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昏厥的女孩在地板上无力地滚了几下,瘫倒在那片虚空之中。
那只漆黑的巨狼被斩断的身体还在猛烈地抽搐着,发出让人难以相信是生物所能发出的凄厉哀嚎,它越是拼命地挣扎,鲜血就越是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在女孩的身边缓缓汇聚成一片猩红的海洋,沾染了那满是秽物的肌肤。
在那正在慢慢死去的巨狼的身后,那孤独的剑士缓缓将手中那柄沾满火焰与血肉的巨剑重重地插入地面,然后整个人无力地摊在了剑柄之上,因为有那巨兵的支撑,才没有马上倒下。
虽然方才那惊鸿一剑确实让天地也色变,直接斩杀了那黑色的鬼神。
但是,那也就是她的极限了。
对于一个还在生理期的女孩来说,这究竟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本来今天就是她最虚弱也最该休息的时候,可是一切令人烦扰的困难却都接踵而至,让她不得不再举起那沉重的巨剑,不停地战斗。
她在小狼们的堡垒里中被软禁之时就基本已经消耗完了所有的体力,剩下的时间都是凭借着她的坚忍与意志坚持着,强行驱动那虚弱的肉体。
幸而拥有“掠夺”这样破格级别的天赋,她才能够坚持到现在,坚持到能够直接从那匹恶狼的手中夺走对于小果身体的支配权,侵入到这片意识深处,斩杀那令她愤怒到作呕的鬼神!
这一次,这位被狼神所庇佑的神之爪,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用剑,用拳,代替自己发言!
用她的利爪,守护了她想要守护的人。
她没有力气再拖行那柄沉重的暗剑一寸,只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向着那躺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走去。
那惊人的一剑虽然强大,但是剑士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几乎已经超出生物机能极限的爆发换来的,就是肌腱、骨骼的破碎与断裂。
每走一步对于她来说都是艰难而痛苦的。
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要向前去。
去到她的身边。
她微笑着,欣慰着,将那还在昏厥的少女缓缓扶起,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中,用自己还仅剩下的衣物,擦拭着那些恶臭的鲜血与唾液,擦拭那沾染在那肌肤上的每一寸的污秽。
她绝无法容忍那柔软的肌肤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脏臭,一点一滴的杂质。
无法容忍那个狡猾的,调皮的,贪财的,爱欺负人,爱谋财害命,没心没肺的,会拉着她去看这北地上难得一见的花儿的,会在那皎洁的月光下,说出那简直像是孩子般幼稚的诺言的女孩。
受到一点伤害。
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究竟有多么可怕,有多么黑暗,有多么痛苦,对于那个闻到一点血腥味就撇嘴的女孩来说,那可能是比地狱还要更加恐怖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她就万分难受与痛苦。
她抱着那个女孩,把她的全身上下都擦得干干净净,让她舒服地躺在她的膝盖上,就像是每次她想打瞌睡的都喜欢做的那样,躺在那柔软的,温暖的,安心的地方。
她希望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那对她最熟悉的,像是太阳般的眼睛,闪烁着琥珀色的辉光,温暖得仿佛能融化一颗最冰冷的心。
这样当她醒来时候,多少就能够安心一些吧?
她微笑着,看着那熟睡着的女孩。
就那样,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看见,那个女孩的唇,缓缓地,微微地动了动。然后,全身都开始颤抖,蜷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她慌忙将她那冰冷的手放在手心,让她感觉得到那股温暖。
感觉得到,那个她最熟悉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奏效了。
慢慢地,似是感觉到那早就已刻印在记忆深处的温存,女孩缓缓地停止了挣扎,停止了颤抖,糯糯地依偎在她的怀中。
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
她在这里。
她慢慢地开口:
“爪儿,是你吗?”
假小子点了点头,缓慢但却柔软地地说。
“嗯。”
这一声中包含了多少疲惫,多少酸楚,吊在她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千言万语凝聚在心头,但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太……太好了……”
听到那个熟悉而腼腆的声音,女孩似是终于放下心来,颤颤抖抖地说。
“爪儿,我去了一个很黑,很臭,很可怕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找不到……爪儿,我好冷,我好怕……我……我……”
女孩再也抑制不住那眼眶里的泪水,躺在爪的臂弯里啜泣。
而假小子还是抓着她的手,又一次缓慢而坚定地说:
“我在这里。”
“嗯!我知道……爪儿。你在这里,你在等着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爪儿,能再靠近我一些吗?”
