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决定再出门一趟,去重新购置一部手机。昨天的事情太过混乱,我甚至忘了把那部摔碎在地的手机拿回来,所以手机卡也得重新补办一张了。
出门前我特意到卧室门口,对着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蕾莎叮嘱一番,让她不要自己出门瞎跑,也不要随便碰套间里任何不认识的东西。
“只管放心吧。”她连头都没有回,“倒是你该多注意一些,一个人不要跑太远,不然会出事的。”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她这才停下笔,在椅子上侧过身子看过来:“你现在是靠我提供魔力才得以维持行动能力的,魔力的供应是有距离限制的,你离我太远的话,魔力是会供应不上的。”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供应不上会有什么后果?我会全身乏力?还是会原地昏倒?”我赶紧提问,她的说法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连着电线的机器人,走得太远插头一掉就会马上宕机。
她摇了摇头:“不,没有那么严重,你的身体是能储存一定魔力的,没了魔力供应你会像昨天那样感到饥饿,不过短时间还是能维持行动能力的。”
还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只是魔力如果降到一定程度的话,极度饥饿会让你失去理智,袭击并吃掉身边的任何活物。”她补充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该早说啊!”
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生化危机里会猎人而食的恐怖怪物。
而昨天我居然还一无所知地一个人出了一趟门!
“好吧好吧,那个距离限制有多远?”稍微冷静下来,我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高阶死灵契约,具体的距离不太清楚。但按典籍的记载,只要在同一个城镇里应该就没问题的。”
这个回答实在太过笼统,我根本不知道蕾莎那个世界的城镇普遍是什么规模。
不过从昨天的情况看来,只是隔开四五个街区的话,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而且我也没必要走的太远,居民区附近的街上就有手机专卖店和营业厅,不出意外的话一个小时内我就会回来。
而蕾莎再怎么夸张,也不至于在这么一点时间里捅出篓子来吧,更何况我还如此叮嘱过了。
“好吧,那我出门了,很快就回来。” 我努力地把事情往乐观的方向考虑,转身走向玄关。
“走好。”
然而约摸半个小时后我办完事回到家中,卧室里的一幕就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一片狼藉。
书桌翻倒在房间的另一头,衣柜倒在窗框上,床头柜则跑到了门边,只有床还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完全颠倒过来了,衣服、被褥、所有抽屉里的杂物、还有不知多少张画着不知道什么咒文和图案的白纸散落在地板上。
而显然就是罪魁祸首的蕾莎就站在墙边,对着原地石化的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环顾房间,最后把视线定在她身上。
我踏进房间,走到她面前。
蕾莎紧紧贴到了墙上,额头渗出了冷汗。这副走投无路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被我们当场抓住的那些现行犯。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冰冷的沉默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我先开了口。
“说来你可能不信……”她的视线游离不定,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几乎就要维持不住,“你的房间可能闹鬼了,是衣柜先动的手——好痛!”
我抬手照着她额头狠狠弹了一下。
一番审问之后蕾莎最终承认,是自己在房间里研究法器的时候误启动了什么魔法才导致了这副惨状。
而我也再度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光是“不准乱跑”和“不准乱碰东西”两道命令根本阻止不了这丫头闯祸。
所幸收拾起来倒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麻烦,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变成“僵尸”以后力气大了不少,一个人就能轻松抱起整个衣柜移回原来的位置,把整张床扛起来翻回来。
而蕾莎被我在额头贴上了写着“不再乱用魔法”的纸条,被罚去把地上的杂物收拾起来。
“东西太多了,帮我一把嘛。”她哭丧着脸蹲在地上,捡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收拾,要不是你搬不动家具我连动都不想动。”我盘腿坐在重新放正的床垫上,冷眼旁观,“不收拾完晚上就没饭吃。”
“没人性……”
不能再娇惯她了,这才离开半个小时啊,养一群哈士奇关家里都不见能闹腾成这样,我觉得自己没有把她赶出门去罚站已经算是很宽容了。
不过,从她乖乖受罚,没有利用自己可以对我下指令的优势耍赖这一点来看,她倒还算是蛮讲道理的。
趁这个时候我拿出了新手机,登录通信公司的网上营业厅,查询昨天开始是否有过来电。
“你在摆弄什么东西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来。
“这个叫手机,是这个世界的通讯工具。你先不要管这边,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对着她摆了摆手。
“哦。”
我把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来。
营业厅的查询结果是最近几天并没有来电记录。
我现今的交际圈几乎就仅限职场,在停职一周以后这也是自然的。
我转而打开聊天应用,输入账号登录上去,登录完成的瞬间就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有人发了信息给我?
我滑到聊天界面,然后愣住了。
是高队发来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就在我见过他的三个小时后。
信息里写着邻市一个医院的名称和地址,然后是病房号和一个名字。
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内容了,但他发这条信息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去看看吧。”我仿佛听到他劝说的声音。
突然间我感觉周围的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那一天我放弃继续追逐劫匪,叫来救护车把重伤女孩送到医院去,从事情被局里接手到我接受问讯停职再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正式去探望过,在同事含糊地告诉我“很严重”的时候我就隐隐地知道事情可能严重到难以弥补的地步了。
我根本拿不出勇气去直面,自停职到现在短短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现在的我几乎都想不起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到最后我甚至连一个重要的情报都讲不出口。
额头传来的触感让我回过了神,焦点回复的双眼中映出了站在床边的蕾莎的身影。
她正微微俯身,朝这边伸出一根手指,用力顶在我额头上。
“你干什么?”我挥开她的手。
“你怎么呆了?叫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把手收回去,双手叉腰重新站直,“我收拾完啦。”
我环顾四周,散落在地上的杂物基本都物归原位了,衣服则被捡起来堆在床的一角。
“蕾莎。”
“嗯?”
“明天……”在心中踯躅许久,我艰难地下定了决心,“能陪我出去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