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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三名,两个少年,分别为佐藤百生,佐藤百蓝。以及母亲由美子。
由美子的丈夫在孩子未出世就去世了,半年后生下了两个男婴。虽然是双胞胎,但这两个孩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百蓝比百生早出生一分钟,因此算作哥哥,这个哥哥天资聪颖,长相漂亮,而弟弟百生,却天生愚钝,长相普通,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与哥哥相比,都是这位哥哥比较让人产生喜爱之情。两个孩子升入高中之后,哥哥考上了相对不错的学校,而弟弟却进入了一所二流的学校混日子。由美子的注意力也明显在哥哥的身上,对于弟弟只是求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以此负责哥哥的大学费用。
由美子性格有些倨傲,因此十分不屑与镇上那些人来往。生下两个孩子后,性格更是变得孤僻,除了每周出门去外镇采些做手工活的东西,基本都不出门。因此镇上人所能了解的,也仅仅只是这些。
不过,我想,大概有一个人会比较了解他们一家吧。在调查过程中有人说。
那个人就是百生的导师,良目。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经常来藏家中家访。
嘿,肯定是看中了由美子的美貌吧。那人说。因此才总去。
这一些,都是信长这几天收集来的资料。
尸体的检验结果与真实身份很快下来,案发时间,正巧是二年前的五月五日。这个日期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刚好,与他们搬家那天是同一天时间。
也就是,在搬家那一天就被杀害。那么与一些目击者证人的口供有出入。
没错。我们再去找她谈谈。大和说。
信长反问,为什么不先去找良目?
大和像没听见似的,看着前方专注地开车。即使身为警部,却总是亲自开车。这一点在信长刚来时,也有些吃惊。但局里人告诉他,最好不要深究那么多,大和表面看起来随和,如果触到他的禁忌,那他也是相当可怕的一个人。
而对于为什么不需要局里专门配的警车司机,这大概就是大伙们所说的禁忌。只是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分钟之后,佐佐小姐见到两位警部显然很吃惊。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近八点。
那天这位警察先生已经替我录过口供了。她把他们迎进内屋坐下,送上茶点。
大和点点头,我还想了解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佐佐樱看了一眼面前这位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警部,爽快地点点头,道,那我再将那一天的情况说一次好了。
大和抬头阻止她,不,我来引导您。
即使是面对比他年轻的人,他依然用您。这一点称呼让佐佐樱十分舒服。在从事夜店生意这些年来,那些男人嘴里吐出的字,大多是令人难以入耳的。
她其实并不是本城人,只是因为嫁了过来才随了夫姓,距今在这里生活已经有十年。渐渐的连自己故乡是什么样子都已经忘记了,好在丈夫待她还是很疼爱,那时候,她只是做为一位主妇候在家里等待丈夫的归来。丈夫因病而亡的那年,通过财产负责人才知道,丈夫的生意早就亏空,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可是这些丈夫没向她透露任何,一直到死去也未曾。她内心伤痛与无奈,却也不得不接受失去丈夫这个事实。
后来拿了自己一点积蓄开了夜店,这是这城里所开的一家最早的夜店,因此早期生意十分不错,也因此将债务还清,只是当中辛酸,怕只有自己知晓。
那么,你那天为什么会见到佐藤一家人?大和问。
一到秋天我就失眠,才去阳台抽烟。
站在她家阳台刚好可以瞧见佐藤家。
继续说。
我记得坐了大概两个小时,我准备回房间睡觉,这时候看见佐藤家的灯亮了……
大和在这时候抬手阻止了佐佐樱的话,他站起来说,我们去阳台。
虽然两人觉得奇怪,但依旧站起来跟随大和来到阳台。
站在阳台,果然可以看见佐藤家,现在夜已黑,但远处路灯朦胧的光照射过来,宅子隐约的轮廊隐藏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在案发之前,立在佐藤家的路灯还是完好的。佐佐樱说。
我现在不大敢站在这里。佐佐樱尽量让视线移开。
你再看一次。现在的时间刚好与案发时间相近,你再试着看一次那里。大和说。
好……的。佐佐樱迟疑地点点头,将视线移过去。
那晚,就是她站在这里,看见佐藤家的灯亮了,然后门打开了,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走出玄关,走出院子。往更黑的方向走去。那时候她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时无法说上来,可是又突然想起,前日在街上时,看见有人在与那家女主人搭话,偶尔听到有可能要搬离这里的打算。
要搬为什么非得是晚上呢。她将这种疑问当时告诉了信长。
跟由美子谈话的人是谁?
呃,好像是经常来她家的良目老师。
当时天已经黑了,为什么你确定那是女人和孩子?大和又问。
佐佐樱一愣,呃了一声,说,我想,呃,大概是因为站在玄关门口,而房内的灯并没有关。而且,由美子小姐当时穿着那件浴衣。那件浴衣十分漂亮,整个镇上好像只有百生夫人这件特别的浴衣,上面绣满了蝴蝶。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没错。
因为房内的灯没关,透过玄关,因此你凭借光影投下来的轮廊确定是女人?
