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
“那个、姬……”
“别碰我。”
“姬酱?”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酱啊酱啊的,跟酱缸一样。”
这个永禄真是烦死了,说话怪里怪气不说,还总是用奇怪的音调。
“呜呜呜……”永禄嘤嘤嘤地哭了起来,“那就小姬姬?”
“小**?”我登时无语,这家伙怎么什么话都敢讲。
“不是、不是,我那个……我那个……”
“你那个什么?”
“……就那个呗。”
“我-问-你-那-个-什-么?”
今天你要是那个不出来,爷弄死你。
“我那个……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啊嘤嘤嘤!”
行行行,你至少给我整出来话了。的确,那种东西真不是靠意志力能控制住的。
于是我说道:“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下次忍住点。”
“是、是。”
永禄这家伙点头如捣蒜,然后赶紧起来去收拾行李了。赶路可是一点儿都不能耽误。
我来到帐篷里,看着依旧昏睡的艾莉莎。小家伙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如果是御前的魔法少女,这种治疗术根本不会让一个大活人睡这么多天的。
算了,给她喝点水吧。
我摸出水壶,用手指撬开她的嘴,轻轻地将水往里面灌。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只能一点点倾斜水壶。
小家伙似乎是有点醒了,会自己把水咽下去。我加快了喂水的进度。
“对,就是这样,乖。”我轻轻地呢喃着,活像个给小孩哺乳的母亲。
母亲?俺娘当年也是这样伺候俺长大的吧。
大约灌了一点水后,我用袖子将小家伙的嘴角擦干,然后背起她开始前进。
“哇,你这样子还挺熟练的。”一旁挑扁担的永禄说道。
“没有没有,我也是模仿别人的做法,哈哈哈哈。”
我干笑着,管永禄要了一个饼子。试试看能不能给她喂点东西吃。
首先,这个饼子它又大又圆……这不是废话吗,这饼子一直都很硬。
然后,我用水润了润饼子,使得饼子变软。
最后,嚼碎饼子,像鸟儿吐哺那样嘴对嘴喂进艾莉莎的小嘴。由于艾莉莎的呼吸依旧十分微弱,所以我很顺利地将碎饼子喂了进去。
艾莉莎似乎有反应,喉头一阵抽动,我注意到她将饼子咽了下去。
“水。”
我没有回头,永禄立刻会意,再次递给我水壶。我提起水壶,按照刚才的方法又灌了一点点水给艾莉莎。
“艾莉莎很棒呢,乖。”
我轻轻夸奖道,然后扶她躺下,双手从上到下按摩她的胸口和胃部,这样可以让她通气更顺。
我观察到她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点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差不多可以了吧?”我问向永禄——感觉又是在问自己。
“可以了可以了,”永禄略带敷衍道,“我去把帐篷收好,等高大爷出完恭咱们就走。”
说起来高大爷的确一大早都没见到他,原来是上厕所去了哈哈。
我把小家伙背起来,看着永禄把所有的东西慢慢收进他的戒指,这时候高大爷也回来了。
“哟,你们俩这么勤快?趁我小便把我帐篷都收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永禄笑着道,“俗话说兵贵神速,咱们最好快点赶回去。兴许咱们老主顾都等急了。”
“还兵贵神速,咱们又不是当兵的,”高大爷笑着说道,“再说我能有什么老主顾?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些人,还不如慢慢悠悠走着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干笑着,清点了一下物品,以及我的几颗色子。这可是命根子。
“咦?小姬你这个是?”
永禄似乎对我的色子很好奇,尤其是他看到这色子上还刻着字,不由得伸手去拿。
“等等!不给你看。”
“不就是色子而已嘛,”永禄一脸无奈,“看看有啥大不了的。”
“行行行,拿去看。”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那六只色子扔给了他。
永禄拿着色子端详了许久,读着色子六个面刻的字。
“王……八……蛋……滚……出……去……不太懂,”他挠了挠头,把色子扔给了我,“奇怪的色子,还给你。”
“不懂就算了,还扔给我,真是。”我感到无语,他也不怕扔色子扔丢了。
顺便我攥着色子往地上一扔,六颗色子立刻四散分开。
王、王、王、八、去、滚。
没什么意思。
我苦笑了一下,缓缓弯下腰,将色子捡起来收好。
然后,我在地上发现了一朵小花。
花瓣是淡蓝色的,分成了罕见的七瓣,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花——因为我也不认得花。
于是我又把永禄使唤过来:“永禄,你看看这是什么花?”
