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医院是个讨厌的地方。
不知何时，这种观念开始在可莉儿的心里深深扎根。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讨厌医院，但那绝对不会是因为弥漫在空气中的难闻消毒水味或者是那似乎感染了所有空间的单调白色。
她隐约的感觉到，医院里似乎有什么令她厌恶的东西。
她不清楚这莫名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似乎是从她自身，但又似乎是从别的某处。
[呐呐，你几岁了啊？]
不只是厌恶，好像还有一些烦躁。
[呐呐，你怎么不说话啊？]
烦躁越来越明显了。
[呐呐，跟姐姐说说话啊！]
——[叹息]
可莉儿这郁闷叹气的模样像极了凯恩斯。
为什么Dad非要把可莉儿塞给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呢…
[来嘛，跟姐姐说说话吧小可爱~]
玲萌露出了痴汉般的微笑。
[麻烦…你…离可莉儿…远一点…好吗？]
可莉儿用生硬的日语说出了直戳玲萌心窝的话语。
这任谁都看得出可莉儿是对玲萌十分反感的。
[啊…咳…好吧。]
可莉儿露骨的反感如一盆冷水泼在玲萌的脸上，使她稍稍冷静下来。
[……]
[……]
沉默逐渐包裹住了相对无言的两人。
[……]
[…你和Dad…是什么关系？]
犹豫许久，可莉儿还是问出了那个她很在意的问题。
[呵，和他？什么关系…]
玲萌先是一声嗤笑，然后声音就逐渐小了下去。
[天呐…他好像是…我救命恩人来着…]
天呐！我居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那种没礼貌的话而且还…还动手打了他！
玲萌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忘恩负义。
她如同石化般僵在了原地。一方面是因为被这令人震惊的事实给吓到了，一方面是对自己所做出的如此有失礼节的行为感到十分的羞耻与后悔。
[…救命恩人…]
可莉儿反复咀嚼这个词语，看了眼有些“异样”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内…内裤…]
[啊啊啊哈？？！]
玲萌石化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丝红晕。
[…你…你都知道了…]
看着玲萌那不知所措的反应，可莉儿的心情慢慢沉入谷底。
果然…这个女人和Dad…
鼓起阴郁的小脸，可莉儿将头扭向一边。
[…先说好…可莉儿是不会接受你的…绝对不会！]
玲萌有些迷茫的看着突然生起闷气的可莉儿，张了张嘴，却因为尴尬而说不出一句话。
[……]
[……]
沉默再次张牙舞爪地彰显着它的存在。
[那个…可莉儿？]
[……]
[那什么…我想问你个问题…既然你是他的女儿的话，你应该知道吧？]
[这种拙劣的激将法你还是留着对小孩子使吧。]
可莉儿冷冰冰的脸蛋上挂起一丝与凯恩斯如出一辙的嘲讽。
[咳，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愈加觉得尴尬的玲萌掏出手机，将食尸鬼的照片放给可莉儿看。
[食尸鬼。]
[名称是食尸鬼…（记笔记），那它们有什么弱点呢？]
[不清楚。]
[诶——为什么？]
——[哼]
因为Dad没跟可莉儿说啊。
气鼓鼓的可莉儿故意在玲萌兴致勃勃的时候选择不再搭理她，以此来对她进行报复。
[哎——好狡猾——]
玲萌也意识到可莉儿是因为那莫名的生气而选择保持沉默。
为了得到那至关重要的情报，玲萌咬了咬牙。
——选择放弃自己一直尽量维持着的巫女的优雅与脸面。
[不嘛——跟我说说嘛——]
玲萌摆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亲密的搂住了可莉儿小小的肩膀……开始完全不顾面子的撒娇。
[跟我说说嘛——好嘛~]
[…快…放开…]
[不要~你跟我说了我才放开——]
周围行人充满诧异与惊奇的眼神扎的玲萌的心好痛。
[…快…放…开…]
不习惯被外人接触身体的可莉儿脸色苍白的可怕。
[好嘛~告诉我嘛~]
——[你想去地狱逛逛吗？ 凛玲萌！]
凯恩斯那令人不觉颤栗的语气让玲萌瞬间呆滞了一秒，然后触电般的从可莉儿身边移开了身体。
扭过头，凯恩斯那看待死人般的眼神让玲萌不禁打了个寒噤。
或许…他真的打算那样做…
玲萌这次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凯恩斯那隐藏在阴郁发霉的外表下的恐怖一面。
[…对不起…]
玲萌对着因凯恩斯的出现而脸色稍稍有些好转的可莉儿鞠躬道歉。
[抱歉。]
相比之下，她只是淡淡的对凯恩斯说了句抱歉以示歉意。
明明是拜托我却还这样冲我发火！
倔强的玲萌感到有些恼火。
真是个自私的男人。
[你们遇见食尸鬼…也就是那恶心的东西，有多久了？]
凯恩斯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哼，四个月前初次遭遇。]
或许…是根本就不关心吧——玲萌心想。
[明白了。作为交换，有什么想问我的？]
[为什么符咒与神舞等我们一直用来消灭怪物的东西不起作用？]
[因为食尸鬼属于地狱。]
[地…狱？]
[我想你们也发现了，用暴力将它剁碎远比用你们的神术将它净化来的方便。所以…]
说到这里，凯恩斯相信玲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他不再理会玲萌，走向了可莉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Dad…好慢…]
可莉儿不满的鼓起了双颊。
[是我不对，咱们回家吧。]
轻轻戳了戳女儿不开心的小脸，凯恩斯牵起女儿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还能见面吗…]
在与玲萌擦肩而过瞬间，可莉儿似乎听到了少女微弱的低语。
但凯恩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只给站在原地的少女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
地窖里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糟。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狼藉的地窖呈现在了凯恩斯的眼前。
破碎的玻璃，破碎的木柜，散落的瓶子…
整个地窖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东西。
这样子，简直就像一只恶魔在这里大闹了一场。
事实或许就是如此。
凯恩斯想起自己曾经好像在这个地窖里封印过两只恶魔。
因为要彻底消灭恶魔实在太过麻烦，所以驱魔人更倾向于把它们封印起来——交给教堂让其消灭。
这是驱魔人的经济来源之一。
由于自身原因，凯恩斯更倾向于将恶魔封印在地窖等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在周围放置些充满神圣气息的物品。
——让恶魔深切感受到明知自己正一步一步接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这种做法，也让凯恩斯受到了恶魔深刻的憎恨。
这，其实正是他想要的。
因为这样，可以为他找寻恶魔省去很多麻烦。
比如…现在。
——[咒语]
凯恩斯一边快速的念着咒语，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煤油灯，摇曳的火焰在空中画出一个个符咒。
——[轰轰]
凯恩斯脚下的地面出现裂痕，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伸出抓向他的脚踝。
灵活的向后跳开，凯恩斯将煤油灯向地面砸去。
——[愿你在地狱安息！]
——[凯恩斯————]
低沉的吼叫蕴藏着无尽的憎恨，这只打算偷袭的恶魔连碰都没碰到凯恩斯就在烈火中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不再理会继续吼叫的恶魔，凯恩斯面色凝重的走出了地窖。
很显然，恶魔们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这个家已经不安全了，那么…
——凯恩斯心想。
时刻提防着恶魔偷袭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
讨厌麻烦的凯恩斯自然选择了主动出击。
他知道另一只恶魔在哪儿。
恶魔不凭附在人类的身上根本不能在这个世界逗留一天以上。
更不用说，那还是一只重伤未愈的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