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圣骸布。
这两种材料是非常常见的两种圣遗物。圣光尚存的时代,为了效仿初代圣子,圣徒们会用附带着伤害效果的十字架将自己钉在上面。据称只要能在十字架上熬过七天七夜,就能通过接近圣子的行径而获得神性。而成功者,就会被用带有主的赐福的布帛裹住身体、直到痊愈。
这是否有效果现在已经无法查明,毕竟在这个圣光已经黯淡的年代,信徒们已经无法再获得神性——除了曾经受到圣光赐福的圣堂武士,以及身为神眷者的圣骑士。
莱茵和马丁将两种圣遗物摆在地上。这些材料是马丁带来的,而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带上一些无名圣徒的圣遗物来对付奥法之主的神识。圣约翰和圣大卫,这两位极为有名的圣徒,曾经陪伴在初代圣子的身边,而在圣子飞升之后效仿了他的所作所为,留下了珍贵的圣遗物。虽然并不是全部,但哪怕只是一部分,都应该是被供奉在最高级别的教堂之中,现在却被胡乱摆在一片狼藉的石板路上。
不是这种级别的圣遗物,是处理不了真神的神识的。
十字架和圣骸布,都有束缚之意。为了束缚住奥法之主的神识、并且将其从蓝清沐的体内驱逐出去,这是最好的选择。两人在地上画好圣文——能让他们靠这么费劲的方法释放一个技能,八阶以下的对手可没有这种待遇。
“呼。”马丁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大功告成。接下来就等芙蕾尔完事了。”
莱茵也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一边调息,一边看着不远处那惊心动魄的战斗。圣光与奥术漫天飞舞,但都没有损坏到周围的建筑分毫。芙蕾尔是彻彻底底没有留手,正如她所说,就算是一定程度上损坏蓝清沐的肉体,她也要战胜奥法之主。
看着她战斗的身影,莱茵不由得想起两天前,众人商讨作战计划的时候,其他人脸上那难以言述的表情。当得知要和货真价实的神识对抗的时候,大家的脸上无不闪烁着犹豫。毕竟,不管是哪个神,要与神作对,那都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就算只是一个神识,那也是代表着神的意志。且不说未来是否会遭到神的报复,就算是真的要与之对抗,似乎也很难找到充足的理由。
艾尔斯兰的神代表着的是另一个层面的高级意志,无可违抗也无法违抗。要让伙伴们下定决心支持自己的行动,莱茵花了比预计中更多的力气,最后众人还是非常犹豫。芙蕾尔没有直接表态,会长则表示愿意给他们腾出地点,但他不能冒险把蓝弧城放到神的对立面上。完全帮不上忙的罗蒂则表示,就算是真正的疯子,也没几个人会支持这样的行动。
这不能责怪他们。毕竟这是一个货真价实有神存在的世界。莱茵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无法理解他们观念中对神的态度。加上对于圣光的反感,让他对神基本没有尊重,更别提试图侵占蓝清沐身体的奥法之主。
.......但,还有一个人,表现得极为不寻常。
从一开始就表示支持这个行动、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对这个行动本身的犹豫,仅仅表达了对成功率过低的顾虑、似乎一开始就无所谓要对付的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神识的人......被人称作神之爱子的黎塞留,不知是否是只忠于圣光,还是压根就对神没有世人该有的敬畏。
莱茵转头看向他。他还是那样,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越看着他这样,莱茵就觉得他越反常。自己身为异世界来客,都对这个计划有过犹豫。而他,不知是掩饰的太好,还是根本就未曾在意过。
“......你要么是个离经叛道的疯子。”莱茵摇摇头,“要么就是个了不起的革新家。”
“哦?”马丁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迷人的微笑,“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当然是前者。”
“前者和后者......”马丁眨眨眼,“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爆鸣。芙蕾尔和蓝清沐被彼此骤然弹开,奥法之主身上缠绕的奥术缎带黯淡了几分,整个人的气势也弱下来一节,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芙蕾尔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身上的气势依旧不减。
“动......”莱茵准备喊马丁动手,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奥法之主落败的似乎有些太快了。如果是蓝清沐本人,在被他和马丁消耗过能量的情况下,是只能和芙蕾尔过几个回合。但这是奥法之主神识操控下的蓝清沐,就以刚才的表现来看,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
“会不会是陷阱?”
