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上午八点半。
“陈梦泽,你不去求个符?第一次弄这个东西,我还感觉挺有意思的。”
大年三十的庙会总是人来人往,陈梦泽就像是局外人一样,站在道路旁的树下,看着那些想要过年讨个好彩头的人们。期间晴霜还冲她招呼挥手,但她却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这东西心不诚则不灵的,我就不去了,你们弄吧。”
陈梦泽历来是不信什么神的,即使前几天刑天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也依然不相信,甚至还对这种想法抱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神,是不可靠的,而自己甚至可以与神抗争。
或许刑天算不上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神,但这种事情,陈梦泽才不会想得那么深,她想要做自己,不是陈景铭的姐姐,更不是陈家的家主,而是作为“陈梦泽”活下去,而之前的那些称号,是用来修饰“陈梦泽”这个名字的定语。
现在总感觉是反过来的,如果不是家主的话,那自己就没有价值。
做不到像云梓诗那样乐观和自信,更不可能像钟衡那样将七大家族的荣耀溶于血液之中,自己只是一个近乎于迫不得已上位的替代品,自己或许是被选中的,但论才能的话,估计家里人都会怀念弟弟,只是犯了一点错误,惹了不该惹的人,但还罪不至死。
复仇?当然想,但杀掉弟弟的凶手,现在却是林楚翔的妈妈。
但这其实不是主要原因,更多的是她不想再让这份仇恨继续下去了,不然的话,陈家和林家会没完没了的发生冲突。
好吧,她自己也承认,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因为林楚翔。
弟弟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是能够被原谅的,杀掉别人的家人这种事情,自己不允许,当然也不允许自己家的人去做,这是陈梦泽的底线。
她是很看重家人的,即使是弟弟死了,作为他的未婚妻,陆天宁也也没有被驱逐,反而得到了重用,最终赢得了陆天宁的信任,虽然她自己没有感觉就是了。
“……”
“嗯?哭声?”
陈梦泽好像听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便开始找寻声音的源头,这才发现,声音就在自己的身边。
“小姑娘,你怎么了?”
是一个小孩子在哭,陈梦泽用她特有的细腻声音询问起来,但就在她单膝蹲下的时候,她便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是和父母或者其他亲戚走丢了,不会有别的可能性。
“你的父母大概有什么特征呢?”
“红衣服……”
太多了,现在基本上谁都是红衣服,没有一点可参考的价值。
“戴眼镜。”
跟前面一样。
“秃顶。”
那还真是悲惨。
“就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特征吗?”陈梦泽有些苦恼。
“唔……”不知不觉间,小孩子也停止了哭闹:“妈妈有和你一样的长发,刚才还和爸爸吵架,因为爸爸不喜欢围围巾。”
也算不上是什么太明显的线索,不过够用了。
仅仅对于陈梦泽来说。
“你就站在此处别动!”
为了找人,陈梦泽闭上了眼睛。
没错,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这四个月的成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还真是有些感慨呢。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梦泽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她眼中的世界中突然变得渺小,所有人都呈现在她的面前,就像是照片一样:
“戴眼镜的男人!和老婆一起!”
眼前的人消失了一半。
“秃顶!”
人又消失了一些。
“仅仅是因为围巾就能吵架,说明两人关系不好,现在孩子丢了,估计应该是在着急到互相掐架吧?”
所有人都消失了,最后,仅仅是在陈梦泽的眼中,一对夫妻发出了光芒,当然,他们自己是看不到的。
(那应该就是孩子的父母了吧……)
陈梦泽抓着孩子的手,挤过人群,走向那对正在争吵的夫妻。
“那个,请问这孩子是你们的吧?”
“妈妈!”
还没等父母有什么反应,孩子先冲上去抱住了妈妈,而孩子的父亲只是在一旁抽着烟。
“你这孩子,你跑哪去了?”本以为母亲会抱怨,但竟然是生气:“跟你说过多少遍?别乱跑!”
