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中,甚至连洛峰毅和【我】的眼中,都觉得一生都被戏称为稻草人的【洛诚】的一生,是无比的悲惨的。
受尽常人无法忍受的残忍对待,尝尽了人类心中的恶意带给他的无尽痛苦。
然而,在东凌的眼里,他所看见的洛诚,却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洛诚他……大概早就明白了也说不定……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最爱的父亲教育他的方式,其实并不正确。”
“……?”
洛峰毅他看着明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也不认识他的,完全属于陌生人的东凌,就好像真的有一个洛诚,印在他心里的,肯定的,像个比洛峰毅还要熟悉他的朋友一样的说着这些话,洛峰毅的心里非常复杂,有点激动的想要对他说——你究竟了解洛诚什么!?
但一想到当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却还不是无法了解自己还的想法与遭遇,就觉得自己其实没有资格的说什么,更没有资格的对他人说自己的儿子洛诚,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因为他到现在,其实也还搞不懂。
就连他自杀的理由,在东凌提起之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深入思考过,给自己一个能够接受的答案。
所以,洛峰毅沉默的,听着东凌继续说道的:
“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到,毕竟他还是一个有大脑,有感情,最低限度也是一个有眼睛的人。应该早就注意到了那些看着他和你的他人的诡异眼神。就算无法完全明白,也能意识到,自己和他人相比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也有点像小时候的菱静,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性格,与社会所定义的【普通人】格格不入,所以才选择戴上假面具的迎合他人的想法,成为他人所希望是【卫菱静】的小丑的模样。
但洛诚又和菱静不同的是——
“他没有改变……他到死的最后一刻,也都没有改变的,依然是那个永远挂着笑容的稻草人的,面对他人的恶意,面对他自己的父亲。”
“……”
“他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却坚持的不改变的迎合着其他人呢?难道他真的信任只要善良,就能幸福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话吗?不,我认为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信任的——”
东凌走了几步,更靠近还在跪倒洛毅峰面前,和之前他对东凌那样粗暴拽着领子拉上来的,也把洛峰毅拉起来大的让他站起了身子,然后东凌看着洛峰毅迷惘绝望的眼神,认真的说道:
“是你,洛峰毅,你孩子从头到尾,所一直信任的,都是作为他父亲的你!”
“……哈?”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在他最后日子里,他一定开始帮你做家务,甚至还学做菜的,甚至还有模有样的,你一家的幸福光景。但洛峰毅我问你,你觉得那只是你儿子为了欺骗你说他自己很幸福的谎言吗?”
“……!?”
“那不是谎言,也绝不是什么谎言,对洛诚而言,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是最幸福的。那是因为对洛诚他而言,洛峰毅你就是他最信任,最尊敬的人。”
“……哎?”
“峰毅你对洛诚从小到大的教育确实是错,但是你是真心的为他好,才那么做的对吧?”
“……”
“你明明不懂得怎么养育孩子,但还是尽自己的全力,独自辛苦的工作养家活口的养育这宝贵的孩子。”
“……”
“我甚至能能想象峰毅你从不懂得怎么给他喂奶做饭,到不断的学习,学会做饭的让孩子吃下第一口饭的时候,你会有多么的高兴。”
“……”
“峰毅确确实实无时无刻的都在乎着洛诚,如在死去的妻子前发誓的一样的,奉献自己的一切去教育保护他,虽然中途走歪的误入歧途是事实,但你为孩子付出的真心,也是毋容置疑的。”
“……”
“我想洛诚懂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你这个父亲为他的真心与付出,和你对他的期望……”
“……”
“所以洛诚他为了能回应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的你,才选择成为你所希望的善良的人,一个全世界最善良的孩子。”
“……这算什么?”
原本还打算沉默的听东凌说什么大道理,但其实……“这些话只是你的自话自说而已。”
就好像真的了解洛诚的,说了一大段的,稻草人的心路历程一样,毫无根据的故事。
“所以东凌你是想说,当他意识到,我对他可以信任的化学老师对他做的事情是不好的,从而他对他最信任的我说的话产生的一丝的怀疑之后,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居然不信任为自己付出这么多的父亲,所以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的,就选择了自杀吗……呵呵……这TM的究竟算什么啊?怎么可能啊!?”
