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好无聊啊。
小狼崽烦得很,也悔得很。
早知道就不听哥哥的鬼话,说要让她吃饭之前回来了,她原本可满心欢喜地以为又有什么好吃的玩意在等着她呢。
结果到头来,却碰到这最让她不喜欢的场合。
迎接寒冰的舞者们的,必是一场盛宴。
既然是盛宴,就少不了美酒,欢歌,与舞蹈。只不过这些,似乎那一项都和牙小果没关系。
看到大人们畅饮滚烫的蜂蜜酒,十几个筋肉猛男喝得面红耳赤扭打在一起,牙小果只觉得好粗鲁好奇怪好恶心。
看到大人们袒胸露乳衣冠不整地站在酒桌上歌唱,牙小果只觉得好难听好想死好想用针把他们的嘴缝上。
看到大人们色迷迷地看着狐家的琉璃那如同毒蛇般火辣的曲线与胸口那团不知廉耻的东西,牙小果只觉得面红耳赤,然后在心里暗骂——真是一群无耻的色狼,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
而且,最让牙小果难受的是,自己的身上还被强行穿上了她最不喜欢的小礼服百褶裙吊带袜,这种光是穿起来就要半个小时,脱下来就要一个小时的混账衣服,穿一次简直要少活十年!
我不想穿啊!!
“可是你不穿,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我们狼家的好公主的样子,不行,你今天必须穿。”
可恶,可恶,可恶。
凯那个死肥仔一定是想要报复我上次说他胖,才让我穿这种混账衣服。
死肥猪死肥狗死肥鸡!!我要骂死你!
为什么自己要回来参加这种无趣的晚宴?
好难受啊……
牙小果真的是眼泪都要滴下来。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喜欢这种场合吗?还有人专门要选出什么“舞者”去参加这种东西?我的妈,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绝不会再参加一次了,怎么还有人以此为荣的?
看到哥哥在舞池中漫步,像是一条入水的鱼儿般轻松写,牙小果真是满脸的不能理解。
她可不是鱼儿,她是狼,如果被水淹没,就会窒息。
所以她终于下定决心要逃离。
她在夜宴中提起裙角,达拉达拉地踩着高跷一样的小礼鞋,躲开所有醉醺醺的大人,躲开在空中乱飞的面包与葡萄皮,偷爬过满是酒水的桌底,像是一个大城市中迷路的孩子,望着身边的人山人海,高楼大厦,露出难以适从的迷茫。
所幸的是,宴会的主角理所当然的是那七位冰族的青年才俊,虽然作为“哇你看那是法兰大人的妹妹”牙小果也被抓住好好捏了几回,但她终究还是找到机会,一把推开阳台的大门,冲到了寒夜的星空下。
“呼呼呼。”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冒险般弯着腰喘着粗气。
总算……有一个人的时候了。
可是,事情却好像并不如她所愿。
想要逃离这场舞会的家伙,可不只她一个。
“啊啦啦,这是谁家的女儿啊,真俊啊!啧啧啧。”
“噫……”牙小果鄙夷地抬起头,本以为又要看到一个让她讨厌的醉鬼色鬼萝莉控,没想到这一回出现在她身前的……竟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黑眼圈像是熊猫的中年人。
他嘿嘿嘿地又把一瓶蜂蜜酒灌进自己的肚子,然后用厚厚的手掌使劲揉了揉牙小果的脑袋。
“老爸?!”
刚认出那是狼家的狼王牙宿的牙小果还未从惊讶中苏醒过来,便被这位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臭大人一把抱了起来,然后她就感觉到一大把胡茬就开始使劲往自己的小脸上蹭。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住手啊!!“
“你说住手就住手啊,小妮子?我就不。”看到牙小果皱眉头的样子,牙宿好像更来劲儿了。
“喂喂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明明是个大人,还要不要脸啊!!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满足了自己的**后,牙宿总算满意地把小狼崽放了下来。
“你怎么不去死啊~!!猥琐大叔!!哪有你这个样子对淑女的?!”
“淑女吗?呵呵。”
“呵呵你个萝卜啊!难道不是吗?”
“我只感觉你像个洋娃娃,特可爱的那种。”牙宿色迷迷地笑了笑,蹲下来扯了扯牙小果的裙角。“我喜欢这衣服,这个月给阿凯加工资。”
“哈?!你们这些臭大人都是勾结好的吗?!”牙小果真是气笑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撕掉。“这衣服哪里好了嘛!”
