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地上流淌。
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味道。
谁人会想到,那怪物在临死前竟会有这么一手。
可怜的女孩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越挣扎鲜血就越是汹涌地流出,不一会儿就昏厥过去,苏慌张地呼喊着,让斯芮过来查看。
“牙小果!”
“牙小果!”
“牙小果!”
“斯芮,怎么样……她……”
红毛狼紧张地看着地上那被贯穿心脏的女孩,还有正在查看她伤势的斯芮。
“我……我……不行……太严重了……我……”
斯芮抬起头,颤颤抖抖地把沾满鲜血与碎肉的手拿给苏看,连话都说不清。
“血止不住……我……她的心脏整个都……”
眼泪夺眶而出,那是绝望的泪水。
对于医者来说,有什么比眼看着生命从自己的手中溜走而无能为力,更让人绝望的?
牙小果的整个心脏都被撕烂了……这跟本就已经不是能够救治的伤口。
现在斯芮所能做的,就只有看着她……痛苦地死去。
“牙小果……”
红毛狼攥紧拳头,咬紧牙关,作为猎人,她早就见惯了死亡。也知晓有的事根本无法强求——而事实似乎却已经既定:
不知名的怪物,在月牙礼的途中杀死了狼王牙宿家的公主。
每一年的月牙礼,都有孩子回不去,今年也不例外。
这是很正常的,她这样告诉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是个讨厌的家伙,她最讨厌的家伙,是那个懦夫与背叛者的妹妹,是咬掉她耳朵上半块肉的混蛋。她是……
可是,即便这样告诉自己,看着那只小狼的手脚慢慢地停止抽搐。在血泊中寂静,她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
就在自己的身边,那个刚刚还在与自己分享咖啡,活泼又欠揍的家伙,就这么没有了——这实在是太突然,就像是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怪物一般。
她一声不吭地蹲下,面色苍白。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女孩那破碎的胸膛,感受那一点正在慢慢消失的温度。
一点点地冰凉。
苏哀叹一声,正要站起身时。
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了。
原本已经虚弱得连抽搐都做不到的女孩,竟是突然攥紧了拳头。
那一瞬间,所有的小狼都一阵惊愕。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猛烈的罡风,陡然吹过她们的脊梁,环绕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化作一道冰冷的螺旋。
她们看见自己脚下的鲜血正在沸腾,正在燃烧。
每一个因子,每一点潮湿的猩红,都在怒吼,都在沸腾。
一股强烈的震颤在每个人心间跃动,燃烧着,涌动着。
仿佛在黑暗的深渊最深处,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揭开了尘封已久的面纱。带着鲜血与獠牙,造访这个世界。
她们看见牙小果胸口的血肉,竟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再生,发热,空气中,所有小狼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到难以想象的魔力正在缓缓凝聚,在她的胸口形成一团金红色的火球,如同熔浆般沸腾,流动!
“这是……”
所有的小狼都眼睁睁地看着这难以形容的事发生。
然后,看着那个已经马上就要死去的女孩。
陡然睁开双眼。
浅褐色的瞳孔中扩散开一圈模糊的猩红,若血,慢慢地将她的眼眸深处浸透,融化一切的光芒。
在寒冷中。
牙的胸口,陡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声响。如若大地深处的震颤,伴着苍穹的惊雷,撕裂了一切的黑暗,开始燃烧大地。
她醒来了。
牙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地站起。看着身边的苏,看着身边一只只还活蹦乱跳的小崽子。松了一口气。
“你们还在……”
她说。
这一切都与梦中所见的那般,那样熟悉,那样明晰。
她能听见在空气中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场的每一只小狼心跳,血流,呼吸。甚至甚至能数清每个孩子身上的每一根头发,这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尘埃。
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一鳞一羽,都未曾如此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于是,她当然能够听见外头的雪地中,那群正在向着这里逼近的怪物。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那个噩梦中,那场从一开始就绝望的战斗,那如同地狱般鲜血淋漓的景象。又将再次,再次上演。
她,绝不能接受。
她胸腔中涌动着无穷的火热,呼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那明晰的分割感仿佛鲜血的芬芳。
她听到身体中,有一个声音窸窸窣窣。
在她的耳边鸣叫,
诉说着不属于人世间的语言。
任何知识与逻辑,都无法解读那声音中的意味,
但,她的血,却在不停地涌动,沸腾,共鸣。
她的胸中仿佛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正在慢慢燃烧,正在慢慢凝聚。
仿佛有一只凶暴的野兽,正在她的体内翻动。咆哮。怒吼。
它在说。
“杀破灭。”
它在说。
“斩战敌。”
它在祈求,
它在渴望。
它要战斗。
战斗。
战斗。
战斗。
明白了。
我明白了。
她对着身边的苏冷冷地说:
“准备好了吗?”
“啊?”
看见苏脸上一脸惊愕的神色,牙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捏了捏。
“我的血,让你的嗅觉也迟钝了吗?”
