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叫做混沌。
不知是谁起了这个名字,但它形容地很贴切,这世上的景象美丽而又危险,却被造物主随心所欲地堆放在一起;规整的岩石被风沙剥成沙粒,把原本一尘不染的土地割得坑坑洼洼;造物们没有辨别美的能力,开始在岩壁上倔洞,在土壤中挖坑,把棱棱角角都磨掉;就连它们的思想也是混沌的。
但不知何时,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叫人类的生物,为混沌中的一切存在加上了“美”的概念。土地被平整,岩石被堆积,人类造出了城市;他们的思维清晰,于是人类学会了如何使用造物主的力量,创造出了“魔术”并赋予岩石以生命,石像诞生了。
可混沌不知道什么是美,造物们更喜欢这个世界乱糟糟的样子。人类的城市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而千奇百怪的生物:龙、泰坦、地精、狮鹫……它们却有着与孩子一样的爱好——将和谐美好的东西摧毁。
有些人屈服了,有些人奋起反抗,还有些人选择逃避,魔术的缔造者诺依曼一族默默离开了人类,躲在一个没有生灵的地方,钻心研究魔术。
那个地方就是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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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秋末,萧健正在整理家里的杂物。他的家,看起来就像是个监狱,四面都砌着50cm厚的石墙,除了一口只能供手伸进伸出的小窗,两扇紧闭的石门,整个房间就再无通往外界的出口。
房顶上镶嵌着一颗绿色萤石——一种在黑暗中发光发热的奇怪宝石。以它为中心,红色和蓝色的萤石蔓延开来,就好像一张网铺在房顶和墙壁上。
萧健家里的杂物就是一堆一堆的石头和书,他把书用一种白色的藤蔓捆在一起,又用这种藤蔓织成的袋子装好石头。然而,石头上面精美的符文,书皮上华丽的装饰很难让人相信它们只是杂物而已。
“这是明年要用的吗?”他的妻子凛坐在一张桦木做的靠背椅上,低着头打磨着她手上的宝石。上面闪着光的回路就像一道道裂缝,要绽放里面的光彩。
凛有着一副冰山美人的气质,此时的她大概40上下,可却无法在她身上找到岁月雕琢的痕迹,一头漂亮的黑色卷发搭在肩上,遮住了她身材的曲线;眼睛似乎散发着寒气,瞳孔就像是用深海里的碧绿色珍珠打磨而成,表面又覆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
而她的丈夫却逊色很多,眼角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皱纹;下巴上也长出了些许胡渣;黑色的头发也夹杂了些许白色。然而他的眼睛中透着一股锐利,好似一把寒芒直扎他人的心,把秘密都挖出来。
“是的,”萧健擦了擦头上细微的汗珠,“不过我在找一样东西,顺便整理一下。”
“什么?”凛头也不转地问到,看起来她对手上的石头更感兴趣。宝石也逐渐成现出菱型,她把指尖轻点在裂缝上,裂缝便放出夺人的光彩。
“孩子的成人礼礼物。”
凛的表情微微一动,放下宝石。转身看着她的丈夫,轻叹一声:“看来时间过得很快啊……”。这时她冰山一般的气质混入了一点温热,母亲特有的慈祥在她的笑容中流露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失态,笑容很快就收敛了。凛轻咳几声,又用高冷的表情说道:“离成人礼还有很久呢,你应该要去准备一下你儿子庆功宴,毕竟明天就是他在魔术学校毕业回来的时候了。”
“对,”萧健说道“我差点给忘了,那好吧,我就去准备一下。”他走到石门前,手一挥,石门发出咔咔的声响,为他打开。外面凛冽的寒气似乎等待已久,一个劲地往里挤。