“我不是说了吗?很——可——爱——啊。”牙宿这一回是很认真地说。
“……哦!”不知道为什么,小狼崽这一回儿突然感觉自己的脸涨得通红,虽然还是不想领情的样子,于是咬咬牙,做出不屑的样子,扭过头去。
可牙宿,倒也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看。
就这样,俩父女就这么奇怪地僵持在这里,直到牙小果再也忍不住那似乎有触感般的视线。
“你到底看够了没有啊!”
“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你是不是要生气了?”
“是!”
“主要是,小崽子你确实很可爱。因为是我牙宿的种啊。”中年大叔一脸得意。
“行了行了别吹了,我不开心了!好吧?”
“好好好,小果大人吩咐的是!”牙宿哈哈大笑,拿起手里剩下的半瓶蜂蜜酒,一饮而尽。
看着老爹一脸满足的表情,牙小果努了努嘴。
“我最讨厌喝醉的大人了。”
“为啥?你讨厌你爸?”牙宿把瓶子一扔,问。
“讨厌!很讨厌!又臭又蠢还那么猥琐!”
“你这样说,爸爸会难过的。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同病相怜了吧?”
“谁跟你同病啊,你才有病呢。”
“可是我们都讨厌这场酒会,对吧?”
“……因为里面充满了和臭老爸一样的醉醺醺的大人。”
“哈哈,我也讨厌醉醺醺的大人啊。”
“你明明也是好不好!我在说你呢说你呢!”
“什么什么,你老爸我才十七岁好不好?”
“呵呵。”小狼崽又扭过头去,表示再也不想理眼前这个家伙。
而牙宿倒是也满不在乎,又从地上捡起一瓶蜂蜜酒,用嘴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你怎么又喝啊……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唔……挺甜的。”
“那干嘛不去喝糖水?门口大爷卖的,不是比这个好喝?我每天早上都买。”
“我说小果啊,大人们都是有很多麻烦事的。喝这个东西就能稍微让自己开心一点,就能忘掉那些麻烦事……你懂吗?”牙宿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牙小果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就和里面那些人一样。”
牙宿也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绝不。”
“哪里不一样?”
“里面的家伙都是些年轻人,而我,早就不年轻了。”
“你不是说自己才十七岁吗?”
“我说。”牙宿突然也有点脸红。“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有点早熟欸。”
“那是当然。”
牙小果对着牙宿伸出双手。
“干嘛?”牙宿问。
“抱我上去,我想坐栏杆上吹风。”牙小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这么说,顺带有点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百褶裙和吊带袜。“所以说我很讨厌这种衣服,很不自在。”
牙宿愣了愣,大笑一声把小狼崽抱上了阳台的栏杆上,让她背靠着北境冰冷的星空。
一阵风吹过,倒也没有很冷,却很清凉。
牙小果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向牙宿伸出一只手。
“你又要干嘛?”
“给我喝一口。”她指了指牙宿手里的酒瓶。
“你不是说很臭嘛!”
“不要废话好不好!你不是说能够忘掉麻烦事吗?”
“行行行,给你。”
“不要你的嘴碰过的,脏。给我一瓶新的。”
“小屁孩,事情还真多。”牙宿笑笑,用手掰开一瓶,递给小狼崽。“你拿得动吗你?”
“谁说拿不动啊?”牙小果使劲地抱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就往自己肚子里倒。
“喂喂喂,不要这么喝!”
“要……要你管!”
小狼崽的声音顿时有点恍惚了。
蜂蜜酒虽然甜,但也极烈,喝下去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股岩浆从胃部直冲到大脑,把所有的脑浆都搅得稀巴烂。
“啧啧啧。”牙宿倒也不管,继续喝自己的酒去了。
其实今天他早就醉的不行了,不然怎么可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狼崽喝这种东西?要是让法兰知道,怕不是得让他三年耳根子不得清净。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很长一段时间,二人无言。
这是他们两人都想要的安静。
今夜,独孤城的上空,星汉灿烂。
冷冽的风儿吹过老爸和女儿的头发,两大两小,四只灰扑扑的耳朵抖来抖去。
“老爸?”
小狼崽突然问。
“嗯?”
“人家穿着这衣服,真的很可爱吗?”
“废话。别忘了你是谁的种?”
“嘿嘿。”
小狼崽眯着眼睛笑了。
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