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日向辉因为身体问题停止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身为助理的五十音奏为了这件事情四处奔走。在事业最巅峰之时放弃一切,这种做法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无疑是愚蠢至极,然而在五十音奏的心里,则是松了一口气,尽管她要为日向辉的行为负责到底。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感到遗憾。
“老师他……始终都不肯为我画下肖像。”
五十音放下手中的电话,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开始收拾自己的挎包,准备去接小葵放学。
“我回来了。”日向葵推开事务所的门,只见沙发上坐着五十音奏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性。
那名女性站起身来,向小葵问了个好:“你好。”
日向葵懵懂地回了礼,然后悄悄地走到沙发后的办公桌前坐下。
“五十音小姐,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以日向先生现在的状况,我们必须尽早干预。我相信,这些话已经有人说过。”
五十音诧异地看着来客,她没想到恩师的情况已经泄漏出去了。尽管亲自上门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和之前一个无礼的男人,但是两人说出相同的话,让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名女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往仅余不多的咖啡中继续加入黄色的咖啡糖。大量的糖粒根本无法全部溶解,沉积在杯底。
“我希望五十音小姐心中的疑虑不会阻碍您的正确判断,eternal lock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说完,那名女性优雅地站起身来,向五十音奏鞠了个躬,一个外国人竟然能够做出完美的鞠躬让五十音吃惊。
走至门前,那名女性向坐在办公桌前的日向葵留下一句话。
“如果小葵小姐有了继承令尊的世界的觉悟,无论何时何地,eternal lock随时为您效劳。”
就在自称是组织eternal lock的成员的女性拜访后的四天后,日向葵陷入沉睡。
鸷神综合医院702号病房内,日向辉坐在白色的椅子上,失神地看着在病床上沉睡的女儿。脑死亡无疑是死亡的标志,然而他却没有一丝想要放弃的念头。在五十音的多番斡旋下,院方接受一定条件后同意让日向葵的“尸体”安放在这间702号病房内。为了避免刺激日向辉,日向葵死亡的真相被掩盖起来,在其他人看来只是一个一直沉睡的“植物人”。然而,这个真相还是有想当一部分人知道,有医护人员,也有相邻病房的病人,只是大家都不会自觉提起。
“老师。”五十音奏蹲在日向辉的身旁,伸出双手握住日向辉那双早已冰冷的手,“小葵她已经……”
日向辉的嘴唇微微一动,双目的神采对五十音的话起了反应。
“小葵……代替……了我。奏,告诉我,为什么不阻止我?”
五十音奏的内心像是被人牢牢地压紧一般。她,受到责备了。明明已经对此作好了觉悟,但是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减少。
“自从跟随老师那天开始,我就决定了,无论老师怎样责备我,我也不后悔。”
日向辉听到五十音的回答后,握紧双拳,身体颤抖,就像要抑制体内愤怒的猛兽一涌而出。
“我……我……”
“请不要这样,请您不要这样……”五十音扑上前去,紧紧地拥抱着日向辉,“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责怪自己。”
自恼的日向辉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丝丝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他诅咒自己身上的所谓的“才能”,憎恨为了达到艺术的巅峰而牺牲他人灵魂的自己。
他希望时间能够重来,然而他也深刻地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即使重新站在那个分岔口,他的选择也会像当日的选择一般,不会改变。
那种犹如毒瘾般的疯狂,无视崇拜自己的人们,肆虐地吞食她们的灵魂。每一次站在自己的完美的作品面前,罪恶感油然而生,却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站在他背后的五十音奏,也一样,因为她爱上了那些困锁着活生生灵魂的画像,也爱上了创作它们的这个男人。
“我也能像她们一样,接受老师唯一的目光吗?”五十音奏的内心总有这个小小的期待,渺小得连她自己也觉得是奢望,然而她却从未放弃这样的想法。
每一次日向辉离开他的作品,开始寻找新的目标进行创作的时候,五十音奏都会在这些画像前出神。画中的她们,虽然没有惊人的美貌,但是那一双双噬人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彷如活过一般。不,她们的确活着,活在一幅幅绝美的画作中。她们都是慕名而来的模特,但是她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余生会在画中度过。
无论她们的脸上是嗔是笑,五十音感到的都只有憎恨。
“如果是我,就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