萧健顺手关上了门,在走廊里踱步。这和房间内不一样,两边望去都是地平线。太阳半掩在其下,这样的场景看上去像是黄昏,但是太阳早已在地平线上逗留了3周了,迟迟不肯离开。而今天就是太阳离开的日子,可惜在今后的3个月里,苍穹中只会有星星陪伴着人们。
南冥在古义中是“天池”的意思,可这里完全不像,大地是由黑色的魂石组成的,数不清的魂石与萤石的混合物嵌在上面,这里连水都没有,更别说湖亦或者海了。
可不久之后,太阳终于沉下去了。星星便趁机开始占领了天空,黑色的大地失去了太阳的照耀,便在他的眼中消失了。但是,在黑暗中,萤石发出了七彩的光芒;如果说苍穹真的是世界的屋顶,那么星星就是在上面的萤石吧?因为此时此刻,大地似乎变成了水面,倒映着星星。
萧健望着太阳落下的那处地平线,那是令他骄傲的孩子回来的方向。当过父母的人都知道,孩子的成长是上天给予他们最好的礼物,无论是笑还是哭都牵动着父母的心。
此时,一片雪花飘转而下,立在萧健的鼻尖上。他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远方,乌云开始在空中聚集,这是暴风雪的迹象。
这在南冥并不罕见,暴风雪对诺依曼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不安在他的脸上慢慢放大,他从走廊的栏杆上跳下来,同时使用魔术,一阵风从下面托住了他。房下的铁匠看见他从天而降,却不感到惊奇,一边打着铁,一边问到:“萧健学士?今天下来的方式有些独特啊。”
萧健没有扭头,他看着远处的云团说道:“今年的暴风雪提前了,我得去帮帮他们。”,他打了个响指,一尊尊石像拔地而起。
暴风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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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北部,一伙学者给这片美丽而又死气沉沉的魂石大陆添上了一点生气。他们的穿着一致,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手上拿着法杖;有的人肩部修上了红黑色的条纹,那是男人。有的人则是白金相间的,那是女人,但是所有人都戴上了兜帽,把容貌深深地藏起来,他们的后面跟着两尊石像,驮着他们的行李。
其中一名女法师落在了队伍后面,拄着法杖大口喘气,领头人见状便向后面的吩咐了一番,赶往她身边。
“起来!晓晨!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领头人对她喊道,一只手把她拉了起来,“我们要趁着天黑用萤石来导向。”
“明……明白,克罗米尔导师”晓晨费力站好,试图与队伍拉进距离,此时一阵大风袭来,将她刮到在地。
“虽然你笔试成绩优秀,但也要注重一些身体素质啊!”克罗米尔叹了口气,扶她起来。
“好了!”她对着大伙喊道:“都听过来!现在你们都已经16岁了,我现在要教一下你们怎么在南冥辩路!感受到这风了没?不要顺着这风走!逆着它!不然它会把你带出去!”
“带出去是指带到南冥外吗?”一名学生问道。
“没错!想必各位的父母告诉过大家不要出去,我们一族是不允许到外面的世界去的,”她回答道,“再抬头看看星星!”她指了指头顶,“这是一张天然的地图,万一你们迷路就用它来导向,”她又指向远方,“最后一点就是萤石,在夜晚,有时没有星星,也没有风,那么你就看着远处萤石组成的图案,相信你们都在选修课上背过图像了!”
“以上!还有问题吗?”
“导师!”一名学生问道“如果下雪了呢?”
“下雪?”导师愣住了,她看向天空,一片片“柳絮”落下,伸出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她的指尖,“下雪了……那就代表回不去了……”
听着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学生们认为这只不过是笑话罢了,是他们没有幽默感的导师说出来调节一下气氛罢了。
她理了理思绪,在脑海里找寻着合适的藏身地。
“所有人听好了!”导师说道,“现在马上往北走!”
