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莱茵三人花了大量时间,彼此商量如何对付那群村民,以及实力不明的魔女。最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上岛之后,由芙蕾尔和罗蒂想方设法拖延那些村民,善于忽悠的莱茵则偷偷溜进法师塔,和塔中的魔女交涉。
本来,潜入这种事应该交给罗蒂。可她作为一个盗贼,就算成功摸进塔里,也不一定有办法应对里面的魔女。莱茵保护手段诸多,要死也不那么容易,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便交给他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最好是不用战斗,靠口头交涉把这件事搞定。这样更符合他的作风。
计划定下来,三人走出角落,准备和那群村民一起登岛。可还没靠近人群,他们便听见了几句有些熟悉的对话。
“各位尊敬的冒险者,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老夫谨代表附近的几个村子,对各位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脸色瞬间大变!急急忙忙挤进人群,当看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后,莱茵不由得咬紧了牙。
“嗯。很不错。”一个身着轻甲的褐发女人,手斧扛在肩上,正与村长交流。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男人正默然而立。他们一高一矮,高个子穿着皮甲,矮个子身上却套着厚重的全身甲。虽然两个男人没有手持兵器,但很显然,他们一行也是冒险者。
“嗯?”褐发女人发现了从人群中挤进来的三人,眉头微微一皱。老村长见状,连忙介绍道:
“这三位是刚才先来一步的冒险者,也是这次狩猎任务的成员。这几位是新来的冒险者,他们也收到了我们传出的消息,来帮助我们狩猎魔女。”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褐发女人面色不善地观察着芙蕾尔三人,眼角的刀疤无比显眼,似乎是在估测三人的战斗力。高个子男人挑了挑眉毛,目光不断在芙蕾尔身上流连。只有矮个子一言不发,连头也不抬,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芙蕾尔毫不畏惧地与褐发女人对视。罗蒂神态轻松地吹了个口哨,纤细的手指却已开始高速律动。而莱茵,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原本计划好的援助计划,因为这三人的出现,全部被彻底打乱。现在,他们要排除的因素,除了那群不懂事的村民外,还有三个同行。这三人,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小角色。在他的感知中,光是褐发女人,真实力量就要超过五十级,已经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两个男子也是四阶一级的人物,同样不比他们弱。而且从褐发女人不善的表情看,他们已经有敌意了。
三人在探查对方的实力,褐发女人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芙蕾尔和莱茵身为神眷者,实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探查到的。而罗蒂又是个刺客,隐匿功夫了得,也不会轻易让人得手。从褐发女人紧皱的眉头看,她并没有感知到三人的真实情况。
而与此同时,莱茵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怎么办?突然出现的变数,是对他们随机应变能力的极大挑战。众目睽睽之下,偷偷商量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老村长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紧张的气氛,情绪反而无比激动:“太好了,居然有两队冒险者愿意帮助我们!真是圣光保佑啊!这次,邪恶的魔女一定能被讨伐!让我们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
村民们再次群情激愤。可现场真正的主角,六位冒险者,此刻却无动于衷。褐发女人还在观察,芙蕾尔还在注视着她,罗蒂还准备着随时拔出匕首。而莱茵,此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略微调息,体内来自圣光的庇护逐渐消融。很快,他的实力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褐发女人的感知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阴冷的气息扫过体表,再缓缓离开。
“呵。”
褐发女人轻笑一声,收回感知,面色也恢复正常。原本紧张得快要凝出水来的气氛,刹那间冰雪消融。
“你们好。”褐发女人换上一副笑脸,向芙蕾尔伸出手,“我是莱丽丝,你们的新伙伴。”
“我叫芙蕾尔。”芙蕾尔也微微一笑,伸出手与莱丽丝相握。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几乎都没触碰到彼此。
“美丽的小姐。”高个子男人吹了个口哨,“我叫毒蛇。很荣幸在这里遇见……”