说着,洛峰毅就又激动起来的,推开了东凌的后退了几步,垂头丧气的苦笑着,苦恼着……虽然口口声声的说不可能,但内心还是无法完全否定东凌口中的,那样因为觉得自己背叛洛峰毅他,而选择自杀的,这样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会这么做的事情的可能性。
但是,就算被推开了,东凌还是张开口的,肯定的说道:
“啊,我就是这么认为。”
“呵~说真的这什么啊?就算真的像你猜的那样也好,那结果还不是因为我的错!所以他才会自杀的吗!?有什么区别啊!?”
“有!”
东凌他打破了至今为止的说话音量的记录的,大声的肯定道,然后对有点被吓了一跳的洛峰毅说:
“比起因为不相信自己最亲的人,而感到绝望而选择自杀的结局,我宁愿相信,就算内心为不是自己所想象的美好世界感到失望,但最终还是选择信任自己最信任的人,不去背叛他的,贯彻自己的信念的,终结自己生命的稻草人——这样的结局!”
“……”
“对,你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从来没有见过洛诚,也除了他那些悲惨遭遇以外,就对他一无所知的我,究竟有什么资格说,这就是他生命最后的想法。”
“……”
“或许我错,或许我真的想错了洛诚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可能就和一般人一样的,因为觉得自己父亲从小到大告诉他的事情都是错的,世界和人不如他所想象那般的美好友善,而感到愤怒,失望,与无比的绝望的而选择割开自己的喉咙。”
“……”
“但是,如果洛诚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的人,那么……如果要我从上帝和洛诚两者之间,选择信仰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像愚蠢稻草人一样的洛诚他。”
“……”
人的一生,要么幸福,要么平庸,要么一败涂地。而在普通人的眼里,洛诚毫无疑问是后者。
成为了父亲所希望的善良孩子,也幻想着善良的自己,能够在父亲口中的美好世界幸福生活。然而残忍的现实,让他成为了任何人眼中不正常的怪胎,一个无论怎么样伤害,也会贯彻教导在他脑子里的善良的去原谅任何人对他做的任何过错。
而这种奇怪的信念,毫无疑问是源于对父亲,也就是为他付出所有的洛峰毅的绝对信任。
然而,当自己受的伤害,终于严重到让他无法再假装没有意识世界是存在丑陋的地方,并不像自己父亲所说的那么美好的时候,他……却依然信任着自己的父亲。
他没有错,绝对没有错,他只是不希望我成为这世界丑陋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向我隐瞒而已……
是我……是我只希望成为父亲希望的善良孩子,却以这个为借口,欺骗自己,欺骗自己所受到的一切痛苦,都是理所当然的,让自己没那么痛苦的借口罢了……
是我错了……我根本就没有成为,父亲所希望的坚强的【洛诚】……让你失望,真的很对不起你……
生而在世,我很抱歉。
——洛诚在割破自己喉咙的时候,或许是这么想的吧。但就像东凌说的,或许东凌错了,真的错了。
然而,这样的洛诚,真的一败涂地吗?
他坚信过,他也确实拥有毋容置疑的幸福时刻……你可以说他将这些当做是逃避世间人性的丑恶,不愿意和没有胆量去面对的借口。
但任何人都不能质疑,他做到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所谓普通人,所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信任一个人,也没有放弃过稻草人一样的自我。
确实,所有的悲剧都源于他的偏激的,不放弃信任洛峰毅他的奇怪信念。他的人生确实歪了,直达悬崖的突然一脚下去,就结束了。
但他有资格选择自己要怎么走,而他选择了这么走,也绝不后悔。
他选择了这样的自己,成为【洛诚】的,保持着真我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是就像东凌所希望的那样的……【虽然满是遗憾,但自己从不后悔】的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的结束了短暂,但完满的一生。
因此,在东凌的眼里,他就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失败者。
或许最终,全世界的人都对他说,他的人生——只是一个人无聊的一生罢了……但洛诚也只是会一笑而过的,不改变的继续以稻草人的姿态的走下去。
可以说,我们应该感慨和哀叹的,绝对不是洛诚他作为人的悲惨的命运,和愚蠢却坚定到死为止的错误信念。
而是让他说出生而为人真的很对不起的,这个堕落到连善良的天使也容不下的这个世界!
“峰毅,你儿子的选择,并不是正确,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他错了!”
“……”
“所以……”
东凌表情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的,就给洛峰毅的脸一拳的将他打倒在地,然后俯视困在地狱的他说: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洛诚他奉献出生命也选择坚信到底的他的父亲!”
“……”
“就算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洛峰毅你也好,我也不会对你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