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那被巨大墙壁隔绝的纸醉金迷的世界,那里是像汉克这样生活在最底层的“地沟民”永远无法触及的——永夜都市<露娜奈特>。
全大陆所有大资产家的游乐园,被金钱所推动的巨大娱乐都市,只要能越过那被称为“黑沟”的巨大围墙,就能见到那被世间一切奢华做点缀的梦幻一般的世界。只要拥有金钱,任何人都能进入到其中享乐,哪怕你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正所谓有光必有影,汉克他现在生活的这块环状旧城区就是露娜奈特这座光耀城市下的阴影。因为被里外两层环形的墙壁包围,这旧城区便被露娜奈特里的市民形象地戏称为“地沟”,旧城区贫民的“地沟民”这一蔑称也由此而来。
地沟民不允许拥有自由,在这条地沟街生活的他们被迫要求完成沉重的劳务,每天他们的脑中想着的都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才能不被卫兵的一时兴起而打死,大街之上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就连汉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头顶那篇黑漆漆的天空了。
想要在这条街上活下去,只有舍弃尊严,去讨好那些卫兵的脸色,如此一来,或许能够得到他们的关照,在重劳务上能够对自己的偷懒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地沟民每天能够拿到的生活费可以说几乎等于没有,吃的东西只能去垃圾场捡内城的富人们吃剩的残羹剩饭。
平时的话,地沟民就连靠近黑沟之墙都不被卫兵允许,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只有在今天,也即是露娜奈特这座都市的创始人纪念日这一天,卫兵们会离开岗位去参加庆典,这时,地沟民就能偷偷地来到墙顶,从高墙上俯视满眼灯红酒绿人山人海的露娜奈特。
只不过,会这样做的只有少数人,大部分的地沟民早已放弃了希望,看着永远触及不到的美好光景只会让人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处于多么凄惨的现实之中罢了。
汉克坐在墙顶,手中晃荡着还剩半瓶的果酒,根据汉克的记忆,这瓶果酒是汉克通过关系从卫兵手上乞来的便宜货,那士兵说这酒味道很淡,喝起来和白水也就一线之差,尽管如此汉克还是想要,于是那卫兵便给了他。
“嗯~佳人美酒,就是月亮不怎么圆。”
侧卧着的汉克将手中的酒瓶与空气碰杯,他每年这个时候爬到墙顶上来为的其实就是看几眼那正舞蹈于露娜奈特中央高台上的那名歌姬。
在这纸醉金迷的永夜都市,只有她没有被金钱那种俗物所浸染,屹立于污泥之中的莲花,这个都市所有人的憧憬,只有她的歌声能够解被金钱麻痹了心灵的人。在汉克眼里的她,就是如此的存在。
实际上汉克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了解她,对方说不定连汉克的存在都不知道,但汉克不知为何就是抱有这么一种对她莫名的理解。
“……?”
汉克突然发现今天那位歌姬似乎有点和平时不一样,舞蹈的动作和歌声都将近完美,这支舞和歌汉克每年都听平时还用自己捡来的小鼓打节奏,所以汉克认为自己不会判断错。
虽然在我看来并没看出什么区别,但既然我此刻能够知道汉克心中的想法,自然也是认同了他的判断。
高台上的那位歌姬和自己认识的那位歌姬不是同一个人。
发现了这一惊愕的事实后,汉克皱着眉头,似乎是觉得扫了兴致酒也变得难喝了,打算回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不远处有人影晃动,刚才为止这附近都没有人的。汉克明显也注意到了刚才的人影,眯着眼注视着人影晃动的方向。
将月光遮住的乌云缓缓地被风拨开,穿过那片乌云洒下的月光照亮了那道人影。
“……!”
汉克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这也是当然的,就连我也很惊讶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那本应该在舞台上的少女,此刻竟出现在了这孤寂的墙顶上。
“卫兵?!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汉克的瞬间,少女顿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她摸索着腰间的短剑似乎在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等、等等!别紧张,你看看我这副样子,你觉得我能是卫兵吗小姐?”