北边?哪有什么?晓晨现在才缓过气来。
“北边的话,应该有一个废弃的魔石矿洞,”之前那名提问的学生说道,晓晨看向他,那是子寒——她的青梅竹马。
“我小时候就常常来这里,”子寒对晓晨说道,“所以我对这儿十分熟悉。”
“被聊天了!快走!”导师呵斥道,让子寒闭上了嘴。晓晨扯了扯子寒的衣服,他转身看了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上来吧。”他蹲下了身子,背起了晓晨。
导师抬起头,云层正在堆积,把星星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空气凝重得要滴出水来,不过在这里,水会立刻结成冰,蚕食着人们所剩不多的体温。
可能她没有猜错,他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但会有人来救援的吧?克罗米尔安慰自己,毕竟诺依曼一族的人可都是天生的魔术师,总能想出什么办法突破这重重暴雪。
她望着学生的背影,不禁感到一阵担忧,这批学生里藏着几名天才,如果他们能成为学士,想必一定可以为诺曼依族在这千年所奋斗的目标添砖加瓦,甚至可以在这一辈里实现它。
雪下大了,很快就埋没了他们一行人的踪影,只剩下几行深浅不一的足迹被慢慢填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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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中,学生们用洞中掉落的碎石建起一堵墙,才把风雪拒之墙外。此刻雪把他们黑色的斗篷染色了白色,大部分人白净的脸上也冻得发紫。
子寒把晓晨放了下来,他们摘下兜帽,子寒大概178高,他的脸部像他的妈妈,没有任何表情时,会带给人一种寒风迎面袭来的感觉;而他的下巴和眼睛更像他的爸爸,曲线锐利,又带上了他母亲的碧绿的瞳色,可惜他还年轻,眼神却柔软了许多;头发有着两者的特点,稍长,既有着母亲的黝黑,也有着父亲的柔顺。
晓晨的身材相比子寒要娇小,大概166左右,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她的身体素质差的原因;她的脸部曲线较为柔和,鼻梁修长,一头漂亮的黑色长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撩起头发,露出眼睛时,我敢说只要是个人都会被她的眼睛所吸引,当你看向她时,就好像一切光线都在黑色的眼睦里绕了个弯又反射回来;哪怕将她全身上下都遮住,世人也会由她眼睛断定她是个美人。
诺曼依族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生活了很久,大多数人一年里都见不到多少次太阳,肤白是这里所有人的特点,同样,耐寒也是,但是没有食物没有火的情况下,就算是熊也活不了多久。
晓晨向手掌哈气,试图把手暖和起来,这时她看见子寒蹲下来,捏起一点泥土,摩挲几下。
“你在干什么呢?”导师问道,显然,她对这个坑洞一无所知。
“这是营火的灰烬,这里有人来过。”
“怎么可能?这坑洞十几年前就废掉了!”导师的瞳孔急剧收缩,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喜悦;或者两者都有。
“就算没有风雪,长年的信风也会把灰烬吹走,然而并没有,说明不久前就已经来过人了,那里有一个小坑洞,”子寒站起身来,指着远处,“我曾在里面发现过被冻成砖头的被褥,如果真的有人来过,我想他们会藏在那里。”
“是吗,这样的话,说不定可能找到其他人……”导师瞥向子寒,“不过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小时候来过这里。”
“那你可真不像诺依曼人啊,竟然会跑到这里来。”
“我不想总是待着房间里。”
“是吗……”导师若有所思地回答道,“算了,不聊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的人。”
导师正准备走,子寒又问道:“导师,你……到过外面吗?”