是这样。
你看着她们离开家?
是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看着她们走出很远,我才回房间…….那时,房间的灯并没关。我因此还觉得十分可惜,这么浪费电呢。但第二天晚上就熄掉了。
我了解了。大和转头对信长说,我们回去吧。
佐佐樱将他们送到玄关处,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才转身回房间。
怎么了?信长看着他一脸阴沉的样子。从离开佐佐樱家就是那样。
如果佐佐樱小姐看着由美子带着孩子离开,那么,案发时间要如何解释?开始我怀疑因为天已晚,而让佐佐樱小姐产生某种先入为主的概念,但是她却提到,因为房内亮着灯而她知道那是由美子。还有那件浴衣,为什么离开家的时候,却穿着行走并不方便的浴衣?如果要搬家,为什么选择在晚上搬家,而不是白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什么?
我们去到案发现场时,屋内的灯都是关闭的。佐佐樱小姐说,她是看着由美子三人离开家,那时灯并没有关。
信长惊讶地啊了一声,大和警部,你是说……..
没错。屋里还有第四个人。
啊。
第四个人送她们三个人出门,所以灯依然亮着。第四个人在半途杀害了她们三个人,重新搬回来埋在院子里。第四个人重新将灯关闭,整理一切,离开现场。
那第四个人…….
所以我们现在才应该去找良目,佐藤百生生前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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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最近都不怎么爱理我。以前我回家,他总会无故地挖苦我,哪怕我并没有犯什么错。真是奇怪,这个哥哥已经越来越讨厌我。
这一天正好是周末,学校其实有组织周末某些活动,只是我从来不参加。可是当我从楼上下来发现哥哥坐在餐厅里,觉得很奇怪,一向这类活动,他都会去参加。
母亲呢?
哥哥抬起头,指指厨房。我才注意厨房里确实传来了一些动静,与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
我坐下来,看见哥哥阅读过的报纸,咦了一声说,你怎么开始看娱乐报了呀,你不是从来不看么?
哥哥没有理我,继续番阅他手上的报纸。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反而奇怪了。
那一天的早餐很丰盛。其实只是三明治与牛奶。之所以说丰盛,是因为每一次母亲都只让我吃三明治,她说牛奶对于学习非常用功的哥哥更有用处,何况,牛奶非常贵。所以,我能够不喝,就尽量只吃三明治吧。面对这些我从来不说什么。
但是现在母亲在我面前也摆上了一瓶牛奶。奇怪的是,哥哥并没有说什么。换以前,他肯定会脸色难看地反对这种事情。
唉。这样说起来,在我的人生里,在我这样青春的人生里,却到处是灰暗的亲情。得不到任何的宠爱,与正视。
吃过早餐,母亲就上楼了,哥哥回到客厅的沙发。在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再跟我说话。难道是那天晚上,我的表现太令他恶心的原因吗?
事实上,我已经想不起,那天晚上呕吐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因为我第二天就早早到了学校。其间没有什么失控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我只是跟往常一样。只是母亲一夜未归。回来了,谁也没有提那件事。到底是没有什么好提的呀。
给我倒杯牛奶。坐在客厅的沙发哥哥突然说。
好的。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习惯地听从于哥哥的命令。
哥哥此刻抬头看我一眼,说,其实你呆会倒也关系。
不。现在一样。我拿过他的白瓷杯子,那是母亲特意替他买的,当时在集市他看中了这个杯子,价格昂贵,但是他执意要买下。我其实很想买下白瓷杯旁边那只四方形的土色杯子,价格比白瓷低上二倍。可是我只是指了指那里,哥哥就说,你不会是看中那样难看的杯子了吧?你就只有这种程度的眼光吗?
好吧,我老实地把手收回来,站到一边去。
你发了好一会呆。哥哥打断我的话,盯着我。
我才赶紧往厨房走去,但我打开厨房的门时,愣住了。但随即,从后背爬上来的恶寒让我觉得有一股无声的恐惧。
厨房里是干净的。好似许久没有打扫过一样。所有的器具上面,都爬满了灰尘,那是岁月已久的痕迹。
你在干嘛?母亲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着母亲,此时的母亲依然那样美,穿着漂亮的蝴蝶浴衣。
厨房……我指着厨房。
厨房怎么了?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母亲往厨房看去,没有呀,我可是今天早上才打扫过。
我咦了一声,转过去,整个人浑身一颤。明明刚才看见了陈旧的厨房,可是现在看到的,却是…….刚刚打扫过的干净的厨房。
我,回房间了。我匆匆从母亲身边走过,把牛奶放到哥哥旁边,转身上楼。我感觉我的身体只是在机械地动着,毫无张力。
这是怎么了?我应该早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百生。母亲突然叫住我。
我在楼道那里站住,回身望着母亲,我的母亲站在厨房门口,那一身艳丽的装扮让她更为漂亮和妖艳,她此刻正用那双漂亮得无话可形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她说百生,我这衣服漂亮吗?
