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尔。”
见芙蕾尔站在城墙边向外眺望,我站到她身边,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伤好些了吗?”
“嗯。”
她身上的圣力气息还有些紊乱。在上一场战斗中,她依旧与苦修大司教玛诺亚进行了一番苦战。在所有强者的战斗中,她们的战斗是最为激烈的,也给彼此都带去了一些损失。
事实上,强者们之间的战斗都算不上强烈,甚至可以说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理由也很简单,没必要。
如今的艾尔斯兰,七阶往上水平的强者,都可以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到了这个境界,已经不是可以轻易依靠资源堆出来的。就算是圣者教会这样庞大的势力,也非常重视每一个七阶强者。所以只要存在一些可能,强者们之间的对决往往都不会下死手,俘获或者劝降是更好的选择。
更别说南北圣战军双方的强者许多还都是雇佣来的散修或者高阶冒险者。为了钱,谁有必要拼命啊,弄不好还结几个惹不起的仇家。所以只要南北双方的强者在阵容上实力差距不大,大家都会颇有默契的聚在一起装装样子随便打打。
说到底,圣者教会想要彻彻底底消灭的,只有神之爱子黎塞留这一个人。只要马丁一死,南部教会的势力自然崩溃,本部也就可以顺利接手这股力量。就算是我和芙蕾尔这样立场鲜明的支持者,教会也都是尽可能选择拉拢,而不是二话不说地下死手。
然而芙蕾尔和玛诺亚在战斗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虽然也没有到底牌尽出的那一步,但每一招都是货真价实的。而这么多场战斗下来,她们都没从对方手上占到多少便宜。
但我却看得出来,一直以来,处在下风的都是芙蕾尔。
老牌八阶强者的实力摆在那里,更何况苦修士还都是极度精通对决的单挑型战力。纵使芙蕾尔在变强的道路上一路开挂到今天,也终于还是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门槛。
这是积累的差距,强者的修行都是无数个日夜的积累,每一天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念头就对规则的参悟更进一步。这不是天分可以弥补的,就算是芙蕾尔也不行。
“不服气?”
芙蕾尔听到我的话,摇了摇头:“没什么可不服气的。面对年龄长我百岁的对手,不服气也没什么用。”
我再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看的方向是城外山坡下方敌人的驻扎地。由于锦川城配备了超远射程距离的炼金弩机,所以敌人不得不撤退到更远的位置,以一个小山峰为掩体来休整。当然,这点遮挡和距离并不能干扰我和芙蕾尔这样的八阶强者。随便看一眼,就知道那个充盈着神圣能量的地方是敌人的营地。
“牧师老爷们难得这么辛苦呢。”我打趣道。
但这个玩笑似乎并不是很合时宜。芙蕾尔的表情没有舒缓,甚至还更紧绷了些。
“这根本就不是在救人。”芙蕾尔转过头去,看向锦川城内的后勤部——那里也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神力光辉,“这只是在把已经承受伤痛的人重新逼上战场而已。”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闭上嘴耸了耸肩。没错,我没办法反驳她。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导致的言论,而是彻彻底底的真相。
数年前,在蓝弧城面对魔族军团兵锋的时候,我也曾经到伤兵营去,和医生辅祭们一起全力救助着伤员。但那时候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的敌人是沦为了位面入侵者爪牙的魔族军团,只要蓝弧城沦陷,城里每一个人都逃不开死亡的命运,无非是被当场斩杀和被拉去献祭的区别而已。
那是一场捍卫生命和土地的战斗。就算我们在治好伤兵后希望他们继续修养,许多人也会趁我们不注意又偷偷跑到城墙上。但这次不一样,这场所谓的圣战,其实无非就是圣者教会内部权力倾轧的战斗,无论哪方都算不上正义。
说到底,这其实是一场根本没必要打的仗。可现在双方的牧师们都在以神之名治疗因这场无意义之仗而负伤的人,再以神的名义把他们继续送进战争的绞肉机里。
我突然回想到数年前的某一天。在我得知马丁拥有四名天选卫士后,我对他说了那么一句话:你这样做,会死很多人。
时至今日,这一幕终于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如果马丁想以温和的方式对圣者教会进行改革,他大可以不必隐藏自己的秘密,光明正大的在教会内部和弥赛亚竞争,他肯定最终能赢下教皇的玉座。
可他想要的不是温和的改革。也许是因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圣者教会,所以他知道,从内部缓慢的进行改革是很困难的,起码他自认做不到。所以,才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冲突,将圣者教会原有的格局推翻大半,才有办法从外部找到变革的机会。