“唔……说起来,黑沟墙卫兵就算再穷酸也不可能穿像你身上这样的破布,而且……刚才开始就闻到的这股恶臭——”
少女不断地用她那樱桃小嘴吐出破坏汉克心灵的话语,失礼至极地表现之后,少女却微笑着说道:“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地沟民的样子呢,没想到还真的存在啊。”
汉克抚着自己杂乱的胡茬,坏笑着说:“对啊,我们是肮脏的地沟老鼠,对于你们这些活在富饶世界的人来说我们的确是‘传说’呢,不过啊小姐,正因为我们只是老鼠,所以对于自己的这一条卑贱的生命意外地看得很轻呢,在这种地沟之中,欲望优先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吧。”
“所以啊,就在这里把你摁倒在地随意发泄我的欲望,也算是合乎规则的一种行为吧?”
对汉克的这一番威胁,这位少女竟然全然不惧,反而像是挑衅回击,调笑般地说:“说了半天不就是管不住下半身嘛,拐弯抹角故作高深地说一通,看来这地沟里的老鼠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啊,竟然还抱有不值钱的尊严。”
汉克不以为意地轻笑,他扇了扇手,像驱赶蚊虫一般:“你不会是为了讥讽我一个地沟老鼠才特意请了替身从那光耀舞台逃到这里的吧,我什么都没看到,你赶紧走吧。”
少女一愣,她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汉克,像是认同了什么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你、你干嘛?”
看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汉克则是有些慌张地往后退,甚至连双眼都不敢注视少女。原来汉克这家伙也并非是像刚才那样表面态度从容啊,实际内心动摇地很。细想一下也对,一个只能遥望憧憬的存在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怎能保持平常心。
“我说,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少女双手收在腰后,弯腰俏皮一笑眼中似含秋水,哇……真是狡猾啊,在这样的笑容下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她。
“这倒是没问题……我熟悉卫兵的值班时间也知道哪里守卫最松懈,带你去街道应该——”
汉克依然不敢直视少女,说话全程撇着头看着地。
少女轻摇头:“我说的‘这里’,是指露娜奈特。”
“……你…你想出城?”
见少女面无改色,汉克不禁地提高音量说道:“你、你是疯了吗?!”
话音刚落汉克就反应过来自己说话音量太大,立刻压低了音量看望四周,确认没有人听见后才安心下来。
“你是露娜奈特中最为出名的歌姬,城主不可能允许像你这样的摇钱树离开的,而且,哪怕你只是一个伴舞的舞女,城主也不可能允许你离开,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吧,这座露娜奈特城是——”
“是由‘九海盗’创建的城市。”少女抢先汉克一步将话挑明,汉克光是听到“九海盗”这三个字眼皮就忍不住一跳,但比他小数岁的少女却全然没有惧色,“露娜奈特的城主就是当初九海盗中势力最大的鬼骷髅海盗团船长的子孙,百余年前名震世界的九个大海盗团将树苑岛洗劫一空,并抓走了树苑岛上的岛民作为奴隶,用从树苑岛上抢来的无数黄金建造了这个法外城市,直到现在,这里仍旧是一块能够让所有恶人无法无天之地。”
九海盗和树苑岛……果然,伊纳芙唱的那首童谣并不单纯只是一首童谣,而且,没想到这露娜奈特城里的人居然都是树苑岛岛民的后代,这些后代如今依旧被九海盗奴役,让他们成为城里的劳动力和“商品”,为整个城继续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
那这么说来,这位少女难不成——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你还打算逃,这座城绝对不会允许树苑岛的人离开的,若是想获得自由,那便只能用生命做交换。”
“……你想继续在这里说话吗?”
此时,歌舞宴会也已经将近尾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台上少女安排的自己的替身,到那时,整个露娜奈特城都会成为少女的敌人。
汉克自然也明白,他虽然内心里不赞成少女从露娜奈特逃走,但若继续在这里和少女争执,黑沟之墙的卫兵说不定就会发现少女,汉克自己也差不多到了熟人卫兵允许自己待在这里的时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