“这就普通的雏菊,我还以为什么呢,”永禄一股行家的口气,“南方的雏菊都是偏蓝色,在我们北方主要是白色,可以泡茶喝,还挺好喝的。”
“……好吧,原来只是雏菊而已。”我略带失望。
“怎么,你还以为这是可以炼仙丹还是炼金的神秘药材?”
“不是啊!……我就觉得好看而已,少见多怪行了吧?”
突然被这个伪娘嘲笑令我感到一丝失去自尊,不禁小脸憋得通红。明明之前都是我教育他的份儿。
我没有动这朵雏菊,而是背着艾莉莎直起腰径直离开了。虽然我是屠户,但一草一木皆需格外珍惜这个道理我还知道。
不过为什么我的胸口像少女一样砰砰跳?这还没到一周我的思想就有如此大的转变?
不行不行。
我摇摇头,回去依旧继续干屠宰的活儿,无论如何不能像少女一样扭扭捏捏。
★
从宁海回到弘德县已经是七月十四日。昏睡了好几天的小艾莉莎也恢复了正常的言语,可以与我们进行简单的互动了。
“所以说小艾莉莎,”我尽量用十分亲切的口气问道,“能告诉姐姐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嘛?”
“艾莉莎……”艾莉莎歪着她的小脑袋,“……只记得……只记得被几个凶巴巴的叔叔……”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显然是知府派衙役抓人了——就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还有呢?”
“……没有了……他们就让我背好多好多东西……然后就……”
看来问不出什么来了。这事儿非常简单,就是衙役抓人绑到海塘强迫他们做工。
杀千刀的宁海知府。自己贪了海塘款项,然后还逼迫百姓修这种豆腐渣海塘,真真是丧尽天良、天理不容——郑爷爷的原话。
不过我们几个无官无秩,就是几个草民,面对此情此景除了愤恨也就是愤恨了。真要是惩治这几个狗官,得是郑爷爷出马。
“那么艾莉莎酱,”我继续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说完我还看了永禄一眼。这几天他一直拼命纠正我这个“酱”的读音,因为我前几次都读成“江”了。这是志语的一种称呼,最早的时候跟老昌叔学的。他说话似乎有口音,导致我读这个字也有了口音。
“爸爸……妈妈……”
艾莉莎不停地呢喃着,但呢喃了半天她什么也没说出来。
“先别问了,”永禄叹口气,“前面就是弘德县城,等回到肉店咱们再作计议吧。”
“是啊是啊,”高大爷也说道,“咱们都不知道艾莉莎是哪里人,怎么把她送回去?”
“那好,咱们快点走。”
我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长发盘了盘,避免背篓里的艾莉莎吃到一嘴头发。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只是……似乎道上没几个人呢。这不应该啊,七月份正是商旅匆忙之时,怎么连几个人影都没有?
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又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弘德县的城门,那块巨大的“定海平波”匾额似乎若隐若现。
只是……
“为什么城门被守卫看住了?”
远远望去,许多衙役和穿着军服的人在站岗。怎么突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我预感到事情不对,正要往前走,却被永禄拦住了:
“小姬,用一下这个。”
永禄递给我一瓶药水,上面没有标签,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这是……”
“一种染发剂,把你的黑发染成金色,然后换个发型。”
染发剂?
我半信半疑:“这东西好使吗?还有,为什么叫我染发?”
永禄道:“你染就对了。把这个倒在头发上,双手揉搓几下,就变成金色了。”
我以为这个伪娘又犯魔怔了,但面对永禄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他严肃得不像他行事风格的语气,我决定照办。
“呃,好吧。”
我按照永禄说的,把篮子及里面的艾莉莎放下,然后将药水盖子打开往头上一浇。有股刺鼻的味道。
然后,我抓着头发揉了几下。手指有点发粘,但那种刺鼻的味道却逐渐消散了。
“镜子,给。”永禄递给我镜子,我照了照,发现果然里面出现了一位金发少女。
“这药水真神奇,”我赞叹道,“不过为什么你有这个?”
“这你就别管了,”永禄正色道,“现在我们只需要径直往里面走就行了。记住——还有大爷,一定要若无其事。”
“若无其事?”
我们又没偷没抢,这咋感觉像是抓小偷?
难道——
不行不行不行!
我突然明白了一切,但我不能继续往下想。
“走了。”
这句话不仅仅是给永禄和高大爷听的,也是给我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