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篇 第三章

所谓的家里蹲，是因为升学、就职等现实压力而选择独自一人的生活方式，逃避和他人接触，出现问题时搁置不理，逃避现实且有自我封闭情结。广义来说，不一定是死蹲在家里的概念。那么，家里蹲战队是什么？我正在看的是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义妹千美铃的记事本，封面写有“战队”的字样。话说回来，写有Story那本，里头会是怎样的内容呢？虽然我是十分尊重他人隐私的，但想起来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到好奇。此刻令这好奇更加燃起的，正是眼前这本写有“战队”相关事项的记事本。第一部分定义：1.作为家里蹲战队成员必须严格遵守以下规则，否则就不可以加入战队。2.家里蹲的核心是追求安逸的生活和平静的内心，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里蹲，必须以自己的住所作为“基地”，所有的行动不可远离这里，更不可频繁出现在人群集中的公众场所。3.家里蹲不等于无知，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里蹲，可以逃避压力但切不可逃避现实，与现实世界有关的知识需适时主动获取，避免落后于时代。4.家里蹲逃避他人的目的是回避社会责任带来的过重压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里蹲，不需要坚持太过复杂的人际常识，但也不能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不论其形式如何，需要尊重、体谅和平等对待对方。“……”记事本的扉页，写着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种像是要把社会上的废人们组织起来的团体的概念，究竟有何存在意义？“真是的，都是为了哥哥才做的哦，这个企划。”“……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似乎用了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来进行呢。”“真是的，不觉得战队这个方式很燃么？”“燃”这个词，似乎听柏村说过，当时就觉得他说这个词的表情很傻气，此刻妹妹的表情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的，十四岁生日都过了，本以为会成熟一点的。原本那个天然老实的妹妹去了哪里啊。此刻在我的面前两眼放光的那个美少女，是寄附在名为千美铃的女子体内的妖怪。是了，戴上那个看起来十分傻气的眼镜，也许就会恢复正常。我从桌山小心翼翼捡起那个厚重的“拘束器”，想把它戴回妹妹的脸上。“你，你在做什么啊！”“……哦，是了，那个妖怪在本能地畏惧这个东西。”“才不是妖怪！你对你唯一的妹妹做什么啊，不要拿着那个做奇怪的事情……不、不要插进来……啊，戳到鼻孔了混蛋！”妹妹一边挣扎着一边吐出之前从没听过的脏话。女孩子对鼻孔的微妙反应真是难以理解，明明不过是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玩了一会儿我放弃了，果然现实是很残酷的，这个妹妹的真相比寄到家里的女生校服还残酷啊。“那么，哥哥遭遇的问题是‘伪娘化’的集体迫害。”“在你解说那些超奇特的名词之前，请先告诉我，为什么所谓的战队只有一个人啊。”“不对，有两个。”两个？“你，还有我。”“就是说，你也是家里蹲咯。”我可以理解她离群索居的表现，美铃是一个各方面都特别优秀，唯独与人相处十分困难的人。和我相比，应该和同龄人更无话才对，就算有那样奇特的爱好，我也能够接受。我不也是独自一人沉迷于读书之中么。“是啊，为什么都无法理解兄妹禁断爱的魅力啊。”“我说，作为一个有哥哥的人，你刚刚作了了不得的发言呐。”“切，二次元和三次元是要区别对待的。”美铃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盯着我说道。二次元、三次元？好像听柏村讲解过，是“妄想”和“现实”的区分吧？很好，我果然还是保姆，这样我就放心了，知道自己不至于哪一天被这个电波妹夜袭，实在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好了，回到正题，你所烦恼的，是老师和同学，都把你当成女孩子来看待，对吧？”“不如说是他们希望我穿上那件女生校服，去服务他们的眼球吧。”“好犀利，不愧是学力测试地区第十五的千夜明同学。”“……我可不想被这方面位列地区第一的中二生吐这槽啊。”