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坐落于城北,建造得并不是多么奢华,只是一座占地面积特别大的豪宅罢了,并没夸张到像皇宫的感觉。
在宅子面前有四五个守卫在站岗,个个披甲带枪,守卫森严。最近是非常时期,想要随意进出城主府估计不容易,但总归是要试试的。
花初春打头走在前面,另两人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个带着侍妾出行的贵公子一般。不过刘惊鸿腰间佩刀,眉目凛然让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要降服这样一头猛虎,那还男人还真得有点本事才行。
离得远些时并没什么,靠近之后这些木头人守卫忽然探出枪来,架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再往前行进。银光闪闪的枪刃直指他们的咽喉,若是不退后恐怕就要当场击杀他们。
刘惊鸿手握在刀柄上,一截雪白的刀身露在空气之中,眼神凌厉。花初春就算被人用兵器指着喉咙却也能笑出来,双手高举过头顶,用眼神示意刘惊鸿收起刀来。
“几位大哥不要误会,我们是城主请来的侠士,现在来找城主询问一些事情,还望几位放我们通行。”
“城主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进城主府半步。”
“在这种时候也不肯接见我们吗?什么事情都不说明就想要让我们替他除妖卫道,未免太为难人了些。”花初春摇摇头,微微向前走了半步,枪尖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皮肤上。
他没有半点畏惧,开口道:“还请几位务必放我们进去见城主。若是他怪罪下来,我会担当责任的。”
“城主有命令……”守卫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握着枪的双手笔直没有半点颤抖,表情木然。
花初春嘴角微微下垂,收起了笑容。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却突然传出一声轰响,挡在面前的长枪统统坠到地上。守卫像被看不到的力量压住了一般,齐齐双膝下跪,额头点着地面,双手掌心贴地。
转眼之间,再也没有人挡在他们面前了,凡是挡着的人全部跪下了!
“本可以少点麻烦的,何必呢?”
花初春放下举起的双手,抬脚跨过了那些跪着的守卫。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神色风轻云淡。
“呸,你个坏家伙,欺负这些无辜的守卫。”陈子甜在后面骂着他,紧跟在刘惊鸿身边。
刘惊鸿虽然看到他这样的行为皱了皱眉头,这是不符合她的道义的,对于无辜的弱者出手是罪孽。虽说守卫先亮出武器危及到了他们,但也不需要那么过火。
三人一路往内走,院内还有不少守卫。但无一例外都是看到三人后刚亮出武器就突然五体投地跪倒在地,花初春都没有什么动作,风度翩翩地昂首行走着。
这城主府里面的环境却是不错,油油的绿草,鲜艳的各种花朵迎风盛开。甚至还有十几来棵苍翠的小树,枝繁叶茂。
来了这个城池之后就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好似步入了仙境一般。但这仙境有点仙得让人发慌,明明其他地方应该是生命凋零,只有这里是生意盎然……
没有任何难度,他们找到了城主的卧室。驻守在那的守卫也都跪倒在地,只能目送着三人步入其中。
卧室内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简简单单的床、桌椅、文房四宝。有扇窗户,不过拉下了窗帘,室内有点昏暗。
城主脱了履鞋,盘膝坐在床上。他的面色有点苍白,皮肤枯瘦,眼窝深陷。他那幅模样颇有几分神似陈子甜所住客栈的掌柜,像个活死人一样。
本以为是个神采飞扬、气宇轩昂的人物,现在看来倒不太符合城主的身份。
花初春见了他先是礼貌地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城主,我们三人这番前来没有您的允许,唐突冒犯袭击了您的守卫,希望能得到原谅——实在是事出无奈。”
“三位可是接受委托前来的修士?”城主声音沙哑,像是硬抖动声带挤出来的一般,传到人耳中似两块毛玻璃互相摩擦一般。
“是的。”
城主维持着盘腿的姿势,问道:“我的守卫应该警告过你们了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踏足城主府半步。”
“的确有这事。但小生前面也说过了是无奈之举,希望得到原谅。”花初春态度诚恳,颔首说道。
“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来商量?如果的确是重要的事情,那么你们袭击守卫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果不是……”
城主拿起床头放着的一个号角,鼓起气吹了一声。外面马上就响起了急促但整齐的脚步声,伴着盔甲摩擦的声响。不往外面看都知道已经聚了一圈守卫把这围得水泄不通。
花初春毫不紧张,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就随您处置,这样可好?”
