船并不安全,他作为船长,肯定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么回事了……”
我和芙蕾尔三言两语把之前的事概括了一下。普朗克紧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来回踱步,又很自觉地停住了脚。
“居然是以吃为目的,而且还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难道……难道是食死族?”
此言一出,几个船员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我看了眼芙蕾尔,她替我解释道:
“食死族,就是一群半人不鬼的家伙。他们的身体类似亡灵,却又保持着最基本的生物活性。所以他们和亡灵一样喜欢以活物为食,但在外观上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最重要的是,食死族是可以快速传播的。”普朗克面色铁青地补充道,“在十三年前,有一场极为震撼的惨案。同样是在一艘高级客船上,混进去了一个食死徒。这艘船在海面上航行了六天,等靠岸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全部变成了食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