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身前,那位老者愣了愣,微笑:
“当然可以,不过这可算不得愿望。”
“那还等什么,快走呀!”小狼兴奋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俾斯麦恍然,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牵起身边小崽子的手,就往正殿门口走去。
就在大殿旁注视着这一切的两人见状,一同屈膝半跪,恭迎这位魔界丞相的离开,但即便是这样,抵在少年咽喉上的匕首也未放下。
苍老的雄狮缓缓离开,未向身边的这两位卑微者投去一点视线,倒是身边的小狼崽看见黑熊,忍不住扮了个鬼脸,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步出殿外,步入此夜的雨中。
他们离开后,大殿中依然只剩下寂静。两位少年就这样半跪着,听凭雨声。
淅沥淅沥。
淅沥淅沥。
殿中烛火,随风摇曳。
直到猫家少年估摸着两人已经差不多远离,才慵懒着撤下匕首,跳到一旁。
黑暗之中,利刃出鞘。
黑铠的骑士执剑指向身前的猫家少年,在瞬间释放出体内的魔力,将炽热的熔火染指上剑身!
他不言,盯着那只雪豹。
“打我是没意思的,喵!”
“是琉璃吗?”
他问。
“啊?”
“是琉璃指使你的吧?”
猫家少年笑。
“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趣而已,很简单吧?喵。”
“我也只是,不想让那个人死而已。”
“嗯。银狼就被关在白金塔的正下方,在最深的地方。”
“?”
黑熊不解。
“你是在提示我?”
“一路上的守卫,我家大姐头已经帮你调遣到别处了,现在你要解决的,就只有那条看门狗而已。干掉它,你就能见到法兰。毕竟是寒冰的舞者,实力怎么说也是有点的吧?”猫家少年喃喃,指了指黑熊身后的方向。“作为冰族的老乡,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咯。喵!”
“你到底是在帮谁?俾斯麦?还是我们冰族?”
“我说老铁你真是听不懂猫话,我不许杀掉那个老头,我希望你能见到银狼,都只是我觉得这样很有趣罢了。喵!”茗摊摊手,做出很无奈的表情,旋即,用阴沉下来的眼神,玩味地看向了黑熊。“反正,在不误了大姐头的棋的情况下,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那就听凭你喜欢咯,反正我只保证一件事——你不许动那个老头。”话音刚落,猫家少年仿佛融化在阴影中一般,慢慢从黑熊的身前隐没。
大殿中央,只剩下黑铠的骑士,一人无言。
他望了望屋外的大雨。
淅沥淅沥。
。
黑夜,雨中。
老人牵着女孩的手,安详地在通往那座白金圣塔的道路上行走。黑暗原本就已经遮掩住视线,雨幕又将身边的一切模糊,所能窥见之物,便只有道路两旁静静燃烧着的长明灯,聚成一条闪烁的阶梯,通向那座通天之塔。
“小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忽然对身边的女孩说。
“干嘛?”
“其实皇宫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老爷爷你在乱说,如果这里不好玩,那么这个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人做梦都想来这里?”
“是啊,为什么呢?”
老人意味深长地长叹。
黑夜中,这座不知道被多少人魂牵梦绕的皇宫,除了那座耸入云宵的高塔,便只剩下塔前的圣殿,还有通向塔前的阶梯。
没有多么复杂的结构,只是这样,一条路,通往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带着身边的女孩,来到白金圣塔之前。
中天高塔矗于大地之上,如同一条向上奔流的长河,笔直地指向天空中央,决眦入云,望不见尽头。
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能够摘得天空星辰,又如何,追逐那遥远的太阳?
在神话时代,太阳王在伊鲁佩尔的中央建立起这座高塔,并以此作为魔界的中央,魔界的王座,至此以后,永无止境的战争就开始。
英雄,战神,国王,骑士,所有刻印在人们心底里的名字都曾纂刻在这座通天的巨塔之上,然后被掩埋,被遗忘。如同环绕着魔神都的国冢,成为历史的尘埃。
就连昔日那带领人们战胜了古龙的太阳王与诸神,亦早已经凋零。
至今所留存的,只有这座通天的巨塔。
就像是身边的女孩所说的,如果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不顾一切地向着这里前行呢?如同飞蛾扑火,即便头破血流。
在魔神皇凋零的永夜,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白金塔在雨中的影子,仿若一座巨大的墓碑,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站在圣塔之前的老人与女孩,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
“你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呢?除了一根柱子,什么都没有。”
俾斯麦望着那在雨幕中渐渐隐没的高塔,黯然。
“可是我家里有个笨蛋,就很喜欢站在高的地方,不嫌冻得慌。”
牙小果看着圣塔之下,那阴森而满是哀怨的地狱,捏紧了小拳头。
“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去到最高的地方的人只有一个,而其他人,都会落进地狱。”
俾斯麦耸了耸肩。
“所以说那个人是个笨蛋啊。”
“那这种笨蛋,我见得多了。”俾斯麦意味深长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笨蛋,也想知道这座皇宫里究竟有什么,那座高塔之上的风景,到底是如何。”
俾斯麦指向黑夜之中,那片被雨幕模糊的大地。“在那个方向上,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草原。那片草原上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家族,为了团结而聚集在一起,被称为神圣同盟。百年来,都只以议会的名义商量事宜,没有国王。我觉得这是不正确的,于是,我成为了王,带着我的家人们向着这里前进。”
随后,他又转过身,望向西北的大海。
“越过魔神都的这片大海,便是西北荒漠,那群小矮子们住在那里,支配着整个魔界的商路。虽然看起来瘦弱,其实有时候甚至比我们还要凶猛。”
“而在南方,沼泽与丘陵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爬虫猛兽,各自盘踞在彼此的城堡中,互相仇视,难以沟通。”
“在更南方的大海里,塞西利亚群岛上,那群神话时代就被打败了的蜥蜴们的后代还死心不改,倘若魔界中有所变故,便会出世参战,据说在主岛中央的大火山中,还有一只自那时便沉睡到现在的黑龙,谁也不曾见过他的力量。”
“当然,还有北境的那群恶狼。”
俾斯麦望了望身边的小狼崽。
“我把他们全都打败了,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向往这里前进的笨蛋们全都打败了。所以才能站在这里。即便是二十年前,寒冰的新娘召集整个魔界的力量,想要围剿我。也被我打得头破血流,灰溜溜地逃回去。不久便孤独地死去。”
“打得好!”小狼突然兴奋地鼓了鼓掌,让俾斯麦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讨厌那个死女人。原来是你打死的吗?哇!”