城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于是三人便先入座,不再站着与他谈话,这样也不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城主,我们想问您一事。关于我们所接受的委托,究竟详细内容是什么?”花初春直截了当地提问了。
城主面色阴沉,答道:“我在发起委托之前就已说明了这事。如果你们要问的是这件事情,这毫无意义可言。”
“莫急,不仅有这件事情。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忘了委托内容,烦请城主再与我们说一遍。”
城主沉默了片刻,说道:“最近几周有城池祸害邪道,对此我们束手无策所以请侠士前来除害。”
内容委托果然是除去邪道嘛,那看来前面的猜测没有半点错误。陈子甜这么想到,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观察着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有种进入狼窟虎穴的感觉,按照道理来说城主执掌一方城池,汇聚了全城气运。城主府应当是一片福地,修士踏入其中能感受到令人神清气爽、身轻如羽的气息才对。
这个城主也是阴森森的样子,给他化个妆换上身破烂衣服都能出去扮鬼了。而且他身上似乎有铁锈的味道,特别不对劲。
陈子甜把这房间观察了一通,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就看到挂着的字画,写得是段抒发豪情壮志的诗句,字如龙飞虎跃一般充满气势,澎湃有力。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一个城主家里挂字画很正常。
他咕哝了几声“奇了怪了”,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城主身上。
“既然是除去邪道,那请问城主可否知道关于邪道的一些情报?或者说这座城池曾经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邪道来到这里定会有点缘由。”
花初春问到这点后城主就沉默无言了,不知道是不是超出了他的回答范围。城主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半晌不说话。
“我……不知道。”
花初春眉毛一挑,追问道:“若是不知道,那你怎么能确认是邪道作祟?”
“因为城内屡屡发生怪事,并且有人曾上书说见过邪道犯事。”
“原来如此啊,那城主您不曾怀疑过这其实只是些普通的事情但是有人夸大了吗?作为一个城主来说,如果完全听信民众的话语而无自己的决断,那可是不够格的。”
花初春作为天府城的少城主,他从小就接受了城主应当有的教育。在交谈时也隐隐体现出一种高人一等的等级感,渐渐占据了主权。
“如果城主有知道的事情,还请不要瞒着,这也便于我们这些侠士来解决麻烦。”
城主低喝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们再问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我可是要赶你们走人了!”
陈子甜不免有点失望,本以为这城主知道点事情的,没想到也是个傻子。
花初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城主面前,微倾下身子俯视他:“可本公子觉得城主隐瞒了很多东西。您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血腥味可有点太重了。”
城主面色微变,花初春竟已直接掀起他的衣服,在他的左腰上果然绑着几层纱布,被血液染成了红色。陈子甜从他身上闻到的铁锈味原来是这个啊。
怪不得城主要盘腿坐在床上了,看这出血量绝不是轻伤,若是下地走路得受到很大的牵制。花初春竟能看穿这点,算是了不起了。
这下城主就很难解释清楚了,一个成天缩在府里有众多守卫保护的城主怎么可能会受这么重的伤。
除非……
“我曾亲身体验过被邪道袭击的感觉,险些被他夺去生命,幸亏有守卫护着我才使我捡回一命。之后我便在府内禁足养伤,也禁止任何人进入。”
城主总算是开口了,这个解释倒是唯一合理的,也能够对上他禁止任何人进入的原因。
花初春没有打断,听完他的解释,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那请问城主是否有看到邪道的长相,对此有什么印象吗?”
“不知,他遮在一团黑雾里面。”
“原来如此,那城主您确定这黑雾里面的人不是你吗?”花初春突然停下大笑,眼神冷冽。
城主勃然大怒,板着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伸手直指花初春的鼻子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本城主就是那个邪道吗?祸害自己的城池还下达委托请侠士前来除掉自己?”