马丁也没贸然动手。但芙蕾尔显然并不在乎这些,再次挺剑跃起,直朝着半空中衰弱的奥法之主而去。这一剑下去,如果奥法之主不是在装弱,估计护身奥术会直接被古剑攻破,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肉体。
“我可不想对半截残躯使用复生术。”马丁开始行动了,“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能搞定对吧。”
莱茵摇了摇头:“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二人同时运气,圣力不只是从莱茵,也从马丁身上涌出。莱茵至今没明白这家伙转换神力的原理。画好的神文和十字架圣骸布同时发出嗡鸣,磅礴的圣力转换成巨大的十字架虚影,在奥法之主的身后浮现。
芙蕾尔一看两人出手了,也就撤回了攻势,以免破坏他们的圣术。莱茵和马丁一边维持圣术,一边往嘴里灌上万金币一瓶的神力恢复药剂。刚才的斗法已经告诉他们,奥法之主是无法轻易被解决的。也许可以靠力量来压制蓝清沐,但神识终究是神识,谁也没把握解决。
十字架虚影出现在蓝清沐身后,试图锁定她周围的空间,将她束缚。而奥法之主也没有坐以待毙,奥术缎带依旧在和圣力彼此撕扯。已经是一瓶药剂下肚,莱茵和马丁的能量却还是再次见底。莱茵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喝一罐,毕竟不是谁都能随便往嘴里倒五位数的金币的。但马丁却已经一口闷掉了第二瓶药剂,继续维持着圣术推演。
莱茵也不墨迹——反正药剂是这孙子带来的。正准备一口闷,圣术却突然完成了。抬头一看,那些漂浮着的奥术能量已经开始逸散,蓝清沐的身体被锁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成功了?他们不敢确信,毕竟从刚才开始,奥法之主就像在示敌以弱的样子。十字架带着她的身体缓缓罗蒂,芙蕾尔也来到二人旁边,收起了剑,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们走上前去,没有妄动,先观察了一下蓝清沐的状态。这个圣术不止可以封锁行动,更重要的是可以封锁五感。从原理上来说,这是能暂时隔离目标的精神力与肉体之间联系的圣术。这也是解决奥法之主神识的必经之路,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个圣术能对神级别的精神力生效。
蓝清沐闭着眼睛,身上丝毫没有能量流转的痕迹。三人轮番用圣力探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这是最危险的一步。虽然蓝清沐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行动了,但谁也不清楚奥法之主的神识已经被消耗到了什么状态。如果它状态绝佳、甚至设下了陷阱等我们上钩,那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形神俱灭。
精神力流转,试图探查蓝清沐的精神之海。然而,在她的精神之海外部,三人发现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在彼此沟通之后,三人决定对这道屏障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
......
天色已经黑了。
城主府内,领主办公室的大门紧锁着。成批的文件垒在桌上,会长正在飞速审阅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馨儿在给批示好的文件分门别类,时不时走出办公室,将批好的文件令人下发出去,同时带回来新的文件。罗蒂翘着脚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魔法炼金锁,正用匕首在各个位置戳来戳去——那是管理者女士留给她的练习工具。
三人干着完全不同的事,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
同样知道,现在在这个城市的某处,莱茵他们正在进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但他们却完全派不上用场。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神的意志。
最担心的人还是会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如果莱茵他们触怒了神明,降下神罚,他这小小的蓝弧城多半也没法幸免。若是别人,无论如何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在自己的领地内发生。虽然会长已经提前疏散了整条街道的居民,但他还是放不下心来。
而罗蒂的心情更多是郁闷。她在与师傅一起到处修行的那段日子里,付出了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和代价,目的就是为了能一直站在莱茵和芙蕾尔身边、陪他们一起面对各种威胁。可此时此刻,她还是派不上用场,这点让她格外恼火。虽然也知道,没有圣力那样的依托,她面对神时毫无用处,但这种唯独自己没用的感觉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何况时罗蒂耶尔。
办公室内沉默了数个小时。除了批阅文件的沙沙声、匕首敲击炼金法阵发出反应的叮叮声,和馨儿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剧烈的爆炸声撕破了沉默,蓝色的光柱照亮了半个天空,然后......一切的光,都从天空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