小狼吐了吐舌头,然后用一双星星眼看了看俾斯麦。
“我突然觉得老爷爷你好帅。”
“可是,击败了那么多的笨蛋,来到这里,在我面前的也不过只有这座塔,而且,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
“反正我是不懂,那些笨蛋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根柱子。我讨厌这里,讨厌得想吐。”小狼皱了皱眉,捏了捏鼻子,恶心地说。
“为什么?”
“因为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血味,我讨厌血。”
“明明是狼,却讨厌血吗?”
“讨厌,我最讨厌的就是血。那是世界上最臭的东西。”
俾斯麦望了望脚下,这片不知道已经被洗涤过多少次,也被雨水冲刷过多少次的宫殿。血迹早已经被抹消得干干净净。
但即便岁月渐渐在历史中沉淀成碎屑。
不管如何掩饰,唯有鲜血难忘吗?
“是啊。”他看了看这座白金圣塔。“血的味道,是抹不去的。”
“所以我早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老人叹息。
“站在这里的人,都要背负着,常人没办法忍受的东西。如果无法承受,就会粉身碎骨。可是如果我粉身碎骨,那么我的家人们也全都会成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被秃鹫啃食。”
“所以终究,我所承受的一切,还是要有人来继承,因为我已经老了,迟早有一天要进坟墓。”
“我本打算让我的孩子继承这一切,就算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很不公平,也是如此。”
“可是,那个大哥哥死了。”小狼无情地说。
“被人杀死了,血肉模糊,粉身碎骨,就在我的面前。”
牙小果沉默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那个人,你明白吗,小狼?他是我的孩子。”
“他也是我的哥哥。”
小狼斩钉截铁地说着,昂起头颅,对着那只老狮子吼道。
“虽然是个笨蛋,但是对我很好。如果有人要欺负他,我就帮他欺负回去。”
“为了你的哥哥,穿过雪原,穿过大陆,来到魔神都?”
“没错。”
“为了你的哥哥,胆敢来到敌人的老窝,和我这个满身血味,让你觉得恶心的老头聊了这么久的天?”
“没错。”
“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你知道吗?小孩子我也杀过不少,一点都不会犹豫。”俾斯麦的面容,在雨幕中慢慢化作一尊仿佛流满鲜血的鬼神铜像,高高在上,俯视着身下的女孩。
牙小果开始紧张了,她知道身前的这位老人所言非虚,当他们之间的某张纸已经被捅破时,她的情况实际上已经岌岌可危。
也许,这是小狼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即便是聪明的小狼,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纯粹的威胁与力量。
于是她干脆昂起头颅,紧张地说:
“如果……你要打我……我就咬你。”
怎奈何,俾斯麦听闻女孩的回答,仍是大笑。
“不错。即便如此,还是想要反击吗?果然,和她很像。”
“我和谁都不像,我就是我。”
“连这句话都一样。”
“哦!”小狼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俾斯麦揉了揉她的脑袋。
“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我要我的哥哥。”
俾斯麦指了指白金圣塔下的地狱。
“他就在这下面,你可以去找他。”
小狼一听,撒腿就跑。
旋即,他却用一种极其凶恶的眼神,幽幽地说。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会杀了他。”
“那我就打死你。”小狼突然停下,恶狠狠地回头,露出半口还没长齐的尖牙,然后,原本准备头也不回的她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说:
“谢谢你,狮子家的老爷爷。”
“哼,也谢谢你听我这个无聊的老头说话,狼家的女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知道,你是白砂的种的时候。”
“白砂……”小狼喃喃。“我记住了,拜拜。”
旋即,她张开双腿,四肢并用,如同一阵风般,沿着通往地狱的螺旋梯,消逝在视野中。
夜幕中,只剩下老人。
独自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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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七夕节还在辛苦工作的我,你们不想表示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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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更新完收藏还是狂掉不止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你们能不能安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