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和心中的负罪感作斗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之后，才把手放下来，发现三位百夫长正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我。
“我说啊。”莫里森顿了顿，“都收了不就好了？”
“都收了不就好了？”
“都收了不就好了？”
我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尽力用眼神传达“你要是和女神大人结婚还会出轨吗”的意思。和芙蕾尔在一起已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光是对别人抱有意识这一点我就应该当场切腹自尽以彰昭烈。
“兄弟几个说实话。”利克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你这表现纯比少女还纯情，哥几个有点接受不了了。”
“少女你妹啊！而且纯情有错吗？”
“不愧是圣骑士。”
“不愧是圣骑士。”
“不愧是圣骑士。”
“复读有意思吗你们三个......”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房子墙后边的死角处，瓮瓮地说道：“出来。”
墙后一个影子抖了一抖，莫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我正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偷听有意思吗？”
他又抖了一下：“我、我是来、想来喝口茶......”
我看他的神色不似说谎，叹了口气，抓过碗舀了一碗热茶，直接把碗抛给他。他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接住了茶碗，没让茶汤洒出来。这段时间时常有高强度的作战，他的实力提升了不少，魔族不愧是战斗民族。但我还没有功夫去细问他有没有获得什么新能力，之后找个机会盘问盘问这家伙。
“诶，找你们几个家伙说这种事，我真是自找没趣。”我感觉兴致寥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休息了。有什么特殊情况敲敲我放在门口的锤子。”
谁说情感问题和别人倾诉之后心结会解开的，我一定要给说这种话的人一个大大的耳刮子。我现在感觉比之前还烦。
在门口放下一把短锤，推开房门，灯已经熄了。罗蒂似乎正躺在床上睡觉，当然了，我也看不出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她是盗贼我又不是。不过我也懒得管这些，从魔纹包裹取出铺盖子，往地上一铺，把外衣一脱，躺床上，睡觉。
这个夜晚说不上安静，士兵们巡逻和换班的声音依稀传入我的耳朵。但我很清楚，这并不是我睡不着的真正原因。我翻了个身，努力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妄图欺骗自己已经睡着了。
.......
.......
早上五点半，罗蒂从睡梦中醒来，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昨晚她睡得很早，而且睡得挺好。看了一眼地板上躺着的莱茵，他显然没有睡好。罗蒂在心中窃笑，他肯定被折磨的睡不好觉。她可不会，她早就不是第一天被这些念头所折磨了。也该让他吃吃这种苦。
爬到床尾，罗蒂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莱茵，他哪怕是在睡梦中，都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相当微妙。
还真就是都把罪恶感写在脸上了啊......罗蒂心中暗道，从床上爬下来，站在莱茵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其实你不需要有什么罪恶感。罗蒂在心中想到。会酿成错误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到时候，你不需要背负任何不想背负的东西。
看着莱茵在睡梦中都被罪恶感折磨的脸，罗蒂暗自下定了某个决心，穿上外衣，披上一件稍微厚点的斗篷，推开门走了出去。这个点，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起床在收拾东西了，只有昨晚值晚班的巡逻人员还在补觉。那几口大锅底下的火还在燃烧，锅里的茶水还咕噜噜冒着泡。天气相当的冷，虽然帝国精锐士兵们的体质完全可以抵御这种程度的寒冷，但早上起来有一口热茶喝，大多数人还是求之不得的。茶锅边，利克李和莫风正坐着聊天。
“哟。”罗蒂上前和二人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你俩没睡？”
“早上好女士。”利克李站起来回话，“我和莫风昨晚值班。”
“叫我大姐头就行啦。”罗蒂嘻嘻笑着拍拍利克李，又拍拍莫风，“挺努力嘛小伙子。要不要姐姐去帮你邀个功啊。”
莫风被这两下拍得有些气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看了。他好歹也是军人世家出身，父亲更曾是统帅上万军队的大将军，魔人家族纪律严明，他从小可没吃苦，在军队里熬夜站岗更是家常便饭。
说到家里......不知道二哥和剩下的族人们在新的定居点生活得怎么样了。魔域那里有被入侵者袭击吗？他们都还好吗？
远在他乡的魔人日益感受到了乡愁的滋味。不过罗蒂可不在意这些，她看着正在做集合准备的士兵们，对利克李问道：“什么时候行军？那家伙有把安排交代清楚吗？”
“报告，指挥官昨晚下令，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就会集合出发，女......大姐头。指挥官还没醒吗？”
“啊？一时半会估计起不来啦。昨晚某人显然是没有睡好......”
