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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都的天空,所能见的仅有缓缓蠕动着的云层,与被这片黑暗所吞噬的朦胧。
随着城外巨大的躁乱,整个城市的守备部队都被调动起来,做紧急的调动与围剿。
在这个混沌之夜,黑暗之中不知道究竟还会有多少变数。
所以,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然而这个世界上,但也是有着根本不在乎这些事的笨蛋的。
就在此时,就在城外,被毁坏的荒原之上,行驶的马车顶上,犬家少女还是一脸骄傲地双手抱胸,站立在晚风之中。
那目空一切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不知从何地来的小国之主,站在自己的战车上在街道上趾高气昂地游行。
然而问题是一一摩耶站着的这辆车可不是战车,马车棚子上可是本来就没想过要让人站着的。
所以,摩耶其实是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
而另一个问题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辆马车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一点。
虽然艾米丽声称自己之前从没驾驭过这样的车辆,但事实上,自从刚才她从狂奔的马车上接过缰绳,前头的两匹可怜的小马可就受了苦了。四瓣屁股上已经不知道被鞭子狠狠抽了多少下,只要它们俩稍稍放松,身后那个女恶魔就会狠狠地还以颜色。大概是只恨这根小小的鞭子根本无法宣泄出她的暴虐,就算上面再被烈火烧红,生满荆棘,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就往小马屁股上抽。
在饱受了好几次摧残之后,这两匹马干脆闭上眼睛哀嚎,撒开腿子开始自由奔跑,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狂跑,至于方向啊,是生是死根本无所谓的,哪怕身前就是魔神都的城墙国冢,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一铁头撞上去,因为它们已经被抽得失去理智。
所以现在,马车简直是以风一般的速度飞驰,看得人心惊胆战,要知道这车厢里头可塞满了孩子啊。
但是,且看艾米丽,她的脸上倒是很平静,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事实也确实如此,任凭两匹马肆意奔跑,她总能让马车行驶在最正确的方向上,避开所有障碍,绕开所有大弯,每一次看起来这辆危险的马车都要车毁人亡,到最后却都巧妙地转危为安,如果只是一次还可以称为运气,但是连续十几次,上百次,那就非常恐怖了。
被摩耶一拳打烂的荒原上并不平坦,但是对于艾米丽来说轻松写意。甚至还能狂飙,只是这马车的性能摆在那里,限制了她的发挥。
当然,这位可怕的女司机的车技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慢慢地,站在车棚顶的小狗子就有些恍惚了。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只是轻声哼了哼,咬咬牙,对着艾米丽尽量摆出轻松的语气说:“看,看不出来,你开车这么行。”
“嗯,不快一点大概就逃不出去了,方向没错吧?”
“没错,黑熊说,说只要一直向北到山顶上,就,就能坐船走了。”
“唔,你听起来怎么有点有气无力地。”艾米丽有点担心地抬起了头,看了看犬家少女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如果晕的话就下来吐一吐。”
“哈?谁!?谁会晕啊!!?”看到艾米丽一副关心的表情,摩耶忽然脸红到了脖子根。
开玩笑,冰族的舞者,犬家的巨灵摩耶大人居然会晕车?!这种事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而且我摩耶,才不要你这个拐走了法兰的坏女人关心呢!
“我实话和你说!我摩耶大人这辈子都不会,呕呕呕。”
可怜的犬家少女方还想辩解一番,谁曾想艾米丽突然一个连续弯,小狗子准备大放豪言的当口就把今天早上吃的煎鸡蛋和豆浆吐了出来,在大风中甩了自己一脸。
然后,难过地从车顶棚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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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摩耶从恍惚中过来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马车车厢里,与孩子们挤在一块。
原本因为忙于逃亡,又坐在黑乎乎的车厢里,孩子们都已经胆战心惊,吓得不敢说话,不过现在情况却不一样,看见这只晕车的狗狗坐了进来,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
“哇,是小狗狗!”
“小狗狗没事吧?”
“小狗狗疼不疼?”
看着身边这么多孩子,摩耶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于是生气地说:
“虽然我是全家人,不要把我当成小狗啦!!我已经不小了好吧!”
怎奈孩子们根本不管这些不重要的细节,继续凑上来说:
“喝水。”
“摸摸头。”
“握个手。”
听到这些话小狗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摩耶确是那种拿小孩子没办法的狗,虽然满脸不愿意,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些孩子们,到底还是一个个答应过来,又是伸出头又是伸出手,满足孩子们。
说起来,艾米丽从教堂里带出来的孩子们的数量确实非常多,平时用来装货的车厢被塞得满满当当,再加上禁忌之子必定为双生子的缘故,每个孩子都还带着一只魔兽,其中既有猫狗这样寻常的品种,亦有来自魔界八方的稀奇古怪的种族,甚至混杂在其他小魔兽中还能见到一只来自南方海域的亚龙种。
不过无论是孩子还是小魔兽,摩耶全都一视同仁。就算有时候碰到一些奇怪的要求她也全都答应。
就想着一回她感觉身后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于是转过头来,看见一个抱着一只小兔子的女生,弱弱地看着她。
“怎么啦?”
“我妹妹说,想摸摸你的肚子。”
“啊,摸摸肚子……”摩耶瞧了瞧女生怀里的那只兔子。“是她想吗?”
“嗯。我也是!”
女生和小兔子一起点了点头。
“可是……我妈妈说只有道歉的时候才能把肚皮露出来!不可以随便给人看的!”
说实话,这倒是有点让小狗子伤脑筋,不过看到小女生和小兔子眼睛里期待的模样,她实在没办法说出不行这俩字来。
于是,她两眼一闭,索性就在车厢里一躺,把肚皮上的衣服一掀。
“唔……那只能摸一会儿哦!”
