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马车行驶在山麓之上,蜿蜒如蛇的这条道路的尽头正是曦州境内仅此于天子脚下皇城规模的大都昌衡。
自然,乘在马车内的人都是想要去昌衡的人,有的是去探亲,有的则是去观光。
其中以观光为目的就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
“我说陈兄,这文武会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人前去参加啊,竟能压昌衡第一武商阮家的比武招亲一头?我可听说这阮家大小姐的姿色不一般呐,要成成为阮家的入赘女婿,前途不可不谓是一片光明呢!”
“嘿嘿,李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文物会可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那个倾世楼举办的,大会的优胜者将被邀请倾世楼,甚至能与那神秘莫测的楼主一会。这诱惑,啧啧啧。”
马车里的人听这两人的对话,各有各的反应。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剑客微微一抬眼,只是一眼扫去他就知道这俩是个文弱书生,无声地嗤鼻一笑,满是不屑。
陈姓书生显然知道有人轻视自己,却也只是展开手中的纸扇,轻描淡写道:“这文武会文字开头,首先就要看看参加者肚子里装了多少墨水,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怕是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下去。”
剑客脸一沉,眼中锋芒直逼陈姓书生,这股杀气寻常人可受不了,陈姓书生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重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打嗝声带着一股子酒味缓和了气氛,马车内的人都将关注点转向了那个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握着个酒葫芦喝酒的死酒鬼。
两书生捏着鼻子,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看向那酒鬼,然而那酒鬼好似全然不知道车内的人都对他有意见似得,继续逍遥快活地大口喝酒。
陈姓书生想找回面子,本想训斥这酒鬼,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文化的烂酒鬼自己拿着大道理和他说也没用。倒是他看到酒鬼身旁坐着的那名男子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穿着俯视也颇为华贵,想起这人和那酒鬼一同上的马车,说不定是同伴,于是陈姓书生便打算向这人找回自己的场子。
“白日啖酒肉而无顾他人,虽说庸腐,但明知友错仍不劝阻,害人害友,空有一副墨客皮囊。”
见那人有反应,陈姓书生暗自一喜,他就怕对方是个假书生,听不出自己在挖苦他。
“人有双眼,我只见酒不见肉,兄台可需我介绍一位擅医眼疾的大夫?何况,诗人白日吟诗作对喝酒为雅,我朋友白日喝酒就是庸腐,岂非只有诗人有权白日饮酒?那全天下的酒馆还是关了罢。”
“你!”
看陈姓书生气急败坏的模样,马车内的人都掩嘴偷笑,李姓书生更是坐远了点。
“车上的人都下来,入城检查!”
陈姓书生本还想反击,结果马车已停,昌衡城门口的卫兵催促车里人下车检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姓什么叫什么,入城做什么的?”
“小人姓莫名恭谦,是和我的这位朋友一同来昌衡游玩的。”
城兵打量了一下两人,见到那一身酒气的酒鬼,皱着眉头也懒得去详细问他的姓名和来历了。
“行行行,快点进去吧。”
进城后,闷酒葫芦开口轻笑道:“就算是莫氏兵家,你也只是末子,有必要隐瞒名字么,哪里有人认得出来你这个深居简出的兵家书生哟。”
“十兄,我这也是谨慎起见,这种小地方能小心就得小心些。”
“有我在,你还怕你家的人带的了你回去不成,走,找个店喝酒去~”
“又喝酒呀……唉,好吧。”
这才刚步入昌衡不久,旅伴就迫不及待地要找下榻店去喝酒,莫恭谦能说什么呢?
没走几步,酒鬼又补充一句:“酒钱你付,我没钱你知道的。”
“……十兄,酒可以喝,但还是让我们先把正事去做了吧。”
“报名你去报,嘿,干脆这样,我先去找店,你呢就去报名,我知道你好不容易离一次家,肯定想到处逛逛,我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只要你最后帮我把酒钱付了就行,如何?”
“呵呵,也好罢,想要止住你喝酒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做到了,那十兄,待会见。”
“好嘞!”
只一晃,酒鬼就混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莫恭谦苦笑着摇摇头,继而看向不远处热闹非凡的集市,兴致勃勃地迈步。
途中,路过一摆摊,地摊上一发簪在众多的饰品中脱颖而出成功地吸引了莫恭谦的注意,他走近地毯,拾起那簪子在手上把玩了起来。
“诶公子好眼力呀,这发簪可是从南疆琊族托我一朋友之手得到的,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你看怎样?”
“呵……从做工上没什么出彩的,采用的木质也一般,只是设计上比较出彩,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说罢,莫恭谦便将发簪放回原处,拂袖便打算离去。
“公子请留步,我看你刚才一眼就看中了这簪子想必是喜欢的,想来像公子这样一表人才这簪子是想买来送给某位佳人吧,你也不用和我耍那些讨价还价的伎俩了,十五文钱,一口价。”
“小兄弟好性格,成交。”
交易完成,莫恭谦把簪子收好后,小贩说:“说起来公子你不是昌衡人吧?”