“但是,你只跟爸爸吵架,人太多了我跟不上你们……”
“顶嘴!”妈妈打了孩子一下:“以后别根不认识的人说话,万一是个人贩子……”
妈妈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孩子的父亲在抽完烟之后也就是看了一眼陈梦泽,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
陈梦泽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摇摇头罢了。
倒不是说抱怨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有种“不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永远是错的一样。
一开始自己想要放弃“复仇”,可每次看到母亲,至少是弟弟的“母亲”在儿子的坟前哭泣的时候,自己就会觉得是不是伤了家里人的心?拿起陈家的武器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对不起弟弟。每次感觉到自己对林楚翔的那种感情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会不会让他觉得困扰?但每次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心中却又感到异常的开心。
无数矛盾在心间回荡,无法解开,更不可能无视。没有办法,只能是硬扛着。
所以,尽可能地不去计较这些东西吧,有时候真的觉得没意思。
慢慢走回到刚才的那棵树下,继续一个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眼睛!”
不戴眼镜的人消失了。
“棉帽!”
不戴棉帽子的人消失了。
偶尔做一下这样的小锻炼,也是过去这几个月里,自己觉得最有意思、也是最轻松的事情,与其说是小兴趣,甚至都可以说是小习惯了。
一眼就能看到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云梓诗,还有在一旁偷笑的邹笑,自己并不是千里眼,陈家也没那本事,但作为用弓的人,这点东西必须印刻在脑子里,成为一种能力,甚至是近乎于本能的存在。
“哈哈哈,云梓诗也就只有林楚翔才能让她消停一点了吧。”
所以有的时候,自己还真挺羡慕云梓诗的,倒不是羡慕名气和长相,而是羡慕她大胆外相的性格,尤其是在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粘着林楚翔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不太想去看,害怕自己负面情绪大爆发,从而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嘿!林楚翔!好久不见了呢,想不想我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
脑中大概尝试了一下用云梓诗的方式跟林楚翔说话,但事实证明这并不适合自己。
还是观察人群或许会有点意思。
那么接下来还可以是什么呢?口罩!
但一开口,陈梦泽就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不戴口罩的人都消失了,但这也让戴着口罩大大咧咧的云梓诗更加显眼了,自己也不得不叹口气,感慨自己的心胸狭窄。
“胸大的人心眼都小。”这还是云梓诗某一次不满外人嘲讽的经典语录呢。
难道就没有什么养眼的东西吗?
嗯?
忽然之间,陈梦泽好想看到了什么奇怪的身影,就是在戴着口罩的那群人之中,一个男人,在左顾右盼,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但那个身影却意外的熟悉。
“孔昱?”
虽然不确定,但是很像,从身材、个头方面都很像。
“不会吧?孔昱!是你吗?”
即使是陈梦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穿过人群飞奔而去,那个男人依然在原地左顾右盼,完全没有注意到陈梦泽的呼唤。
“那个……孔昱!”
终于挤了过去,陈梦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个男人转过头来——
“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虽然确实很像,但很明显是另外的人,至少陈梦泽印象中的孔昱是不会出现那种慌张的神情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还真是多。
“啊,没关系……”男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东西还能弄丢一个?怪事情。”
(看来是东西丢了,在找东西呢。)陈梦泽叹了口气,白兴奋一场。(我还以为是孔昱。)
不过,那家伙到底去哪了?到现在也没有声音。
陈梦泽不禁再次回头看向那个人,但那个人却消失在了人群中,找不到踪迹了。
人,说走就走,都是这个样子的。
“咔嗒……”
本想再回到树下,但突然脚上传来了感觉,像是踢到了什么一样:
“哎呀,老爷子,可不能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蹲下,太危险了!”
陈梦泽赶紧将脚边的老爷子扶起,老爷子也是颇感无奈,手里拿着一个竹筒: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是谁掉的东西,我捡起来了,我看挺珍贵。”
(难道是刚才那个人掉的?)
陈梦泽的眼睛再次发动,但这次却没有找到,只能是在别的区域,或者是被建筑挡住了。
“老爷子,以后别这样了。”陈梦泽扁了扁嘴:“要不我把他送去门卫那里,让他们帮帮忙。”
“行,谢谢小姑娘,我正愁呢。”
老爷子笑了笑,东西递给陈梦泽,自己去排队了。
“警卫室……”
但当她真正到警卫室的时候,警卫室却没有人。
“怎么这么倒霉呢……”
陈梦泽也颇感无奈:
“没办法,先回树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