“那么我们继续，以《教育法》而言，是不允许强制学生穿着的，但是制服作为一个体系惯例一向被教育者视为除外的范畴，而司法对此也十分容忍。所以基本来说，我认为哥哥的诉求很难得到认可。”“我并没有诉求，诉求的是他们吧，而且强迫男生穿女生制服，也太……”“真是的，哥哥，你可是非常地缺乏自知之明呢。”没戴眼镜的美铃，将一个小小的化妆镜放到我眼前。镜中透出的那张脸，老实说的的确确会让人误信为女生：皮肤白皙，长发及肩，勾眼角看起来有点苛责的味道，眉毛细得完全感觉不到男性特色，再加上那张嘴……作为男人，有这样小的嘴，应该是丢脸的事情吧。另外再稍加留心很容易就能发现，我的身体也是类似女性的纤细柔软，身高不足165cm，体重不足45kg，不脱光衣服根本无法识别是否女性。再加上教我待人接物的一直就是美雨那个典型的古典美人，想要不像女孩子，根本就没希望嘛。其实我没有什么底气的，不仅是因为这样的容姿，而我处处回避的处事原则也是导致大家擅自决定的最大帮手。越想越沮丧的时候，美铃突然凑到我的眼前。“你啊，就是什么事都不去争取，所以才得不到幸福的。”把这种爱情小说里常见的正论摆在我眼前，是要说教么。我虽然想要这样吐槽，但却没有力量。的确，亲戚与美雨擅自决定了我的命运的时候，我没有尝试过反抗，在那之后，我也没有对任何的事情产生反抗的情绪，只是冷淡地表示了接受。从各方面来看，与其说是像柏村给予的冰山女王的形象，不如说只是个被欺负者吧。从失去父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不是么。“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是那样的，哥哥。”我唯一的妹妹一本正经地瞧着我的脸。“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反抗这样的决定呢，何况他们早已下了结论，我的确是个伪娘。”“我不是想反驳这一点，但是他们怎么认为是一回事，你想做个怎样的人……那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决定的事情啊。”妹妹一脸严肃地说出了有点帅气的台词。或许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脸颊红红的。不知为何，我看着这样的美铃，不由得有些心动。“那么孔明先生何以教我？”我屈身作揖。“收起你那恶心的历史系台词，太恶了，这什么嘛。”“切，还是特优生呢，度量这么差。”欢乐的吐槽在继续，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那么，什么事？时候是春假某日的黄昏，地点是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光头的教务主任一副“事已至此你还挣扎什么”的表情看着我，坐在他旁边一脸不耐烦的就是作出那个极端提案的PTA委员。我千方百计打听到了那名PTA委员的名字，将她和教务主任一起约见在这里。不管怎样，这种超过恶作剧程度的要求，我得好好地回击回去。为了自己不再被美铃列为那个糟糕战队的成员。虽然很少和人打交道，但是以往一直有在做与人交涉的训练，为的是万一美铃在学校被人欺负或是发生与那相似的糟糕事态，我可以以长辈的身份介入解决。只是没想到，那些训练最后会被用在今天这种状况，而且是为了自己。如果是之前的我，恐怕只是捧着书本借以排解郁闷的情绪，一边想着“好麻烦”、“好讨厌”一边逃避现实吧。“那么，这位夫人。”我像以往一样以日常礼节向那名PTA委员打了招呼。“什么事，千同学？”看起来她好像非常忌惮我，果然是有什么内情。“听说各位PTA和教师一起开会时做了个决定，为此还作了广泛的调查，虽然我十分震惊，但毕竟是众人的意愿，在此表示理解。”先像个大人的样子好好示弱一下。“呃，嗯。”对方好像被芋头卡了喉咙一样，是感到恶心么。不过也是，在众人的提醒之下才发现的我的异常，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虽然对一名男性作出这样的安排是十分异常的事态，但我相信各位是有着非常正当的理由的，只是……”“只是？”教务主任一副回家晚了会被老婆骂的态度，手指不安分地敲着自己的大腿。“我想知道最初的理由是什么，这位夫人……称呼您柏村夫人可以吧？任何事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动机，虽然对我做出这样的安排是颇具娱乐性的，但你们PTA应该是更加关注孩子的进路，而非他们在学校的娱乐吧？”那名中年妇女不悦地皱紧了眉头，好像在看垃圾一样地看着我。“彗……我的儿子，组了一个关于你的应援团，你知道的吧？”“抱歉，夫人，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和您一样，我很惊讶。”