“这是我第二次来昌衡,你怎么看出来的?”
“昌衡重商,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股子商人气,公子你身上就一点没有,我也就是一猜,何况今天又是文武会又是比武招亲的,大多都是外面进来的游客。不知公子是想参加哪一边?”
“我不擅武,对经商也没有多大兴致。”
莫恭谦谦恭一笑,小贩看他这举手投足极尽礼节的样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确信微笑。
“我就知道。不过公子啊,这文武会文武文武,虽是文字当头,但也不可忽略这武字啊,恕我直言以公子这身板,比武还是不要去吃那个苦头,过个瘾就得了。”
“多谢小兄弟担心,莫某自有考量。”
“唉……要不是家里老母旧疾需要照顾,我也挺想去参加这文武会的,毕竟听说只要获得优胜,就能实现一个愿望呢,倾世楼神通广大说不定能医治我家老母。”
“难得小兄弟有这一份孝心,莫某认识一些名医,如有需要的话我可书信名医为你母亲医治。”
“不用不用,老母是旧疾了,很多大夫都说没得治,我也请过名医,也没用,说是要一味稀世罕见的炙溟草才能有法医治,辛亏这旧疾能靠寻常药物压制,只可怜老母夏冬疼痛难熬啊。”
“如此……”
见莫恭谦表情凝重沉思,小贩立刻打趣催促道:“嗨呀,公子好意我心领了,我相信我傻人有傻福,总会有办法的,倒是公子别因这点事儿扫了兴致,文武会报名在那边,快去吧!”
“……好吧,那莫某告辞了。”
结束了这一段途中的小插曲,莫恭谦来到了文武会的报名地,报名的手续很简单,只需要领取牌符后入住到牌符所对应的客栈,客栈的名册就是报名的名单。
派发牌符的是四位蒙着面纱的女子,隔着面纱也能隐约窥见这四名女子样貌非凡,无数路过的男人都为之驻足,留恋于秋色中的昙花一现。
举手投足之间莫恭谦看出这四名女子不光是受过礼仪教导,似乎还是习武之人,呼吸吐纳的节奏和轻重也不同于常人。
莫恭谦可以笃定,若是有人以为这里只有四名弱女子又没有壮丁看场就能随意闹事甚至去调戏这四名女子,那么他的下场必定极其凄惨。
“姑娘,我是来参加文武会的。”
莫恭谦找到其中一位蓝衣女子微笑作揖,他这番礼仪作态给了这位蓝衣女子不错的印象,她没有对莫恭谦冷脸相向,而是回以作揖,将一块牌符交予莫恭谦。
“那个……姑娘,能否再予在下一块牌符。”
“嘻嘻……你这书生好生奇怪,想多要一块做纪念呀?”
蓝衣女子俏皮地一笑,走上前了一步,而在同时,莫恭谦微微一退步,淡笑道:“不是,我与朋友一同来此参加文武会,只是我这位朋友亟不可待地想去喝酒便先行了一步,我是帮他拿的,不知这样是否坏了倾世楼的规矩?”
“……这倒没有,好吧,再给你一块。”
“多谢姑娘。”
莫恭谦离去后,见蓝衣女子嘟着嘴似有不满的样子,一旁的青衣女子走来询问道:“怎么了唐靛妹妹,刚才那人对你都手动脚了?要不把他胳膊拧下来?”
“唉哟,反了反了宁碧姐姐,刚才那书生完全不为所动呢,怎么会这样?”
“能见到我们四姐妹还不为之所动的男人这世上怕也没几个,我猜啊,那书生就是装模作样吧,心里肯定慌死了。”
“唔……算了,反正看他那样也不像能通过武试的样子,轻轻一碰就要倒下的男人我可不喜欢。”
宁碧带着坏笑戳了戳唐靛的脸颊:“真的吗?”
“也……也就因为他不像其他男人没点礼仪规矩有点让我在意而已,要说还是其他的男人太差了,又不是因为他多好。”
这时早已来到牌符所写的醉乡栈的莫恭谦自是不知道自己被唐靛宁碧这番议论。
眼前这醉乡栈只是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酒香,莫恭谦见栈内的装潢不落于京城的客栈,有些意外,随后想起这昌衡是重商之地,倒也坦然了。
“来来来,再喝再喝!”
见到一群人围着一桌拼酒,莫恭谦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了,走近一看正如他所料。
对比满脸通红随时都要倒下的彪形壮汉,坐在对面的那酒鬼却依旧面色不改,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喝下去的那么多酒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壮汉挑起一壶酒就大口地往肚子灌,只是有心无力,大部分的酒都洒出来了,惹得周围的看客一阵嘘声。
这边是声势浩大外强中干,那边则是静地像是在品茶一般,咕噜咕噜就将整整一壶喝的一滴不剩。
拼完这壶那壮汉终于是撑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看客们一哄而散,留下了拼酒前下的赌钱。
这一拼这酒鬼倒是把酒钱全赚回来还有剩,莫恭谦只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