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两位打扮得西装革领的侍者打开了黑色轿车的车门,站在原地鞠着躬。
“周先生,我们到地方了,请下车吧。”身旁一位相貌俊秀的外国男人微笑着对我说道——正是狄更莱斯。
“好。”
我挪动身体,从闷热的车厢里勉强钻出身子,下地站直——
宽阔无比的大道镶嵌着大理石砖,一气呵成,宛若上古大帝通往正殿的国王大道。
放眼四周,黑压压的是一大片人群。夹着书本的学者、正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科学家、或是成群结队的记者团。
大道尽头的那个巨大典雅的城堡式建筑耸立在众人的眼前。棕褐色的纤维砖块折射夕阳的光泽。大门两旁,两根擎天柱撑起飞鸟一般的棚顶,远远望去宛若大鹏展翅。
之前便有听说过。这寓意“自由翱翔”的棚顶设计。但今日亲眼所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里便是号称“机械师天堂”的奥斯卡托科学院了。
奥斯卡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国度。从2055年建立起,一直到今天的2119年,一共才64年的国家历史。其机械化普及率高达93.4%,是全世界机械化普及率最高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公民都是机械师。机械师全民普及率高达87.6%,奥斯卡托人基本在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机械师教育了。
而今天,科学界举足轻重的“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也即将在这里召开。
夕阳挥洒下光芒,拉长了我身后的影子。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十分。
“我们快进去吧,周先生。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身旁的狄更莱斯掏出怀里的手机看了看。
“好的。”我整顿了一下穿在身上的黑色礼服。
在狄更莱斯的陪同下,我随着人流一路向前,建筑的大门口两侧站着四位侍者。其中两位拉开大门,露出建筑内部金碧辉煌的迎宾大厅。
“!”
同为机械师,我能感受到这四位侍者身上强大的精神力——
都是五阶机械师!
就连普通的侍者也是五阶机械师!我暗暗一惊。
在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科学人士,人数虽多,行进速度却并不缓慢。人们一排排地听从侍者的指挥,进入迎宾大厅。
“各位请左转进入会场,开幕式将在下午4:30分举行。”一位漂亮的女侍者站在迎宾大厅中央,微笑着指挥过往的人流。
而这个女侍者,同样也是五阶机械师。
机械师一共分为九阶,而能踏入五阶机械师的人,都是少见的天才。然而这里五阶机械师却如此之多。
“我们右转,周先生。您作为我们邀请来的科学家,是有专座的。”狄更莱斯提醒道。
我们不顾那位女侍者,右转离开了人流。在这座建筑的内部就没有外部那么华丽了。取而代之的是方雅大气的洁白墙面,两侧悬挂着科学院所获得的一系列荣誉证书。
人少的缘故,我可以听见两侧墙壁反射回来的,脚步的回音。
“狄更莱斯先生,开幕式是会长亲自主持么?”
“是的先生,”狄更莱斯笑笑。
我随着他左转,沿着宽阔的大厅朝前走,一直走到尽头,我看到一位侍者在一扇大门前等候。
“欢迎——”
见到我们走来,侍者朝我们温柔的一笑,拉开通往前方的大门。
“前方就是大礼堂了,周先生。您的座位在第一排从左数起第十一位。座位上有您的名字的标牌。”狄更莱斯提醒道。
“您不跟着进去么?”
“哈哈,我们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只负责将向您这样的科学家送到地方,不准许参加这次大会的。我会在门外等候周先生。”
“知道了,那么再见,狄更莱斯先生。”
“待会儿见。”
我转过头,走进侍者拉开的大门里——
宛若天空一般宽阔的天花板,吊着几百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使得整个会场都洒满了宝石般的光泽。
从低到高,一排排的木质红椅宛如红海掀起的巨浪。黑压压的人群正忙着寻找自己的座位。
远远望去,记者们高举着相机,不停地冲台上闪烁白光。
刚才我穿过的大门应该是前门了。因为演讲台就坐落在我的旁边,一块贯穿讲台的光电子屏幕悬浮在讲台背后,一束束激光组成一排英文:第四十届世界机械学研究大会开幕式。
我绕过演讲台,走到第一排的贵宾席——每一排座位旁边都站着一位侍者,一边指引客人找到自己的座位。
“阁下是周若寒先生吧?您的座位在正数第11位。”站在第一排旁的是一位女侍者,声音清脆,向我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谢谢。”
我绕过女侍者,侧着身子走进第一排:第一排的座位有很多都是空着的,我还是比较早的。
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个标着名字的标牌。我瞥了一眼,第一个座位的标牌——
“克莱德·帝卡斯”
克莱德!是他!
克莱德作为奥术驱动的头号反对者,曾在学术网站上与我大肆争辩。直到我接到伊莲娜的任务,去支援东北部地区的第七小队之后,我与他才暂时停止在网络上的言论斗争。
真是冤家路窄。恐怕在这一次的机械学交流大会上,我们非得争个鱼死网破不可。
我暗暗咽了口唾沫,侧着身子离开了这个座位。
一直穿过10个座位,终于,我找到了桌子上的标牌写着“周若寒”的座位。
“哟,您就是周先生?”
在我的座位旁边,一位发型整齐的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
这位是.....额...为什么感觉这么不舒服?
“您是.....塔克烈先生?”