“您别着急,本公子敢斗胆说这话也是有理由的。我也曾见过邪道动手,他擅长的应该是直接夺去人阳气的邪术才对,怎么会造成大量出血的伤口……”
花初春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城主既然说是被邪道袭击。那可否将您的伤口展示出来看看?如果我猜测不假,这应当是被锐器贯穿造成的伤口。”
听到这里,刘惊鸿和陈子甜都早察觉到不对劲了。傲龙吟已经出鞘大半,刘惊鸿像是将要发起攻击的猛虎一样,紧盯着城主的一举一动。
陈子甜则躲在她的身后,等会儿要是打起来就得靠她保护自己。虽说男子汉大丈夫躲在女人背后毫无骨气,可他现在可是扮作弱女子。
这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嘛。
城主眼神灰暗,什么话都没说。花初春得势不饶人,继续自顾自地说。
“看这血液的颜色,估计受伤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大约是昨晚受的伤吧?城主既然缩在府里不外出,又怎会受伤?里里外外那么多守卫,城主府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有贼子潜入行刺城主未免太过离谱。”
“而且本公子是修行道法为主的修士,对此自然是很敏感。您的伤口上可是有雷系道法留下的气息,这种纯粹的诛邪紫雷放眼全天下也不会有几个门派掌握。”
“太乙仙阁为其一,其中新弟子中潜力非凡的李鹤鸣就会使用诛邪紫雷。”
“可能您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我想问问,您是做了什么事情会招惹上她?”
一连串话语如连珠炮弹轰得城主晕头转向,他低垂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再过片刻,他忽然伸手去拿号角,手脚迅速,看来便是要吹响号角呼唤守卫前来。
花初春早就盯上他了,怎么会让他得逞。只见他手指翻飞如蝶,拿起腰间折扇敲向城主探出的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刘惊鸿也是配合得当,抢进一步便把号角揽入怀中。
“来人!抓刺客!”
城主扯着他沙哑的嗓子喊道,这高音就像是公鸭叫一样令人厌恶,陈子甜都想拿什么东西堵上他的嘴巴了。
外面那批忠心耿耿的守卫马上就一拥而入,手里持枪带刀,亮晃晃地就要刺向三人。刘惊鸿面对门口这黑压压一片人没有半点胆怯,向前踏了一步,话语掷地有声。
“谁敢再往前半步,本姑娘就不客气了!刀剑无眼!”
“何须与他们多说废话,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跪着。”
花初春淡淡地说道,一挥衣袖,顷刻间一片闷响声合着兵器落地的哗啦声。守卫就像接到了帝皇的圣旨一般,集体跪下。
“碍事的人都没了。城主,这下我们可否好好谈谈了?”
“咯咯咯咯咯……竟然让你们走到了这步,真没想到自投罗网的蠢货们也能猜到本道的身份。”城主一改刚才木讷的表情,阴笑连连。
“你不觉得这算是将军了吗?还有什么话想说就一并说了吧。”花初春指间凝起了一道紫雷,电弧跳动连连。
“你们真以为本道束手就擒了?罢了,就当作是给你们的奖赏,我们改日再见——下次可就要取你们的性命了,哈哈哈哈哈哈……”
只余一串狂笑。
就在那么一念之间,黑雾浮现又散去,城主竟凭空消失不见。本以为是他插翅难逃的杀局,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的逃跑能力。
花初春并未失落,能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很开心了,都知道了邪道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做什么事都轻松了。
城主就是邪道,这还真是匪夷所思。也得多亏了花初春的武力强闯城主府,不然他们在门口半道而返的话可就再花几天都不见得能知晓邪道身份。
“这个混蛋城主,不把民众当作自己的子嗣一般爱护,竟还要草菅人命!真的是该千刀万剐,下了地狱也不得超生。”刘惊鸿愤懑地唾骂到。
“那就等着刘姑娘亲手送他下地狱吧,本公子先告辞了。有事可来找我,老地方。”
花初春摇着折扇,踏着那些跪倒在地的守卫的背走出屋子,潇洒离去了。
第三关到了这里算是水落石出了,只缺关于城主的情报,便可想出针对邪道的方法并且将他擒下。
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呢……希望真是这般简单就好了。
陈子甜看着院子里绿叶葱茏的树木,右眼皮忽然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