所以,这么多人在这里流血牺牲,就是因为他的理想。他希望改变这片大地的现状,希望更多的人能获得幸福,而代价就是这一部分人稀里糊涂地为之付出生命。
可我也并没有立场去责怪他。因为他的理想确乎是宏大而无私的,他也宁愿放弃保送玉座的机会,把自己置身到生死危机中。只能说这是他要背负的重担,并不是我的想法就能左右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变革后的教会真的能变好。”我叹了口气,“这样的话,这些人的血才不算白流。”
芙蕾尔点了点头,随后轻轻侧过身,依靠在我的肩上。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法做到熟视无睹而已。
就在我们陷入安宁的沉默中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种安静。一个身穿制服的人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墙,直奔着我们两个过来。
他身上的制服有些眼熟,但又有段时间不见了。那是黄金之城的制服,自从苍鹿大公阿莎丽娜中断了与南部教会的贸易合作后,我们就再也没在圣战军里看见穿着这种制服的人。
“莱茵先生!”那人看到我,如释重负的放慢了步子,“黄金物流,排难解忧。这是您的到付件......”
我从他手上接过一枚外观精美的魔纹戒指。这枚魔纹戒指不仅时外观精美,做工也极为考究。当然最重要的是实用性上,它显然用到了市面上找得到和找不到的超高级材料,粗看一眼下来,这枚魔纹戒指光在原材料上的价值就不会逊色于一件八阶附魔饰品装备。
“辛苦。”我向这名“快递员”点了点头,“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您这是特殊加急件,不然照理说我们不该出现在圣战周边区域。”快递员笑了笑,“这是费用单,您过目。”
我接过单子,看着上面条目并不算多但后缀相当吓人的一条条明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该怎么说呢,不愧是黄金之城吗,还是说不愧是阿莎丽娜呢。
“唉,吸血鬼真不是白叫的。”我肉痛地从魔纹包裹里取出两枚八阶魔晶,在芙蕾尔的掩嘴偷笑里塞给快递员。本来我是打算给这位辛苦的快递员一点小费的,可好家伙,连小费都写在费用单里了,那还叫tm小费吗。而且这小费还一点也不小。
“对了,老板还让我给您捎个口信。”快递员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老板让我告诉你们,做你们认为对的选择。”
“......啥?”
“老板的原话是‘告诉那个傻小子和小丫头,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就行’。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
我和芙蕾尔对视一眼,彼此都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里。”快递员挠了挠头,“就当是附赠服务吧。过不久你们就会知道老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理解老板。”
知道什么?理解什么?我和芙蕾尔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话都这么说了,那起码现在我们肯定是搞不清楚的。阿莎丽娜做事我行我素,谁知道又一时兴起整了什么幺蛾子。
“好了,我的服务完成了。”快递员对我们行了个礼,“有机会的话请给我的服务打个好评哦。有机会的话。”
“嗖”的一声,快递员就没影了。其实叫他快递员真是小看他了,这人起码有七阶水平,而且是专长速度的斥候型。他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弄不好是施展秘法一路从黄金之城狂奔过来的。
黄金之城莫名其妙地和南部教会中断合作,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过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阿莎丽娜,那这么一想好像也不值得奇怪。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魔纹戒指,这再一看又不由得感叹起来。刚才还是观察的不够仔细,这枚戒指的综合价格弄不好就能抵得上一件史诗级八阶装备了。
戒指本身用了最高级的用料,空间气息毫不外露,就算我握在手心里,以八阶水平的精神力都感觉不出这是一件魔纹装备。上面镌刻的符文很是眼熟,这种古拙气息十足的符文显然是出自卡昂之手。
那么,这枚戒指里放的是什么,显然已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