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皮皮萨罗不知所措的时候,屏障内部突然涌出一股灰气,轻轻掠过了他的身体。他感到一股许久未曾体验过的疼痛,低头一看,却见自己那胖墩墩的肚子上,已经被撕开了一个豁口!
“啊啊啊!”
第一次感受到危机的他,身上魔气骤然爆涌。短短半秒之内,他周身那蓬松的皮毛全部化为了金石般坚硬的鳞甲。同时,一个半尺厚的魔气护盾护住了他的身体。可是下一秒,当另一股灰气掠过,他却再次吃痛地大叫了一声。
“……”
在外面观察着皮皮萨罗的裂蹄,嘴角勾勒出一丝带有疯狂意味的冷笑。
“靠,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皮皮萨罗深吸一口气,全身骨骼发出爆响,身躯竟然瞬间膨胀了数倍,打算撑爆这诡异的灰气。可当他的身体撞上屏障,顿时溅起漫天血花!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不得不恢复体系的皮皮萨罗,使劲浑身解数去抵御着灰气的袭击。可不管他使出多么惊天动地的法术,灰气全都熟视无睹,直截了当的撕碎着他的身体。
“……”
在这种逆境之中,枭兽反而恢复了冷静。他不再去抵御那些袭击,而是抬头看着天空,看着灰气之外。
“月歌,你在看吧?”
没有人回答。远视之眼的通讯信号被屏障隔断,但多半还能从外面观察里面的情况。
“俺今天可能就要为魔王大人尽忠职守了,没想到居然栽在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回去告诉那些混蛋,要是敢笑话我,我就每天跑进他们的梦里吃东西。德鲁伊的灵魂可是可以存在很长时间的。”
在说话的这期间,灰气不断掠过他的身体,黑红的血液与黄色的脂肪不断顺着皮毛流下。他甚至不知道观测者是否在看,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帮俺告诉魔王大人,这股力量,不是俺们中任何一个可以对付的。俺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种规则的能量。”
灰气掠过他的肌腱,他无力地跪坐下去,目光却依旧凝视着天空。
“如果要对付他们,必须……与人族联合……”
大量的鲜血几乎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洼血池。皮皮萨罗的嗓音渐渐空虚下去。他用最后的力气,以手撑地,把身子掉转了一个方向。
“俺们不能……再一意孤行了……与人族的联合……势在必行……”
周身的肌肉与脂肪几乎全部被撕裂,最后,一道灰气径直从后面贯穿了他的胸膛。枭兽却没有倒下,而是拼着最后的力气,挺直自己的胸膛。
“下一个自然污染者……找个精灵吧……精灵……没有俺这么贪吃……”
他的目光逐渐无神下去,在呼吸几乎停滞之时,却又爆发出一抹亮光。
“大地母亲啊……您不听话的孩子……回来了……”
在屏障外疯狂嚎叫的那些魔狼,突然一个个停下了动作。下一秒,所有魔狼体内的魔气飞速膨胀,最后如同炸弹一般纷纷炸开。爆炸几乎将整个山体震动,不仅摧毁了营地大量的建筑,还把山上的碎石纷纷震落,如同一场地震。
裂蹄眼神一变,怒吼一声,身形膨胀了数分。更加健壮的身体帮助他抵挡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碎石,但其他魔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尤其是那些之前躲在房子里的,几乎和房屋一起变成了碎块。
“……”
爆炸产生的动静终于平静下来。半空中,那诡异的灰色球体也一点点消散。屏障消失,露出其中已经残缺不堪的枭兽。他的双眼已经永远闭上,但腰杆依旧直挺。而他面朝的方向,正是天罡山脉的东南面——魔王的十二行宫之一,炎狱永夜之垒的位置。
“……真是恐怖。幸好我拿出一半的人类来凑数,不然,还真干不掉这个家伙。”
裂蹄大手一挥,躲在建筑里的魔人纷纷走出。他们井然有序的清理着现场,完全不在意那些战死的同胞。
那些一开始就跟着裂蹄的魔人,早就是筛选出的弱者,从一开始就是祭品。
“真是……如此强大的存在。”裂蹄看着皮皮萨罗屹立不倒的躯体,钦佩地点了点头,“若不是主人更加强大……所有人听着,不许动他。向魔王尽忠到最后一刻后,大地母亲会带他走的。”
“裂蹄。”
一道清脆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月歌此刻抛去了全部的伪装,用最原始的本音、最平淡的语调说道:
“我会找出你的部族,找出你的家人。你的父亲、母亲、妻子和孩子,和你有血缘关系的每一个牦牛人,我都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他们的灵魂会在深渊之底忍受永恒的苦役,永远不会有回归大地母亲怀抱的机会。而你,愚蠢的家伙,将会有幸面对来自魔王大人本人的制裁。我保证,处理你和你家人的过程,会无比的痛苦,且漫长。”
“……哦,那还真是……”
牦牛人抖了抖耳朵,身体一颤一颤的,似乎是在憋笑。
“部族?家人?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他歇斯底里地大笑着,状若疯魔,眼神中全是快意和疯狂。
“我的家人,我的部族……我早就全部献祭给那位大人了。如果你要找他们,就先和这边这个家伙一样,死在那位大人的手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手指一挥,又是一股灰气溢出。这股力量击散了远视之眼法阵的视线,彻底隔绝了月歌在千里之外那冰冷如霜的目光。
……
魔王十二行宫之一,炎狱永夜之垒,远视之眼主法阵内,月歌的脸色铁青,手中还紧紧捏着一把琉璃碎片。
那是她最钟爱的一只杯子,在刚才目睹皮皮萨罗战死后,就无声无息地在她手中破碎成片。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皮皮萨罗从进入营地到战死,几乎没有半个时辰光景。但就在这半个时辰内,魔王的属臣就这么少了一个。
这十多年来,人族与魔族的矛盾逐渐柔化,就算双方爆发大规模战争,也极少有高层战死。可现在,自然污染者却死在一支微不足道的叛军手里。
剧变,这是魔族内部的一场剧变。面对这样巨大的变故,即使是月歌,也无法做出任何决策。
唯一的决策权……只在一个人身上。
五分钟前,在王座上沉睡的魔王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惘。
在与他意志相连的其中一个灵魂,一个格外单纯的灵魂波动消失了。这个节点的消失,几乎在魔王的意识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诸多特色鲜明的灵魂纷纷传递出各种不同的情绪。震惊,愤怒,悲伤,思索,魔王的意识中顿时炸开了锅。
而魔王本人,却只是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目光怔怔的没有焦距。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在最后一刻,从那已经消失的灵魂节点上传来的情绪。忠诚,不悔,以及自责。
他以为自己会震怒、会立马从王座上站起身,将他的怒火播散到整个天罡山脉,让那里终年的飞雪化为炼狱的流火。可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