导师回头看了一眼,许久,答道“没有,而且我也劝你不要出去。”
敢跟上导师基本上都是胆子大的学生,当然也包括好奇心重的,比如子寒,而在队伍最后面的晓晨,纯粹是跟着子寒,在校园里学生们都嫉妒比自己成绩好的,所以晓晨在学校里没少收到白眼;不过子寒不会这么做,因为他的成绩比晓晨还好。
没过多久,他们遇到了两尊石像,它们跪在地上,头上的魔石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周围撒着碎石,墙上到处都是被击碎的石块,在这里遇到它们,说明这里真的有人来过。
“看起来是魔力耗尽了,”导师打量着石像,“你们先去周围看看,我来把这两个石像唤醒。”
晓晨跟在子寒的后面寻找坑洞,卢卡斯和弗罗斯特选择继续往下探索,而芬萨菲娜和导师负责唤醒石像。
一般来说,石像不会去攻击自己的主人,而诺曼依一族的石像一般是被临时创造出来的,失去魔力后都会化为尘土,如果没有的话,说明创造石像的魔术被封印在魔石里,那么在归属权上,它属于全体诺曼依人,说不定能帮助子寒一行人找到幸存者。
但目前来看已经不需要了,子寒已经在坑洞里找到了它的主人,只不过是尸体。好在他们13岁时都学习过治疗术,这种尸体已经见多了,不然就会当场吐出来。
尸体穿的衣服不像是诺依曼的服装,长袍是棕色的,纹有猫头鹰的金色条纹,而且被牢牢地吸附在被冻成石头的身体上,他的脸部消瘦,但并没有饿死鬼该有的表情,说明他是被冻死的;身体卷曲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将一本厚重的书藏了起来。
子寒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书扯出来,上面的花纹精美得让人窒息,无数金边交织在一起,就像天上的流星交错而行,最后汇聚到中间的月亮上,那是一颗魔石。
晓晨站在坑洞外,她对尸体没什么兴趣,但诺曼依人嗜书如命的性格让她不禁迈了进来,仔细打量这本书,她以往的表情总是带着点雾气,现在这层迷雾消失了,令人着迷的眼睛发出光彩。
“看起来他还是个有身份的人,能到这里,那也有点本事,可惜了……”子寒摩挲下巴,他发觉那里有些不对,可就是找不到,他翻开书的第一页,小声地读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吉尔·奥尔特……”晓晨听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一个该死的事实:他不是诺依曼人!
一个瘦小的身躯被狠狠地砸在外面的石壁上。
“是芬萨菲娜!”看见那金色的短发,子寒立刻就反应过来,而动作更快,离洞口更近的晓晨瞬即蹲下检查芬萨菲娜的情况。
“回来!晓晨!”听到警告声,晓晨抬起头来,看见之前的那两个石像之一抡起它硕大的石拳头,被这一击砸中,基本上都只剩下肉沫了。
她之前就没流露出什么表情,但她止不住打哆嗦的脚,显示出她的恐惧。
她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阵冲击波将她和芬萨菲娜都甩到了洞里面。
她虽然有些恍惚,但能听见子寒在那愤怒地大喊:“笨蛋!蹲那里干嘛?”
随后又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这世上你拥有的已经很少了,不要在丢掉什么了,我……”
后面的话语渐渐模糊,晓晨支不起沉重的眼皮,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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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晓晨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所剩不多的书籍,她的父亲挺着大肚腩,直挺挺地瘫在床上,一手拿着空了的酒瓶子,一手拿着喝了一半的酒瓶,喉咙里就像是有一个喇叭,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惊天的鼾声。
晓晨转身看了看她的父亲,动人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她才六岁,可她的眼神却像是饱经风霜。此刻没有人会把她认成和多年后的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此刻就像是两个黑窟窿。
“咳咳!……咳!”她父亲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停的咳嗽,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喝酒,不过由于他糟糕的睡姿,剩下的半瓶酒也流光了。
“混蛋!”她父亲把酒瓶摔碎在墙上,酒瓶破碎的声音是那么可怕,似乎每一块碎片都会扎进小女孩的心里,可是晓晨并没有哭泣,因为她试过,没有耐心的爸爸会把她打到没有力气哭为止,越是哭得厉害,他打得越狠。
哭这东西,有时就是哭给别人看得,当别人不以为然甚至落井下石时,哭,也就失去了作用了。
“看什么看?看你的书去!”她父亲突然发起了脾气,把另一个酒瓶子砸了过去,“你也就是会读书罢了!你还会做什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她父亲歇斯底里地大喊,没有为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发泄一下他的情绪。
晓晨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她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但那什么感情都看不出来的模样,能被愤怒的人们断定为任何情感。
“灾星!祸害!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连我的妻子,玛丽……”她父亲抱着头在蜷缩在床旁,无声痛哭,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女儿?”