罗蒂话说到一般，感觉利克李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她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眼神的深意，摆了摆手：“差不多得了啊，老娘可对那种小处男一点兴趣都没有。”
利克李和莫风同时回忆起莱茵昨晚在这里说的那番话，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吱声。
“要去叫他起来吗？”
“不用了，让指挥官好好休息吧。我去让莫里森他们过来。”
利克李找了个由头撤了。这位显然不是好惹的主，他还是先撤为妙，免得一会失言，同时得罪她和莱茵。但莫风可不像他那么油滑，一时找不到借口开溜，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小伙子。”罗蒂突然勾住莫风的脖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让他顿时汗毛倒竖，“莱茵那家伙不在，我也懒得问他。既然刚好你在这，我倒是要问问......”
就在莫风开始在心里祈祷圣光——这位自己新侍奉不久的神明的时候，罗蒂问的问题，却让他松了口气：“你是怎么变成圣骑士的？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吞了个药丸，就完事了？”
莫风放心下来。虽然这个问题也相当敏感，莱茵让他不许对别人说，但这位罗蒂耶尔女士显然不是莱茵的“别人”。
“我在意识之海里见到了一个大白球，它问了我一些问题，诸如我为什么要信奉圣光之类，然后......”
“啊，这么简单？”
“莱茵大人据说是遇到了相当大的麻烦，但我这里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哦，这个办法说不定可行......不过算了，事到如今已经太晚了......”
罗蒂在自言自语一些莫风听不懂的，但他当然没有蠢到去问。
“话说......‘莱茵大人’啊......”罗蒂敏锐地注意到了莫风对莱茵的称呼，“当着他的面你只叫他的名字，私下却会叫他大人。多半是他不让你这么叫他的吧？”
“没错......”莫风感觉有些神奇，这她都猜得出来？
“能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啊？”罗蒂叹了口气，“被叫一声大人都能浑身难受的男人太差劲了，一点魄力都没有。”
莫风很显然知道这句话罗蒂不是对他说的，紧紧闭着嘴，一声都不敢出。
“你挺尊敬他？”
“啊......”这句是对他说的了，“是的，我很......感激莱茵大人，也很佩服他。”
“人族语学的不错。”罗蒂勾着他脖子的手拍了拍，“为什么感激他？”
“因为......”莫风刚刚才放到心底的回忆又浮现了出来，“莱茵大人在魔域......在炎狱永夜之垒的时候，很强大，也对我有恩。之后......我的家园被入侵者摧毁了，是莱茵大人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信奉圣光，让我有机会为族人复仇。”
“哦......”罗蒂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莱茵会选择这个魔人作为实验品，“姐姐跟你说实话，那个家伙啊，首先是需要一个实验品。第二，只是选你最方便而已。虽然他和芙蕾尔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错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好人，实际上本质可没有那么纯粹哦。如果你被他折腾死了，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的。”
莫风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其实也赞同罗蒂的说法，莱茵在魔域的时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像个好人，诱导自己去参与他的测试，更是利用了他的心理，让他自己往坑里跳，这样一来就算死在实验里，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莱茵。
但回到艾尔斯兰帝国，尤其是回到那个强得可怕的金发女人身边后，他似乎又变成了一个人族所说的善人，倒是真的像人族故事书里记载的圣骑士。可只有莫风，还有此时在另一支队伍里的茉莉知道，他在魔域的时候，可根本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莫风克服了对罗蒂的畏惧，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莱茵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是我自己的......自己的命运。莱茵大人对我的帮助是不可否认的，我尊敬他，不仅是因为魔族尊敬强者。在我心目中，他......他要比魔王殿下更值得我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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