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阮鸿在十叶门事件之后遇见过那疯子。
“那是我奉师命缉拿一名恶徒的过程中发生的事——”
我追那恶徒进入一山林中,追到夜晚失去了线索。由于视线太过昏暗,再加上疲劳有些恍惚,一个不慎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等我醒来以后,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山洞的角落。眼前是扔冒着白烟但已经熄灭的火堆以及一些随意放置的杂物、衣物。很明显,有人在这个山洞生活。
过了许久,这山洞的主人终于回来,是两个人,一高一矮,高个子的那人手中握着火把能够看清他的脸。
那是一张半边脸被毁容的脸,虽然左半边脸奇丑无比,但看右半边脸就知道若这人没有毁容必定是个英俊气宇非凡的男子。至于跟在这个男子身后的那个个子稍矮的,等两人走近之后我才看清,那原来是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
两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实在说不上的是干净,少年还好,只是衣服有些脏,但那毁了容的男子不光外表不修边幅像个野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而这臭味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闻到这股血腥味的瞬间我就知道这野人不是什么善类,他的眼神和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感觉,他杀过人……而且,是已经把杀人当做家常便饭的杀人狂。
嘴巴被塞了布的我只得“呜呜”发出抗议,但两人都没有理会我,两人开始自顾自地生火料理打来的野味。
晚饭后,毁容男子拉着少年到洞外,在洞穴内的我只能隐约听到两人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那男子在教少年武功,但好像并不顺利,因为回来的时候男子一副生气的暴躁模样,而那少年身上则有多处被木棍抽打过的痕迹。
小时候师傅严格指导我的时候也总是一身的伤,那时我总会在被训斥时大哭出来,但这少年却面无表情,回来之后就找到一个角落默默地蹲在那一动不动。
毁容男子走到我面前,将塞在我嘴里的布抽出并用手夹住了我的脸,强行将一根空心竹管插进我的嘴里,并从竹管另一端的口子灌水。
丝毫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毁容男子立刻将我的嘴巴又堵上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如果是害怕我逃出去把他的事情说出去,那他大可杀了我就是,不……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救我的必要,从那山坡上摔下去若是没有被他救起,我很有可能就死了。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救我还治疗好我的伤囚禁在这里?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很快就知道了。
深夜,熟睡的少年发出平缓的呼吸声,而那毁容男子则是在一边抽搐,嘴里漏出牙齿打颤的声音,很是痛苦的样子。
他红着眼看向我,我心里不由地发毛,因为他实在是太可怕了。霎时,他像一只猛兽一样扑向我,死死抓着我的手臂——啃咬了下去。
这怪物……竟然在喝我的血!!
这洞穴里各种动物的尸体没有被作为食物而是像干尸一样,原来都是被这怪物吸干了血死去的!可、可恶,这怪物快滚开!
我不断地反抗,用腿踢破了他的左半边脸,感到剧痛的他总算是放开了我的手臂,这时,我看到他那发红的双眼慢慢恢复了正常,理智也似乎回来的样子。
“啊啊啊!!”
毁容男子看到我手臂上的伤痕和血液,突然狠狠地用头撞向墙壁,咆哮着,仿佛是在把驱赶出自己的脑袋一样。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救我一命,就是为了吸食我的血液。光是用动物的血似乎已经无法压制他身上的某种病状了。该死,我怎么能就这样成为这怪物的血包,我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这时我看到了,那怪物的腰间挂着的那个玉坠……那个不是?
“呜呜呜!呜呜呜!”
我极力地发出声音,拼命用眼神示意让这怪物把我嘴里的布抽走让我说话。他先是有些迟疑,看我很拼命的样子或许是觉得我有什么要事要说吧,他嘴中还是让我说话了。
“你……你腰间佩戴的那个玉坠,是龙腾玉没错吧!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个玉坠,这玉坠应当是去世的墨桓陛下的东西,你……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
这怪物明显对我说的话动摇了,他猛地用手捂住腰间的玉坠,半张着嘴,一张一合,却是没有说出半句话。
等等……这张脸,虽然我没有直接见过,但墨桓陛下的画像我还是有见过的……如此之相似,难、难不成?
“陛……陛下,是……是您吗!”