“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在我年轻的时候，学校里这一类团体都被视为变态。虽然现在周围的人对它宽容了很多，但是亲眼见过那些人被怎样对待的我，可不能对自己儿子这样的转变视若不见。”因此就让我穿上女生制服作为报复么。真是……这个成年人，怎么思维方式还不如她的孩子成熟啊。柏村虽然是有点变态地缠着我，但不论如何，他始终是礼貌地和我保持着正常朋友的距离，可没有越雷池一步。在常识方面，我是很信赖他的，哪怕他组了一个那样的团体，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地方。不过，从这位夫人的态度来看，伪娘的应援会，似乎曾经被视作社会的渣滓一样啊。厌恶得脸颊都开始抽筋了。就算我以现实中我与柏村正常交往的事好好告诉她，她也无法释然的吧。和女孩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些年的我，非常理解女性在这方面的执着。不过，这方面就要用到美铃所提议的说服方式了。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要使用这种说话方式，真的有些害羞。或许直接体现在动作神态上了吧，我开始说话的时候，两位成年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就是所谓的伪娘带来的反应么。“其实，我能够理解柏村同学对我的迷恋，无论是组织了那样的团体，还是那超过同班同学程度的善意，也许夫人也知道，几乎每天放学他都有意无意缠着我。”啊啊，好恶心，说着这种话的我，恶心得手都绞在一起了。“但是，夫人有没有想过，让我穿上女生校服，可能带来怎样的结果？”“……”明显是想过的表情，不过因为妒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是急于享受报复的快感么。看着那张微微苍白的脸，我继续说道：“假如我真的穿上那件校服，恐怕可以预见的结果，不仅仅是我在学校时会感受到羞辱，更重要的，以柏村同学为首的应援团会更加狂热吧……如果他们认为是自己的努力使我的换装成为现实的话。”是啊，我简直可以预见两眼放光的柏村粘着我一路送回家的状况了，搞不好还会收到几个狂热支持者的情书吧？类似电波一族那种风格，连续几页写的都是“夜明酱，喜欢你”……那个样子，死都不要。“……”不仅是柏村夫人，连教务主任也开始意动，这个荒唐的决定或许是因为几位家长那接近妒忌的“大人心理”才做出来的，但是现实情况是，反而会助长他们所厌恶的那种变化。我诚恳地鞠了一躬，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报复让各位同学陷入狂热的我，而是想办法矫正他们的失态。”这种诚恳的正论，是最能让成年人正视的。但是想想那个羞人的铺垫内容，若是以往的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即使是已经说出来的现在，也是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教务主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明白了，柏村夫人，你也听到了吧，我当初之所以对此表示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什么，原来已经提过了么，就算知道会如此还要实行……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那么，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接下来就要和他们一起讨论，如何矫正那些“不良”少年。不过就算是美铃，在这方面也没有想出解决之法，能行么，这样的讨论。……4月7日，春假的最后一天。“收到了么，哥哥？”没有呢，情书。说到底，女生当中也有仰慕我的人在，毕竟作为优等生……但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就没有了，果然还是因为表现像个女孩子么。换成我也许也会觉得恶心的。结果，那位夫人提了一个怪异的意见，那就是让在校女生的家长说服他们的女儿来向我告白，如果其中有对我有意的女孩子存在，作为正在交往的校园情侣，我就可以很自然地拒绝那些男孩子的接触，如果我能够好好地像个男孩子一样谈恋爱的话，慢慢地那些人的热情也会消退了。要说现实倒也不假，问题是哪有父母要女儿去和某个男孩子谈恋爱的啊，都是十六七的女孩子，又不是找不到对象的剩女。