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张书页缓缓地从纸堆中漂浮到我的眼前,金色柔和的光芒在我和他之间静静地闪耀着。
“看来……是赶上了呢。”
书页融入我身体的瞬间,我和他怀中的怀表同时停止了转动。
“等等……不是说总共有八张书页吗?这不是少了一张?”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怀表停下后,我和他的身体都开始散发着光芒,并且,本来融入我身体的七张书页竟在此刻同时飞散而出,将我和他围在了一个圆中。
“第八本书……它还没有标题,也没有主人公,内容也是空白的。”
缠绕在我和他身上的黑影和白影逐渐消退,在影子之下终于看见了“我们”的真容。
银发金瞳的青年,眼前的他就是我……而我也即是他,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部分。
是这样么……所以我和他怀表的时钟始终是反着走的。
我象征着过去,而他……是未来。
“我啊,很羡慕你……真的……要是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啊。”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投影的我,为什么过去都如此的闪闪发光啊……为什么未来的我却总会是那样呢?”
正是因为自身这样强烈的渴望,所以“我”才会分为两人,羡慕过去的未来才会总是对过去说未来是不会改变的。
如果,我所经历的全都是故事中的过去的话,那他,其实在我进入故事的时候并不是独善其身躲在一旁观看着我,他也同样是在经历啊……每个故事角色的未来的故事。
正因为如此,《恋爱共生体》的时候,他才会知道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因为他在我经历着苏玫过去的同时,他也在经历着苏玫的未来。那个和言昇分开,消除了周围的人对她友好的记忆,重新回到那恶劣的人际关系网中的世界,他在那样的未来,究竟看到了什么?我无法得知。
正因为如此,《编织物语者的物语》的时候,他才不允许我欺瞒自己的过去,在我经历尹臻的未来的同时,他正经历着比我所经历的更为遥远的未来,对于他来说,我经历的只是过去,他早已看到了故事的结局,所以……他才逼我不得不去回想起一切,因为他认为只要是过去的我,就一定有办法改变故事的结局。
正因为如此,《欢迎来到诺菲米亚》的时候,我说羡慕他的时候他反应如此的冷漠,那个故事我没有看到最后的人生结尾,但是他看到了,他经历过后,才对我那肤浅的羡慕和认为未来必定会延续学生时代的那份美好的友情和爱情不屑一顾。
正因为如此,《机壳幻想》的时候,我并没有经历保护妮娜安全而牺牲自我的故事,因为那是他所负责经历的部分,是那可悲的机械体短暂而又空虚的未来,将一切希望寄于妮娜就一定能拯救人类的未来,那不过是美好的空想与现实的逃避。
而作为所有故事中最为关键的部分的《冒险赞歌》,则是最能体现他希望回到过去,羡慕过去的自己的强烈渴望。因为,只有在这个故事中,我所体验的,是未来,而他体验的是过去。
在艾尔麦吉的故事中,他出现在我面前被我质问看到艾尔麦吉他们被打成重伤不会感到愤怒吗时是这么回答我的“因为我已经和你不一样了啊”。
那时的我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如今,我明白了,却也仅仅只是明白,依旧不可能理解说这话的他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境。
“在这只有神知道的书库中存在着无数的故事,这些故事被分为两个种类。”
他看着由七张书页凝聚而成的没有任何文字的空白之书,淡淡地叙说着。
“主世界之书和支世界之书,而其中,所有支世界的书都是主世界中的角色投影到支世界的故事罢了。”
“我们目前为止经历的那些书的故事,都只是原本身处于主世界之书的‘我’投影到别的世界观下所产生的故事,在主世界失去了一切的‘我’被放逐到了书库中,并在自身的愿望下分裂成了过去和未来,构成记忆和存在的书页也四散到了‘我’投影在支世界的故事之中。”
“现在,书页已经找回,眼前的这本没有任何文字的空白之书就是属于我们的,主世界的书。那么,过去的‘我’啊,在此问你——”
“你愿意回到这本书中重新成为那个连名字都尚且不知的主人公吗?”
我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怀表给他看。
“时针……竟然重新开始走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代价吧,作为重新返回那个世界,那个故事的代价,‘我’必须割弃掉自身的过去。”
“怎么会这样……没有过去的你,我又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去面对一切都还未知的故事?”
自身的存在开始变得稀薄,就连意识也开始朦胧起来了。
看来这个书库已经将我认定为是异物要将我排除了。
我说神啊……你就这么心急地想要吞噬掉我吗?
“一切都还未知?这不正好吗?正因为未知,才会诞生无数的可能性啊。”
我将那个时候他曾对我说过的话,这一次,由我来说给他听。
“那个时候对我放下豪言说要成为这个书库新的主人的是谁啊?是谁煽动我野心勃勃地露出那样的笑容的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一把他——不,是“我”的背。
为什么露出这样不安的表情啊,又什么不舍的,只不过是过去而已,向前看吧,过去只要有闲暇的时间回首一下就足够了,就算没有又如何呢?现在自己每一步的脚印不正是在书写可以回首的过去么?
去吧,尚无标题的故事从此开始,而尚无名字的主人公就是伫立在那的你啊。知道未来是有多么可怕,多么令人绝望的你,一定能比我更能适应那个世界,抛下过去,去成为吧——这个书库的主人。
这一次,可不要再失去一切了,全都好好抓住吧,不然……我可不会……轻饶你哦…………你这只可恶的…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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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我记得……恩?我……我是谁,这里又是——刚才一瞬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人的脸庞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银发金瞳的青年逐渐恢复了意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一面破碎的镜子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落寞。
胸口空空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怀揣着失落感,青年离开了他苏醒的这片废墟。
赤着脚的他不一会就被玻璃和石子刮伤了双脚。这废墟位于一片野林之中,外面下着毛毛细雨,青年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尽管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他还是知道,自己曾经已经死去过一次了。
——看到破烂沾满了血迹的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衣物的一瞬,青年就没有缘由地想着:我大概已经死过一次了吧。
淅淅沥沥,踩在被雨水湿润的泥土上,青年忍受着那濡软粘稠的感觉,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不得不去面对的故事。
“这一次,可不要再失去一切了,全都好好抓住。”
唯独这句话,一直回响在青年的心中,并成为了他向前迈步的理由。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