他极力地摇头,拼命地后退,似是不想让我再去看他的脸。
“您还活着……太好了,您还活着!”喜极而泣的眼泪夺眶而出,既而涌上心头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心酸和心痛,“为什么……为什么您会沦落至此,与麟族的一战,您是真的战败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
陛下他怒号着,撕心裂肺地抱着头跪地痛哭,而我……只能看着他无法向我诉说痛哭。多么的无力啊。我曾经的誓言和当时的决心,此刻应该与陛下一样在哭泣吧。
立志献身于陛下,跟随陛下守护陛下而拜入师傅门下,跟随他破案习武练功,到头来却换来了改朝换代后的迷茫。我的理想该往何处?一切随着陛下战死沙场,墨恒登基成了一场空。
而如今,陛下就在我的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到。既无法帮他治好嗜血的怪病,也无法替他分担痛苦,更无法缉拿将陛下弄成这般模样的人。
说到底……就连师傅命我追捕的那个恶徒我也追丢了。
“原来你认识他……那这里也不能待下去了。”
不知何时被吵醒的少年淡然地走到了陛下的身边,回头看向我这么说道。
“这把怀刀给你,用这个你等会自己把捆着你的麻绳切断离开这里吧,我和他就先走了。”
少年将怀刀展示给我看,随即便将怀刀丢到一边。我用嘴刁到那把怀刀的时间已经够两人隐入树林让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等、等等!你是谁,为什么会和陛下一起,你——”
我接二连三的疑问少年并没有给我解答,他就这么拉着嚎哭着的陛下离开了洞穴。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那疯子……陛下他屠灭十叶门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嗜血的怪病发作,我也有利用阮家商行的情报网去寻找过陛下的行踪,但什么也没找到。就连陛下现今是否还活着也——”
红叶葵已经听不进阮鸿说的话了。律瑶的仇人是前朝的皇帝,他不光屠灭了十叶门,还带走了十无己。就听阮鸿刚才对那个少年的描述,红叶葵能肯定,他就是十无己。
那浑然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类,宛如空壳一般,对一切自己身边以及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只可能是他。
在阮鸿和红叶葵谈话间,一些仍不放弃想参加文武会的人决定换一个报名点去拿牌符。能报名的地方不止这里,总共有十六个点,只不过如果红叶葵她们强占的这一组最终就像红叶葵所宣言的,只有他们三人进入武试,那到了武试将会对他们大大有利。
因为武试的规则就是按组进行淘汰赛,各组决出三人进入决赛。被红叶葵这样一强占,等于是她们直接获得了武试的决赛权。而他们这些被逼换点报名的人则是要和其他点的人竞争,如此多的人就算分散涌入不同的报名点,也会使竞争变得更激烈。
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红叶葵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少人已经离开,接下来只要等待律瑶和越天倾两人回来,让他们两人守在这里,自己便可去谜题对应的点记录。
“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阮鸿说罢,便带着自己的商队同伴们离去。
红叶葵自己也要好好收拾一下情绪,在知道了那疯子真实身份的现在,她要如何把这真相告诉律瑶,对十无己的感情以及寻找他这件事,她都需要再反复考量一番。
律瑶和越天倾此刻都已经完成了第六个点的记录,两人的牌符上都刻下了六个印记,牌符便是唯一的证据证明自己已经找到了谜题所对应的地点。也因此,这牌符若是落到的别人的手上,那么武试的参赛权就落入了他人的手中。
这让越天倾回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和酒鬼师傅以及莫大哥一起参加的那次文武会。
“说起来,那时好像酒鬼师傅他们那一组就只有他和莫大哥两人吧……该不会酒鬼师傅也是用的红姐的方法吧。”
越天倾想到酒鬼师傅那个不按常理出牌随性而为的做派就不禁苦笑起来,一旁的律瑶则是歪着头,不知道这小子突然开始傻笑什么。
“……”
一道红色的身影拦在了两人的前方,越天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气息,用手拉住了律瑶。
律瑶看越天倾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向了他视线所向,这才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
“红徒……”
在红莲浮世庭待过的律瑶自然也知道红徒的存在,光是这样远远地看到她的存在手心便紧张地冒了汗。
“……不是同一个人?”
越天倾见到对方是女性不由地感到困惑,原本他以为会是之前那个大叔,没想到竟然换成了一个女人。
虽说人不一样了,但越天倾能够感觉到,对面那女子的呼吸吐纳,散发出来的气场,都不亚于之前那个大叔。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天倾最多也就恢复了六成左右的内炁,若此时和红徒开战,必败无疑。
“哎呀呀……这下…该怎么办呢。”
一丝冷汗滑过了鬓角,越天倾强撑笑容,手已轻放在了腰间的酒葫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