晓晨看着她颓废的父亲,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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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晨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是我瞎了吗?晓晨想道,被石头划破眼球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脸,难不成是地狱的恶魔?来迎接她的到来?于是她靠的更近,想看清是谁。
“喂喂,我已经很努力来证明我没有贼心,你别让我的努力付之一炬啊,就算我不在意名声,你也要在意自己的啊。”恶魔开口说话了。
什么?晓晨的瞳孔这才聚焦好,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导致她昏迷的元凶,子寒,而她刚才的举动就好像要靠近吻上去一样。
“这里是哪里?”晓晨并没有在意什么,甚至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洞里面呗,还有哪里?”子寒此刻高举双手,就像是在投降一样,正如他所说,他正在证明自己是个正直的人。
不过这情景很难让人相信,晓晨,子寒和还在昏迷的芬萨菲娜被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晓晨就坐在子寒的腿上,而芬萨菲娜贴在晓晨的背后。
“我用魔术把洞给堵上了,现在外面的那个石像正在想办法破开这堵墙。”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巨响,墙上就多了一条裂缝。
“真是见鬼,”子寒手上出现了符文,剥落下来的碎石就又回到了原位,“它就不知道休息一下吗?”
“现在呢?”
“等着呗,要不是等到成人礼之后,我爸才会教我幻化石像,啊……”子寒貌似发现他说错了话。
“没事。”
……
莫名的尴尬啊,子寒苦笑,总得想点什么话题吧,不然坐在这里,不为别的,就这么一直举着胳膊也要累死人啊。
“那本书。”
“嗯?”
“能借我看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子寒从斗篷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书来,就像是在做外科手术一般精细,避免碰到某人的禁处。
晓晨翻了个身,这样他们两都能看到书的内容,她什么都不在乎的天然呆性格倒是翻得轻松,子寒却接受着理性的折磨。
他打了个响指,一撮蓝色的火焰就在指尖烧了起来,他将火戳入洞上方的一个小孔,突然洞穴亮了起来。
这里是矿工们休息的地方,自然也有类似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它烧的不是燃料而是魔力。 它照亮了书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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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吉尔·奥尔特,如你所闻,我亲爱的老师,你的学生踏上了寻找魔术之地和诺曼依一族的旅途,我会把我路上的所见所闻写在这本书上,以此来证明,您的观点是对的。
上百年来,无数的能人力士试图找到这群隐士,大多数人是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有的人是为了无尽的财宝,只有您,我的导师,是为了探究人类的起源,您告诉学院的高层,人类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被冠以异端处死。他们看错您了!在世上周游的数十年,我遇到了一名游行者,他已经很老了,在和他交谈的时候,我明白了,人类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太少……
他曾经见过世界的尽头,那是一处悬崖,向下望去,只有无尽的虚空,就好像一块凸向星空却断成两截的石桥,他曾看见天空中飞过一只隐天蔽日的鸟,双翼一震,地上一切都会被吹飞,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行骗的时候,他给我展示了他手中诺曼依人的法杖——那可是除非杀死他们不然他们不会交出来的宝物,但要知道,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杀死一个诺曼依人!
他告诉我,人类不属于混沌,我们的祖先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而这个秘密由诺曼依人保守,他们掌握着至关重要的信息!当我看着这名老人的言辞,我想起了您,我的老师,他那沉醉的表情多么像您啊!
我将和他一起去寻找诺曼依人,挖出他们的秘密,来证明你清白!”最后一行的字迹似乎蕴含着愤怒,在上面甚至有笔折断的痕迹。
这是这本书的前言,子寒快速浏览了一遍后面的内容,看见了几副用速写做出来的画,描绘着这世间的千奇百态,对于只有重复单调的黑色的南冥,这样的世界远要精彩。
手指不停地翻动,时而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帆船立在当中似乎无所依靠;时而出现了高大的树木,上方长着绿色的叶子,下方交织的金色的枝条,人们在树林间往来穿梭;时而出现了硕大的白鲸,背上驮着一座城市……
子寒看得入迷了,不禁说道:“这些……我都没见过……”
“子寒……”
“嗯?”
“能不能把手放开?”
“啊?”