他的手刚刚朝芙蕾尔伸去,便有一只戴着铁手套的手抓了上去。毒蛇飞快抽回了手,抬眼只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黑发少年,正朝他和善地笑着。
“啧。”毒蛇讨了个没趣,用阴狠的眼光瞪向莱茵,转头不再说话。矮个子男人依旧一言不发,甚至眼神都没移动过。
莱丽丝笑着说道:“虽然是你们先来,但不管怎么说,人多力量大。我们能加入总是好的,到时候,收获的宝物我们平分便是。”
她这话说得和善,实则霸道无比。讨伐魔女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是芙蕾尔一行先接取的。按照冒险者的规矩,后来者不仅要经过先来者的同意,而且任务奖励的分成,也该是由先来者制定。她这句话,可以说,根本没把芙蕾尔三人放在眼里。
可在冒险者的世界里,规矩,从来都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成立的。莱茵主动放开圣力屏蔽,褐发女人轻而易举感知到了他的等级。三阶接近四阶的关口而已,根本无法和她与她的队友相比。而如果这么推断,芙蕾尔和罗蒂的实力,也绝对不会比他们更高。也就是说,从实力水平上,莱丽丝一行自认已经胜利,所以说话才这么不留情面。
“没问题。”莱茵笑眯眯地答道,“有三位的帮助,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村长老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马上!”老爷爷一挥手,“我们先去打开前往湖心岛的通道,还请诸位稍作等待。”
喧闹的村民们散去,留下两队冒险者。莱丽丝朝芙蕾尔笑笑,率先转身离开。毒蛇又朝芙蕾尔吹了个口哨,跟着莱丽丝离开。矮个子男人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默默跟在队友身后,随他们找地方休整去了。
他们一离开,莱茵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拉着二女朝反方向走去。回到刚才的角落里,他们的面色都很凝重。
“真是该死,为什么这种鬼地方还会窜出来冒险者?”莱茵低骂一句,“那个叫莱丽丝的,似乎是他们的领队。芙蕾尔,你有办法对付吗?”
芙蕾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在双方都不使用特殊手段的情况下,我对付五十级出头的对手,绝对没有问题。不敢说一定能赢,但势均力敌我还是做得到的。另外两个呢?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那个叫毒蛇的,我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罗蒂撇撇嘴,“眼神不干净,留着眼珠干嘛用。”
莱茵拍拍她的肩膀:“别激动。我们的目的又不是和他们较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直接和魔女取得沟通,离开这里比较好。只是,现在这变得更加困难了。”
“比拼综合实力,我们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芙蕾尔摇摇头,“但如果各自为战,我们很难赢。我和罗蒂不论,莱茵,你是为全局而生的。去掉光环的团队增幅效果,和神圣干涉的队友保护能力,其实你的战斗力并不高。对付那个矮个子,很可能……”
“这点我心里清楚。”莱茵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才要这么做啊。你们尽量和他们周旋,避免发生冲突,我趁机找办法进入塔里。成功的话,我们直接离开,避免单打独斗。最好的情况,那个魔女能帮助我们,那就更好了。但我们还是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真可惜,卡昂大叔不在。”罗蒂看了眼远处的大山,眼神有些不满,“这么关键的时候,却不知在什么地方看风景,还带着阿芙。哼。”
芙蕾尔笑了。合计着,这丫头是因为阿芙不在而不满:“我们也不能老是依赖大叔。他能帮我们保护阿芙再好不过了。反正这次不是与魔族战斗,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也该锻炼锻炼。”
莱茵皱着眉毛,一言不发。的确,这次的冲突,并不是来源于魔族。可与魔物无关,事情就能简单了吗?
褐发女人莱丽丝,她用不善的脸色,观察着他们的时候,莱茵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某种动物。那是兀鹫,在将死猎物的上空盘旋,估算着猎物还剩多少体力,随时准备自天空扑击而下,用坚硬的利爪与鸟喙终结猎物的生命,然后享用战利品。那个女人也好,自称毒蛇的男人也好,他们都是这种生物。
芙蕾尔对人性的把握,并不差。但那仅限于对人类的“善”而言。对于人性中的“恶”,她一直都显得太过天真。在这点上,莱茵与罗蒂都要比她强上太多。莱丽丝真的不会对他们下杀手吗?未必。如果真的拦在他们前面,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多赚取一些战利品。要知道,这里可是荒无人烟的山脉中样,除了无脑的村民外,没有任何可以制约他们的东西。冒险者协会条例、帝国律法,在这里,统统只是几张废纸。
这一次,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魔物危险,但这种危险显而易见,就是想要他们的命而已。而人类,他们最大的危险就在于,永远无法准确地得知,他们到底有多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