漂亮。
是吗?百生呆会出门的时候别忘记了替你哥哥买他需要的画纸之类的东西。
嗯。好的。我点点头。母亲从未这样对我温和地说过话,让我多少觉得有点不安,又有点惊喜。
也给我买一盒胭脂吧。母亲又说。
母亲不是昨日才买过么?
离开这里,就买不着了呀。母亲笑着说。
离开……?我愣住。
我打算带你们兄弟俩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母亲看着客厅里的窗户,窗外,是那棵父亲当年栽值的樱花树,可惜的是它从来不开花。
这样的消息,对我太过突然。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这里,或者说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但是我并非是感情木纳的人,这里我生活了近十六年,无论怎样,这样突然离开,都会有一点难言的情绪。
我点点头,沉默地回到楼上。
我的房间依然简朴,跟哥哥的不能相比。
是的,我一直在任何时候都发现,我比哥哥差。长相,成绩,性格,以至于生活的任何细微,我都无法跟我哥哥相比。这点觉悟我早就有了。
可是我现在却发现,我有一点愤怒。这些熟悉的愤怒,是在这成长这些年里,早就有过的,它会有时候一闪而过,但有时候它也会给我一些无名的勇气想对我的哥哥与忽视我的母亲做一些什么。但都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也许只是一点点。但那一点点的愤怒后面,也许是更大的。
我为这样的发现,而感觉到不安。
我知道,一定会有什么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过了。
大和坐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了那个叫良目的老师。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年轻男人,戴着细边眼镜,白净的皮肤。在学校里,这样斯文且养眼的男老师的确不多。
但是大和却并不喜欢这个人。信长看来不一样,因为他悄悄对大和说,这真是一位不错的男老师,我想上他的课,是很多女生乐意的事情。
是的。无论世界怎么变,有些人就是拥有一些让许多女性都一见衷情的特质,比如眼前这位良目老师。从刚刚给良目送茶过来的一位女老师的眼神就知道,她正爱着这位男老师。
那么,找我何事?良目开口直接地问,带着一点大阪的口音,表情端正而严肃。
关于你一位学生,他叫佐藤百生。听说你二年前你做过导师?
啊,没错。良目表情不变,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大部分人都不记得有这个学生,而你对他记忆很清晰?信长说。
在见良目前,当然先见过了如今已经是高中部的当年的同班同学,以及其他老师,大部分都直言不记得这么一个人,有一些人,也都需要努力想想才模糊记得那个人,说不上具体的评价,只是说存在感非常弱。
良目呵呵一笑,带着轻微的不屑,他看向信长,说,我是他的导师不是吗?
所以才经常去这个孩子家里家访?大和问。
家访是每个老师必须做的事情。
但有必要每周去两次吗?
……虽然我并不想透露什么,但现在似乎不说不行。
的确是那样。大和微微一笑,却带着冰冷的味道。
那段时间,百生的情绪不大好,他经常沉默……呃,虽然他平常就不爱跟人交谈……但是至少我还可以跟他沟通什么的。可是那段时间,他好像在躲着我,我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去了他家里。一直是他的母亲接待的我,却从未在家里见过他,每一次他都碰巧不在家里。
大和点点头。
呃。良目突然皱眉想了一下,说,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够帮助到你。
什么?
那段时间虽然百生跟我距离拉远了,却我却经常看他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谁?
代成策人。同班同学。不过如果想见他的话…….良目抬起头迎向大和的眼睛,说,怕是要去他家里了解情况才行。
大和疑惑。
因为他百生没来学校之后,在学楼跳楼自杀了。
经过一系列的取证,拿到了良目当天的不在场证据,大和与信长才离开学校,老校长送他们到校门口。
希望良目老师的话能够帮助到你们,他来学校两年时间,为人很诚实,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他印象良好。
哦,这样。
没错呀。只是那时候,他的情形可糟糕着呢,他连住处也没有,只好住在学校的办公室里,那时候虽然他借口是为了住宿生着想,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这里无亲无故,暂时没能力住上好房子。
哦。那现在呢?
现在已经租了一间相对便宜的公寓。不过有段时间他心情很不错,他说他快拥有自己的房子。我们都替他高兴,不过好像一直没怎么实现。我们也不好过问。不过他不像之前那么抱怨了,也没再提那房子的事情。
他所提的拥有自己的房子你知道是哪的房子吗?
呃,不知道。老校长摇摇头,不过倒是有一次在集市看见他跟一个穿扮不俗的漂亮女人走在一起,我猜想,那应该是他房子的来源吧。那个女人一看就十分高贵。
信长拿出佐藤家的照片。
唉呀,是这个女人没错!可真是一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
大和与信长对望一眼。
麻烦您了。两个人对老校长说了再见,转身向车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