他这才意识到,为了翻书,他将手绕过晓晨,由于空间较小,使得他的手臂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
“哦哦哦哦哦……”
“哦你个大头鬼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芬萨菲娜摸着脑袋大发起床气,扭头看了一样后面的人……
如果用一种场景来形容的话,大概是爸爸搂着女儿在看童话故事书。
“哦哦哦哦哦……”
“别哦了!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在这里,不为我的名誉着想也为她的名誉着想好吗?”子寒立刻举起双手,再次投降。
“这样吗?”当事人晓晨脸都没红,可是目击者脸却红了,当然这不是因为她少女心大发,她在校园里也是个爱嫉妒的主。可没少拿晓晨开玩笑,结果却被冤家给救了。
“?”晓晨一脸不解。
“好了,等会出去了,这是别跟任何人说,这就当是你报答我们了。”子寒困恼地挠了挠头,这话说得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救下她的人其实不是晓晨而是他。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能够利用她的羞愧封住她的嘴。不过,就怕晓晨的脑袋没有转过来,把实话说出去。
“不用吧,”芬萨菲娜摆了摆手,“关于你们的绯闻已经传遍全校了,不需要我说,其他人也早就想入菲菲了!”
“?”子寒一脸不解。
“学校里不就你和她走得最近吗?”
“没啊,只是因为我们是邻居,所以我要帮她跟她爸说谎。”
“她爸呀……”芬萨菲娜笑了笑,笑容中夹杂嘲弄。
晓晨的表情沉了下来。
芬萨菲娜识趣地打住了话题。
而子寒,他没有资格加入女生的战争,他知道跟女生吵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于是他接着翻看着那本书,只不过将它举过头,整个人贴在墙上看书,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开始酝酿一个想法,现在只需要一滩水就能让种子发芽成长……
不知过了多久,石墙剥落,导师抚着流血的手臂,站在门外。
“不要问我怎么了,快点,救援来了。”导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不需要去问,地上散落着的石块已经告诉了他们这里发生过什么。
“另外,子寒,你爸爸有话跟你说。”导师还是那一副高傲的表情,差点让人相信她真的没事,“我已经跟你爸说了,至于决定由他来定。”
“说了?”
“你刚才问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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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他爸爸把他抱入怀中,“天呐,这些石像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知道这样的天才再来一百年可都不会再出现了!”他愤愤不平地指着地上已经化成渣的石像。
“爸……求你打住……”子寒现在想去死,真正意义上的想去死,现在全体学生都看着他们两“感人”的重逢。
萧健学士一家都是魔术大师,尤其是萧健,他锐利的眼神总是让人难以接近。但真是应了那一句古话:外表高冷的人内心都是二货。
“说起来,”子寒奋力从他的怀里挣脱,“我们……该……怎么回去?”
“我带来了几个石像,并将每隔几米就让它们碎掉几块,抓住地上的坑坑洼洼,每一块都有我残存的一点魔力,只要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去。”他父亲自豪地说道。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说起来我在这里逛了四五圈才找到这里,没有星星,萤石又被覆盖,风向又飘忽不定,真是让我好找,”萧健说道,“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人们已经陆续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他们总想着回去,没想过离开。毕竟对他们来说,在冰天雪地的那一件小屋才是自己的家,外面的世界属于外面人。
“那几个石像还真特别,我废了好大劲才……”萧健边走边说,但他儿子并没有走。
“我听见了,回答还是一样的,”萧健一改之前的慈祥的表情,锐利的眼神又回到他的眼中,“每一年你的老师都不一样,但每一年你的老师都会跟我说同样的问题,萧子寒,你就这么想出去吗?”
“我不愿一辈子活得好像从不会死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待在这里,等到我死的时候才发觉我好像从来没有活过,你看看!”子寒拿出那本书,翻开其中一页,“这个世界多大啊!我们却像井底之蛙一样,认为世界只不过一个南冥而已。”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世界那么大,可属于你的只有那么小小的一角,只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才属于你的世界。”萧健像是在央求一样,“拜托了我的儿子,不要再谈这样的话题了。”
“可……”
“够了!!”萧健吼道,突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身去,“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子定了!”
“我们一族不能出去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我们保守着秘密吗?”
萧健愣住了,回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在这本书,你要看就拿去看吧!”子寒把书甩到父亲的胸口,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体质较弱的晓晨落在了后面,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仍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但她漂亮的眼睛深处闪过一点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