“嗯。”
假小子缓缓地低下头,凑到她的脸颊旁,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一吻。
那就是她,所能表达的最高程度的情感。
“你真温柔,爪儿。”
可是这一回,女孩的嘴角,却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她缓缓睁开眼睛,露出那对猩红若血的瞳。
假小子觉察到了不对,但是已经迟了。
她想呼喊,但是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空气,只有慢慢窒息的血腥。
一股温热的痛楚,缓缓从她的咽喉处传来,
这一回那位猎手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当即咬碎了她的咽喉。
“所以,那就是你的命门。”
恶狼狞笑着,抱紧了那瞠目结舌的假小子,在她慢慢冰冷的唇上,再刻印上最后一吻,将那死亡的味道,贪婪地咽入腹中。
假小子到最后还是忘了一点。
这个世界上,唯独鳄鱼与狼的眼泪不可信。
。
冰冷的风呼啸着,裹挟那肮脏的血腥,在苍白的雪地上弥散开来。
那咬着牙的肩膀的女孩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只猩红的眼,看见的是那只疯狂的恶狼。
看见的,是那深深搅碎血肉嵌入她手臂中的獠牙。
在那片意识的世界中的战斗的败北,直接也导致了清醒世界之中格局的扭转。
现在……爪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那只恶狼了。
“大胆,真是太大胆了,居然直接侵入我的脑海,侵入我的灵魂。不愧是你啊,我的爪儿……我的爪儿!”
牙一边狠狠地咬着爪的手臂,绞碎她的血肉,一边在**鲜血的空档里,发疯般地嘲笑着,咆哮着。
“只是遗憾,真是遗憾,你根本就没搞懂!”
“我即是她,她即是我,我们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啊!”
她好不留情,毫不犹豫,如同最凶恶的野兽般,活生生地啃食着身下的那女孩的手臂,绞碎骨头,吸干血液,咽入腹中!
在那片虚空中被打败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的爪只能痛苦地尖叫着,挣扎着,但却无论如何都无发从那狼牙下逃脱!
她就只能这样,任凭那匹恶狼活生生地啃食着自己那身为剑士赖以为生的手!
“你猜猜我要做什么?!我要吃掉你的双手,吃掉你的双脚,但我不杀你,我要留着那样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你,光秃秃的你,可笑,可爱的你!好好欣赏!”
她狞笑着,**着那美味的鲜血。
那来自她最爱的人的鲜血。
那般香甜,那般美味,让她欲罢不能!
战斗已然结束,现在在雪地上的,只是一场残酷的虐杀!
风吹走这残忍得美丽的猩红,吹走那绝望而痛苦的哀嚎,在不远处的一处雪山之上,一个男孩微笑着,眺望着那血淋林的场景,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一架由苍白的骸骨所制成的优雅提琴,抵在自己的肩胛上,慢慢地切割着琴弦,奏出一曲抑扬顿挫,激昂而疯狂,暴虐而诡谲的长歌。似是在赞颂,似是在怒吼,似是在悲鸣。
他演奏着,他高呼着:
“吃吧,再多吃点吧,犽。品尝这你最爱的人的血,啃噬这你最爱的人的肉,没有谁能再逃过你的追猎,没有谁能再得到你的怜悯。变得强大吧,变得更强大吧,吃吧!成为他最强的兵器!这个世界,都将是你的猎场!”
那激烈的长歌撕裂着寒风。
黑夜中。
苍穹之下。
男孩背后的天空之中,陡然裂开一道缝隙。
就像是有人打碎了一面光滑而空虚的玻璃,这片寒风中的天空,陡然碎裂开一片巨大的裂缝,旋即,一抹耀眼与炽热,如同地心深处的烈焰般的光芒从其中喷薄而出。
烈火燃烧着那裂缝中的世界。
映出一副不可名状的恐怖景象。
无数的血肉,无数的骸骨,无数的脏器,那些仿佛从无数死尸上剥离下的碎屑在那片世界中蠕动,聚合,成为不可名状的物体,哀嚎着,怒吼着,化作最深最原始的混沌!
“来吧,胎海的圣女,见证吾王最强的剑苏醒的这一日!”
在那血肉之海中,一个长手长脚的影子缓缓向着他走来,向着他逼近。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但是,寒风中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是痛苦的,悔恨的,绝望的尖叫。
不属于那位小麦色皮肤的女孩,
而是那只正在啃食着她的血肉的恶狼!
此刻,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翻滚着,嘶吼着。
于是,男孩皱了皱眉头,停止了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