“正是。”中年男子微微翘起嘴角,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似乎是在笑,可又不像笑。
似敌又似友,似笑又非笑,在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出任何的友好,也看不出任何的敌对。
即空灵,却又复杂。好似什么情感也没有表达,但却又让人感到其中蕴含着成千上万种不同的韵味。
仿佛世间万物,都可以用这一个表情面对。
塔克烈,他是奥斯卡托的顶尖工程师,致力于城市机械化应用领域。曾多次在往届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上参加演讲,为现代城市机械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据我所知,这个塔克烈最大的特点,就是他这种叫人难以琢磨的眼神。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塔克烈虽闻名业界,却少有朋友。
“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周先生。”塔克烈端详了一下我,缓缓地朝我伸出手。
为什么,只是跟这个塔克烈对视了一下而已,就让我感到如此的不舒服?
那双眼睛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向里面瞄一眼都让人胆颤心惊生怕掉下去。
看着他,你会感觉他会在你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在你心窝子捅上一刀一样。我完全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也完全想不到,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在下今年只23岁。阅历远不如塔克烈先生您,请多多指教。”我只好强挤出一个微笑,握了握他的手。
短暂的握手之后,我试图避开他那旋涡般的双眼。可是无论我怎么躲闪,只要我的身子被他那双眼睛盯上几秒,我就会有一种灵魂正被人窥视的危机感。
这家伙真的是恐怖,最好别招惹到他。
“周先生研究的学术是奥术驱动学吧?”
塔克烈微妙地笑笑,问道。
“正是。”
“周先生的论文,在下也曾阅读过。只是有一些‘不解之处’,希望能在您的演讲会上找到答案。”
塔克烈看看我,过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向演讲台。
为什么感觉话里有话?
有一些不解之处,希望在我的演讲会上找到答案?
这家伙,是要在我的演讲会上搞些事情么?
不知怎的,与塔克烈先生的一席谈话,逼我浑身冷汗直流。
这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会拥有如此玄妙的眼神?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科学家到达会场,填满了第一排的空座:能够参加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演讲席位的科学家,都是各个行业的学术大咖。就像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塔克烈,他就是城市机械应用领域的超级大亨。
坐在我左侧席位的科学家是著名的机械师武器研究专家——科纳托·依克兰森前辈,一位赤发·红眼,面容红润的花甲老人。这位前辈还是小泉的偶像。
我与他交谈了很久。科纳托前辈爽朗的笑声让人听着很舒服。与他谈话,可比与右侧的塔克烈谈话好受多了。
当然除了科纳托,我还看到了许多在机械学的各行各业大名鼎鼎的人物,我忙着跟他们打招呼.握手,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亏得是秋天。这要是在炎热的夏天,我非中暑不可。
就在这时,吊在会场天花板的音响里传出一声洪亮的声音——
“各位,请安静!”
“这是科学院院长的声音。”左侧的科纳托前辈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私下里、挽起袖子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4点29分,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难怪科学院院长会出来组织纪律。
庞大的演讲台后侧走出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身着整洁的灰白色礼服,在两测试者的陪同下,走向讲台中央。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调了调麦架上的麦克,面带微笑,庄重地发言:
“我们的大会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做好准备。”
中年男子洪亮的嗓音激荡在大会场的四壁,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人群安静下来,大家都等待着他的下一句发言。
“请容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奥斯卡托科学院的院长:马克托夫·西塞柯德。很荣幸能在这里作为第四十届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开幕式的主持人。”
说罢,这位名叫马克托夫的男子后退一步,向台下的人们鞠了一躬。
哗哗哗,台下开始响起一阵剧烈的掌声,一堆这位年轻的领导者表示回应。我自然也跟着人群一同鼓起掌来。
“谢谢各位。”
中年男子微笑着回应台下的人群。
“马克托夫先生相比于奥斯卡托科学院的历届领导人,是最年轻的一位。”故障期间,身旁的科纳托前辈说道。
“原来如此。”我微笑着回应科纳托,继续听台上的人接下来要讲些什么。
“科学每日都在不停地发展,更新。而今天,我们荣幸地迎来了与世界又一次交流分享机械学学术的机会。我代表奥斯卡托科学院,向在座不辞万里,风尘仆仆赶来参加大会的学者们,致以诚挚的问候!”
“放眼过去,以然是相隔了一个世纪之久。一百年以来,曾有无数著名的机械学研究者,在‘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这个舞台上为人类科学文明的进步立下了里程碑。而今日,我们又迎来了这激动人心的七日时间!现在,我宣布,第四十届世界机械学交流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好似倾盆大雨猛击在路面,席卷着人们的耳膜。
“在这里,容许我为大会送上一段贺词,以祝愿大会圆满成功。”待掌声褪去,台上的中年男子庄重地发言。
“马克托夫先生真有魅力呢。”右侧的塔克烈微微一笑,说道。
“即便历史不断地被时间的洪流所冲刷,人类对科学探索的热情也并未因此有所削减......”
中年男子在讲台上如一棵松般笔直,一动不动得吐出每一个字眼。虽然是一个微小的细节,但还是让我心起敬佩之意。
很快,马克托夫院长的贺词就结束了。台下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那么接下来,有请菲戈斯先生上台,为我们阐述大会的日程安排以及注意事项。”
中年男子说罢,转过身去走下讲台。冲台下的另一位先生笑了笑,示意轮到他了。
“菲戈斯?”我不禁念出了这个名字。
“周先生不知道菲戈斯先生么?他是奥斯卡托科学院的外交部部长呢。”科纳托先生见我念叨菲戈斯这个名字,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多谢科纳托前辈。”我赶紧冲科纳托笑笑。
菲戈斯?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在来到奥斯卡托之前,我不曾跟任何的外国人打过交道的,为什么会对这个外国人的名字感到耳熟?
疑惑之中,我看到台下一位男人登上讲台——