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图书馆中没有一个人的人影,现在是午夜时分,漫步在仅仅依存于月光才能看见的道路上我不由地想,为什么自己会身处于此。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那与我自那以来所维持的生活作风太过矛盾了。很想把原因推到我这个人的个性上,但连记忆都没有的人这样做未免也太狡猾了——而且我心里的某处确实抗拒这种将过错推给自己的过去的做法。
那么,再次自问,我为什么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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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废旧的日历本发觉,今天刚好是自那天以来的第四个月的开始。四个月前的今天,我从那破旧的废墟中醒来,流离到现在这个名为墨珥狄斯的城市。
能抵达这个城市完全是幸运,在那样的小雨中我没有因为迷雾迷路以及体温下降而冻死在那山区就连收留我的人也表示诧异。
一勺堂餐厅的老板兼人气帅大叔阿泰,收留我的人是如此介绍他自己的。他好像是一个人负责了整个餐厅所有的活,打扫、接待以及主厨,他收留我正好是因为他当时正打算找肯在他的餐厅工作的人,知道我失忆又无家可归,出于同情让我暂住在了餐厅三楼的阁楼里。
对于我来说,他是救命恩人,不仅给我住所,在我快饿死街头的时候给了我饭吃,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一碗饭菜的味道,那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料理——这样的想法一从脑海里冒出来,就立刻甩了甩头打消了。
失去记忆的我是没资格想这些的,一旦这么想了,那就是对我过去的践踏,我不想这样,或许我一辈子都无法回想起过去,但至少我不想用我的“现在”去否定过去。
既然阿泰有恩于我,那向他报恩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此,我请求阿泰让我在他的餐厅工作,正好阿泰他也想找人分担越来越忙的工作,这事很快就敲定了。
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月,也算是让新生活步上正轨了,可我却总有种被过去所追赶着的感觉。有什么正迫在眉睫,一种莫名的焦躁感无时无刻都催促着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我必须去完成的事情。而这件事,一定和围绕在我身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这七本书有关。
这七本书是在两个月前逐渐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开始是一本,然后增加到了三本,直到前几天,数量增加到了七。
这些书我只能看得见却摸不着,宛如虚幻,时而轮廓分明,时而黯淡透明,就只是漂浮着围绕在我的身边。
虽说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麻烦,但总归让人在意。
“银!帮我把厨房的垃圾倒了,啊,还有,去艾佛那帮我拿个包裹!”
“好,我知道了!”
银,这是阿泰给我取的名字,因为没有名字会很不方便,所以他就给了我一个名字。只是头发是银色的所以就叫我银,尽管理由很随便,但我并不讨厌这个名字。
提着昨天堆积的厨余垃圾,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块空地,空地里面有个区域就是专门放置垃圾的,早中晚三个时辰会有垃圾车过来回收垃圾。
“啊!是银,大~哥~哥!”
“噢!嘿咻……”
刚出空地,一个男孩就稳稳地撞进了我的怀里,我顺手把他抱了起来,让他骑在我的肩膀上。
“勇蓬今天不用上学么,这么早就来空地玩?”
“恩!今天放假,和别人约好了要去图书馆玩!”
图书馆?
“哦,是崇誊站前的那个图书馆吧?听说是在图书馆里建了一个主题乐园?”
当初看到宣传传单的时候一直无法接受呢,主题乐园和图书馆,总觉得是绝对不可能相容于一个建筑物里的设施,不过试运营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报导出什么问题,反而让我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图书馆啊?
“恩,今天工作很忙的爸爸带我们去,他在车站等我了,再见啦,银!”
我把勇蓬放了下来,对他挥手再见。
目送着勇蓬离开,眼神一恍惚,我突然看见勇蓬的身后竟出现了和我身边一样的书,转瞬即逝。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我还是看到了,勇蓬的那本书在刚才被一支没有人握起的黑色钢笔写上了几行字。
——吼!
“什——?!”
这是……狼嚎?!不可能啊,这可是在大城市里面——
视线的角落伫立着的那一只有着漆黑毛发的生物彻底击碎了我的自我质疑和冷静。
那畜生,在盯着勇蓬!
在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要赶上啊!我受伤无所谓,请至少不要让那么年幼的勇蓬……!
环绕于我身的七本书中仅有一本书在这个瞬间实体化落到了我的手上,回过神来才发现,世界的时钟像是被什么人拨停了一样,除了我以外的一切事物都静止了下来。
“万千世界之支集于唯一的主干,一隅言语唤之力量于此!”
翻开手掌的书,脑海便响起了一道声音,复述他的话语后,世界的时钟重新开始了走动。
手中的书已不见重新回到了那虚幻的状态,取而代之,我手上多了一个怀表大小的圆饼状金属仪器。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明白这个东西的用法。
触摸仪器的表盘,内部的机齿开始转动,力量已经酝酿而成,只待我的一声指令将力量释放。
“风带来收割之喜,带去撕裂之罚!”
话语形成解放力量阀门的钥匙,肉眼可见的飓风螺旋拧结成无形的钻头,将那黑色的狼兽绞成了碎片。
碎片蒸发在空气中,化作黑雾,最终如幻影般没有了一丝的痕迹。
手中的仪器表盘粉碎,内部的机齿也已是惨不忍睹的状态,很快地,和那狼兽的碎片一样消失了。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及围绕着自己周围的七本书,我第一次,对这七本书感到了恐惧。
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传来的真实地痛觉让我切身地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明明拯救了勇蓬我应该感到庆幸高兴的,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仅如此,一直缠绕在心头的那股焦躁变本加厉地在催促着我。
带着这样的焦躁感,不情不愿地,我还是按照阿泰的说的来到了艾佛的家。单院的别墅,光是看在去他家的这条上坡路上周遭的建筑,就能大约猜得到艾佛的家世显赫。
这里明显和我居住了三个月的那个街道不一样,该说是有一种富人街特有的精致感还是纯粹的只是因为对比产生的劣等感,总之,每次来这里我都得小心翼翼的,害怕我的大动作声会破坏这里的静谧高等的氛围,可能会惹来某个正在二楼读书的富家子弟打开窗皱眉斜视我。
用裤边擦了擦手,我按下了艾佛家铁栏门前的门铃,不一会,对讲机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佣人的声音,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铁栏门自动地打开,欢迎我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