“我……”
苏颤颤抖抖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身前,那只猩红色的眼眸的女孩。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因为她的提醒,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力用心去嗅。
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闻到了。
空气中,那难以置信的恶臭。而且,数量惊人。
所有的小狼也都如梦初醒般,举起手中的武器。
“它们来了。”
牙说,正要转身,缠在她鼻子上的围巾却垂落了下来,轻轻打在她的身上,触碰到她的肌肤。
她眉头一皱,扯开脖子上那厚重的红围巾随意地丢开,落在一片狼藉的大堂地上。
“碍事。”
她淡淡地说。
而后,她俯下身,从喉咙里发出低吼。矫健的双腿曲成美丽而极致的弯度,像是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漆黑的长发与尾巴若是钢针般向后竖起,若是一根根锋利而坚硬的剑角,指向苍穹。
那是已然足可以用窒息来形容的蛮荒与力量之美。
在那时,最凶狠的野狼,对着猎物露出獠牙。
“跟着我。”
她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
当即,蹬开腿,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撞破大堂的玻璃门,直接扑进屋外一只正要靠近的怪物身上。
那一刻,恶狼在空中张开利齿,将所触碰的一切。
当即粉碎!
噼里啪啦。
鲜血与碎掉的玻璃合在一处,在清晨的白雪中扬起一道闪烁的幽影。冰冷的风呼啸而过,揉碎了寂静与空白。
在猩红与透明的碎片雨中,长风吹过,那只漆黑的恶狼立于白雪之间,伸出舌头,满足地舔了舔沾在嘴角的那肮脏的血。
白嫩的肌肤上,露出一抹病态而疯狂的红晕。
雪地之外,恶狼周身,只见狼崽子们的这座堡垒已经被数量庞大到难以计数的怪物所包围,天空,大地,视线中所能到达的每个角落里,都布满了这种畸形而丑恶的怪物,粘稠的体液与器官揉合在一处,简直令人作呕。
在这个世界上,渴望和平与爱的人们祈求着不一样的世界。不同的情感孕育出各自不同的天堂,在山的那一头,海的另一边,有娇嫩而艳丽的花朵,飞舞这花间的蝴蝶,湛蓝的天空中,是永不消散的彩虹。
光怪陆离的世界,孕育出令人费解的美丽。
然而这世上,却只有一种丑陋,一种绝望,一处炼狱。
对于渴望杀戮者来说,这里,却是天堂。
恶狼狞笑着再次俯下身躯,从那娇小的肉体里迸发出如同炮弹一般的力量,直接合身撞入兽群之中,直接扑倒其中一只怪物,这些扭曲的生物找不出咽喉与肉体的形状,但对于她来说,这都无所谓。
没有什么,是她撕不开的。
无坚不摧的利齿将所有的血肉,骨骼,肌腱全都咬碎,咀嚼着咽入腹中,当着那怪物绝望而痛苦的哀嚎开膛破肚,饮下那恶臭的鲜血。
只用寥寥数秒钟,恶狼便将那样一只比她身体还要巨大的怪物吞噬殆尽,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一餐完毕,但是这点鲜血,又怎么能满足得了正在长身体的女孩?
旋即她便扑向另一只怪物,同样是吞噬殆尽,
然后,是下一只,下下一只。
那恐怖的掠食者如同恶魔般在兽群中挑选着一只只肥美的祭品,拼命地吃,疯狂地吃,所到之处尽是绝望的嚎叫!一时间,就连这群扭曲到极点的野兽也开始畏惧,恐慌随之蔓延,所有的怪物竟是被这只更可怕的怪物追着遍地跑!
这只恶狼竟是在那无穷无尽的兽潮中活生生啃出了一片空白!
就算绝对保守地估计,她也已经吃下比自己体积大整整数十倍的猎物。
然而女孩的身形,却是丝毫未改变!
那样一只只怪物究竟去了哪里?即便是贪婪的蛇,在吞噬掉巨大的猎物之后,也会臃肿得近乎荒唐。
然而这只恶狼的体内却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所有的血,所有的肉流过她的齿间,钻入她的喉舌,然后就立即被消化成养分,成为最纯质的魔力,猛烈燃烧!
在恶狼的胸腔之中,仿佛有一团炽热的熔浆正在猛烈燃烧,沸腾,如同太阳般吞噬掉一切,那些肮脏的血肉化作最肥美的血祭,填入这无穷无尽的熔炉中,迸发出最耀眼的辉光,穿透她的血肉。
可以清晰地看见,随着恶狼不断地进食,她的胸口里那团炽热的火就愈发猛烈而耀眼,渐渐地竟是透射出一根根血管,一条条骨骼,最后竟是连那颗新生的,几乎扩张到整个胸腔大小的心脏都清晰可见!
那颗如同太阳般的心脏,又究竟能爆发出如何恐怖的力量?
很快,那只恶狼就将会把这个答案告诉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