“嗯!”
不曾想,这么一趟下来,伸过来的手可不只是小女生和她的妹妹,不知道多少只小手与毛茸茸的小爪一时间全都对这只小狗子的肚皮发起了攻势。
“诶诶!!很痒啦!哈哈……哈哈哈!!不要啊!哈哈哈……!”
那种咯吱咯吱的感觉虽然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过小狗子居然隐隐觉得这个样子倒也挺舒服,于是嘴上喊着孩子们停手,倒是也不躲不避。就这么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不知不觉,竟是开始聊起天来了。
“喂喂,小狗姐,刚才的坏人是你打倒的吗?”一只狗崽问。
“嗯哼,怎么样,我厉害吧!只用了一拳呢!”小狗子看见自己的同类很是开心,揉了揉小狗子的脑袋,脸上烦着点微红说。
“超厉害呢!我还以为我们要死了呢……”
“哼,这算什么!你姐姐我可是北边山里最厉害的狗!”摩耶得意地把自己强壮的弘二头肌给大家看,引得小女孩们一阵尖叫。
“真的吗?你还打败过谁啊!”一旁,一个抱着猫的男孩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啦!我和你说,上一回大冬天,北边山里有只叫做什么寒霜碎爪的大怪物,和山一样大,要来我家里捣乱。那时候咱还在炕上吃烤红薯,一听到马上就出去一拳揍飞了它,回来的时候红薯还是热的呢!”
“哇,好强啊!”
“嗯哼,这算什么,上一回咱们家里的公主要比武招亲,不知道从南方哪里来了一条懒皮狗,叫什么屠龙勇士,我们家里人居然都不是他的对手,眼瞅着他就要打赢了把公主娶走了,我第一个不愿意,上去又把他揍飞回了南边呢,哼,菜得要死!”
“疑……那公主不是要嫁给你了吗?”这回,方才说要摸摸肚子的小女生有点害羞地问。
“怎么会……我是女孩子啦!”被这么一提醒,摩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时候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要嫁给谁我才不管呢——不过不能嫁给那个土狗就是了!”
“嗯嗯,姐姐,你还有别的故事将给我们听吗?”
“唔……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摩耶打虎的故事!”
“好!”
不知不觉,小狗子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像是摩耶倒拔垂杨柳,摩耶智取生辰纲,打通任督二脉,继承打狗棒,干翻斗尊强者,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瞎编,又有多少是真实,反正小狗子是完全忘了自己还会晕车这档子事,和孩子们玩得好不开心。
巧的是,今夜的这段路途,竟然格外的平静。
说得累了,摩耶可算是从孩子堆里钻了出来,坐到艾米丽身边,喘了一口气。
“看起来,你很喜欢小孩嘛。”
生着翅膀的女孩笑着问。
“我才不喜欢呢,小孩子又任性又熊,麻烦死了。”小狗子想都没想就当场否定,撅起了嘴。“所以我以后只生一窝就够了,绝不多生一只。”
“嗯嗯,我懂的。”
“你……你才不懂呢!坏女人!你和法兰是生不出来的!生气吧!?”
“不生气。”
“哦!你明明超生气,哼。”
“那就生气吧。”艾米丽无奈地笑了笑,捂了捂嘴,继续管自己驾驶起来。
之后,两人都无言。
漫漫长夜,
车轮下碾过的路,溅起沙石与土壤,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直指向黑暗的远方。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这场旅途,渐渐安静下来。
慢慢,车厢后的孩子们也开始坠入了梦乡。
直到这时候,也许是沉默了太久,艾米丽忽然对着身边已经快要打起瞌睡的小狗子说:
“摩耶。你是叫做这个名字,对吧?”
“是啊,怎么啦,要你管啊!”
“摩耶。”忽然,艾米丽的面色变得非常阴沉。
“嗯?”
“你说过,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那当然啦,虽然我讨厌你,但我还是会保护你,还有那些孩子!”
“谢谢你。”
“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摩耶有点小害羞,于是扭过头去。“那本大人就收下你的感激了。”
“但是,摩耶。想要保护那些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因为他们都不干净,对吧?”摩耶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车厢里已经开始睡觉的孩子,还有他们的小魔兽。
“无论在什么地方,禁忌之子都是会被人赶尽杀绝的,就算是最正义的骑士,斩杀这些孩子们也不会被任何人指责,也根本就不是……”
“不是的!”摩耶摇了摇头。“最正义的骑士才不会伤害这些孩子们呢!”
她看了看车厢里,在梦乡中的孩子们。
“他们明明就很可爱!”
“可他们在有些人眼里,就是怪物。”
“……”这一回,摩耶无法否认。
她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瞥身后,尚还醒着的几个孩子的眼睛。
在黑暗中,那尚还稚嫩的眼眸中央,不易被察觉的部分,已经有了某些令人胆寒的种子。
摩耶知道,那是属于狩猎者们的视线。
“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禁忌之子的传说,也明白他们实际上——是多么可怕。所以接下来——我们可能还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敌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收留他们?”
艾米丽沉默。
“不是我选择了他们,是他们在无路可去时,选择了我。所以我不能抛弃他们。”她咬了咬牙说。“不管是不是禁忌之子,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不管他们是不是禁忌之子,我都会保护他们。”这一回,摩耶不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他们,我都会打飞他们!”
艾米丽一怔,然后缓缓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些泪光。
“谢谢你。因为我——没有力量保护他们。”
“嗯哼,那你当然要谢谢我啦,因为我是摩耶大人!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狗!嘿嘿!”
“那就拜托你了,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