话说回来从寄出女生校服的时候开始，这群成年人就不正常了吧，这样想来，柏村夫人的决定，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到底他们还是没有把女生校服收回去，也就是说，如果春假结束前我还不能收到一封情书改变这个局面的话，我还是得穿着女生校服上学。而且，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虽然我不愿考虑……“如果是一个各方面都很糟糕的女孩子要求和我交往，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美铃。”“如果你答应了，我从今天开始就不认识你了。”哈哈哈，是那种回答呢。没有一个妹妹会希望自己的哥哥找一个自己无法认同的女孩子作对象吧。“另外，就算没有人向你告白，我也有后备方案，你放心吧。”后备方案？我还真想不到能有什么后备方案，在学校里虽然知道我的人不少，但是出于我待人的那种态度，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想和我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哪怕是应援团的那些人，我也觉得他们更多的是在喜欢妄想中的我，而不是现实的我。现实中真正的冰山美少女，像美雨姐那样，直到二十六七都还是单身，这是很正常的。“叮咚～”我正想问问后备方案是什么，门铃适时响起。整个春假累积的过剩压力，此刻一下子砸在我的肩膀上。虽然教务主任想办法向同年级所有女生的家长提供了我的联系方式，但是要求告白这种事情，毕竟还是难以理解啊，怎么可能行得通。有女儿的父亲肯定都是那种看见女儿的男友像见了仇人一样的态度吧，自古如此的。所以门铃真的响起来的时候，我心中的惊讶远远超过期待。太夸张了吧，居然还是亲自上门！该不会连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带来了吧！门铃响了很久，像是十分确定我在家似的，事前也没有电话联系。在美铃的催促下，我还是慢腾腾地去应门了，一边开门一边在想会是怎样找不到对象的角色。“学长。”“……是你呀，小绘。”总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一样，太累人了，这种妄想。不过总算是比那些想象中奇形怪状的女孩子上门的要好。“有什么事么？”我试着露出邻家大哥哥的友善微笑，不过恐怕在对方看来更像是邻家大姐姐吧，虽然茶绘一直叫我学长。“我收到了哦，碧河学园的入学通知。”“考上了？恭喜你了。”我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多少有借口和学妹一起放学回家了，这样如柏村之流也不会再缠着我吧，哪怕我穿着女生制服也一样。不过对方有男朋友么？“那个，如果方便的话，放学时一起回家，好么？”我尝试着发出邀请。小绘露出羞怯的表情。“唉，可、可以的么？”怎么回事，一副“我来找你本就是为了这事”的样子。“可以的，只要小绘愿意的话。”虽然我对小绘并没有男女朋友的企图，但要说完全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可爱的邻家女孩啊，虽然之前没有什么接触。对方是独女的样子，这样的话一起去买晚饭的材料，顺便教她做饭，她的爸妈也会很高兴的吧。“那么，再次恭喜你了。”我善意地伸出手去，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握手。好像做了什么决定的样子，表情认真起来。“学长，可以的话，和我交往好么？”“……唉？！”这种超展开，怎么回事啊！教务主任应该没有通知新生家长这种事情吧！虽然可以摆脱那种状况，可是，饶了我吧。居然会被住在隔壁的女孩子告白，比起被妹妹告白还要让人吃惊啊。不管怎样，总算是摆脱了单身（表面上？）……我注视着可爱的邻家少女+学妹那布满红晕的脸颊，露出友善的微笑。……4月8日，新学期的第一天。“怎么样，第一天的约会？”妹妹掩着嘴，忍着笑。才没有什么约会。“一起回家而已哟，一起回家。”“我说，为什么要拒绝和那个女孩子交往呀，千夜明……学姐？”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结果，我还是穿着女生制服去了学校。哎？要问为什么？明知道小绘对我有好感，还利用她来让自己摆脱困境，我能做那样的男人么。就算在别人的眼里我只是个冰山女王文学少女的伪娘，我还是拥有作为男性的底线的。哪怕是今天……承受了身着女生制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压力也一样。“可恶，我再也不想去上学了……”泪奔着，我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制服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